范子烨:就学习和借鉴而言,对前人的研究必须了解,必须重视。如日本学者林谦三的《东亚乐器考》、青木正儿的《啸之历史与字义之变迁》、泽田瑞穗的《啸之源流》、甲斐胜二的《阮籍〈咏怀诗〉和其“啸”的关系——阮籍怎样地吟〈咏怀诗〉》,法国学者侯思孟(Donald Holzman)的Poetry and Politics:The Life and Works of Juan Chi, A.D. 210—263,新加坡学者苏瑞隆的《吹口哨与巫术宗教传统》(Whistling and Its Magico-Religious Tradition),台湾学者李丰楙的《啸的传说及其对文学的影响——以“啸旨”为中心的综合考察》、张世彬的《中国音乐史论述稿》、温天河的《啸的研究》、李德山的《魏晋名士的啸》、徐恩广的《从“吹声”到“异响”——论上古至魏晋啸的音乐文化》,大陆学者赵荫棠的《啸歌之兴替与音理的解释》、倪钟鸣的《论长啸与魏晋风度》、孙机的《魏晋时代的“啸”》以及彭印川的《啸之新考》等,这些成果对我都有影响。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一直尊奉“长啸就是吹口哨”这种观点。在我国古代典籍中,啸确实有口哨的意思,如《礼记·内则》所言:“男子入内,不啸不指。”许氏《说文》:“啸,吹声也。”许慎认为啸是吹气之声。《诗经·召南·江有汜》:“之子归,不我过,其啸也歌。”郑玄笺曰:“啸,蹙口而出声也。”“蹙口”,即双唇向前凸起而发声,就是吹口哨。当然,西方学者对“啸”的解释和翻译更进一步诱导了我对“啸即口哨”论的遵从。譬如,西方学者大都将“啸”译为“whistling”(口哨,名词)或“whistle”(吹口哨,动词)。如王维《竹里馆》诗“弹琴复长啸”一句,卜弼德(Peter A. Boodberg)译为“To thrum the lute,once more to long while whistling”,“long while whistling”即相当于“长啸”。王维《偶然作》六首之三“孙登长啸台”一句,宇文所安(Stephen Owen)译为“The site of Sun Teng’s whistling terrace”;陈子昂《入峭峡安居溪伐木溪源幽邃林岭相映有奇致焉》“啸徒歌伐木”一句,宇文所安译为“I whistled to companions,sang ‘Chopping Wood’”。陶渊明《咏二疎》“高啸返旧居”一句,海陶玮(James R. Hightower)译为“With a high-pitched whistle they went back home”。对《文选》卷十八成公绥《啸赋》的篇名,梅维恒(Victor Mair)和康达维(David R. Knechtges)均译为“Rhapsody on Whistling”。
2001年12月7日、12日,2002年4月4日、8日,我曾经以“中国中古时代的啸音”(Whistling in Early Medieval China)为题,分别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东亚系、明尼苏达大学东亚系、华盛顿美国亚洲学会第53届年会和美国耶鲁大学东亚系发表了学术演讲,也是对西方这一学术传统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