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于1920年10月12日到达上海。因为接待方安排上的失误,罗素到上海的当天,码头上没有组织欢迎仪式。因为这一情况,赵未能当天见到罗素,而是13日才见面的。为罗素的演讲做翻译开始于上海,10月中下旬,赵随罗素从上海到杭州,再到南京,10月25日到达长沙,10月31日抵北京。罗素在此暂住下来,开始了漫长的考察和讲学。第二年的三四月间罗素肺部感染,病情严重,伦敦报纸甚至误传他已经在中国去世。5月初罗素基本康复,3日即接见访客,之后还有多场演讲。罗素即将离华时,送别宴请一场接一场,1921年7月6日罗素在北京教育部会场举行告别讲演,题目是“中国通向自由之路”(China’s Road to Freedom,当时译为“中国到自由之路”)。所有这些正式演讲,都是赵翻译的。7月11日,“罗素结束访华返英,留下一本《中国问题》”。(裴毅然《罗素首次访华细节:由梁启超邀请并筹措经费》,《新民晚报》2012年5月16日)以上是赵为罗素当翻译的大致经过。许多资料包括《赵元任年谱》称,赵为罗素翻译总共近1年时间,其实是差不多9个月。
为罗素女友翻译出现口误。一次,赵为布莱克做现场翻译。布莱克提到“unmarried men and unmarried women”,赵译成了“男不嫁、女不娶”,引起大笑,布莱克问他大家为什么笑,赵说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自传》第123、164页)赵自己后来说,是看到杨步伟跟李贯中走进演讲会场来,一走神就出现了口误。
赵元任有超群的语言天赋,为卓越的演讲家罗素翻译,自然是理想的搭档。罗素出口成章,常不乏幽默;赵氏应接自如,语言洗练。罗素有时说出这样的句子:“It required a good deal of thought to prove that there is no thought.”(欲证无思则需多思)这两个thought 多少有些难为他的年轻的翻译了,而赵元任觉得这样的文字游戏还“较易翻译”。当然,有时赵也会感到“颇为困难”(《自传》第123页),例如,罗素说:“What is matter? Never mind.What is mind? It doesn’t matter! ”按照修辞学的术语,罗素在短短的十来个词的句子里居然巧妙地运用了双关和近似顶针和回环等三种辞格,可谓令人回味无穷。在中文翻译里,如果要很好地传达原意,就极难同时保留与原文一样的修辞格。赵的翻译如下:“什么是‘物质’?不足挂齿;什么是‘心意’?无关重要。”逗人的修辞格是没了,但是还是相当自然的。赵元任不太拘泥于原话,有时有自己的发挥、引申,为罗素的演讲增加了感染力。他说,“我照着己意大加引申说明……以译员的身份讲,比主人讲,更有乐趣,因为译员讲后,才引起听众反应。”(《自传》第123页)看来,赵对翻译实为第二次创造有深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