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七十四回大义与精解

第七十四回 长庚传报魔头狠 行者施为变化能

上一回讲述破除念念比量心的问题，必须修持如来禅。天真本性只此一路，然而成就如来禅实在是不容易，必须破除修行初期留下的问题。因为很多人在认识佛教的过程中有种种妄想、分别和执着，往往以差别心建立的有法可修，有功德可成，有与众生差别的佛可证，这些事在二乘人也确实存在。要修明心见性的一乘了义道的时候，这些差别必须完全放下。因此接下来的四回故事讲述如何转化华严三圣的坐骑，还是与二乘心的习气相关。三圣正是修行必须证得的功德，对应于悟空、悟能、悟净。因此，故事里的三僧大战三魔就是转凡成圣的大问题，最后三圣来收伏妖魔代表转化用心的成功。《西游记》作为小说体裁解说道理方式，只能分成章回来一条一条地讨论。真正修行上，如来禅是一修一切修，一证一切证的。

如来禅是一心，很多人修行一辈子也得不到一心，甚至于没办法悟出得一心的道理。历史上最著名的公案就是神秀大师与慧能大师的故事。修行成佛这件事，从神秀的渐修观点看应当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五祖弘忍大师说此种见地未入门，因为见地上还纠缠于尘埃。六祖慧能则悟得：“菩提如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根本没有尘埃才是大圆满见，符合禅宗本性清净的根本道理。一切法出自于法性，何来尘埃？因识生尘，认为有个尘要除，则是追逐妄想之心。佛法难以被世人接受，原因非常多，最根本的是众生难以深信因果。佛法最上一乘，因即果，果即因。要入如来禅，需要发出果地之心。正由于这种原因，净土法门被称为无上微妙禅。因为净土法门是以阿弥陀佛的果德为因心，所以净土法门一点弯路也没有走。但是能看懂佛法最高旨意的人毕竟是少数，因此佛说净土法门是极难信之法。一般都当成是口里念几个字去了，甚至有的法师在讲解净土法门时，会强调念名字的功德，而忽略了发菩提心的本质；强调阿弥陀佛的愿力，而忽略了信愿的根本意义。信净土法门的根本是信阿弥陀佛乃一切众生的圆满法身，往生极乐世界就是往生法身清净国土。华严三圣之一的普贤菩萨，代表大行普贤，即圆满修行的最高代表，最终以十大愿王导归极乐，这就是说明极乐世界是成究竟圆满佛的终极目的，法报化三身圆满。因此在夏老会集的《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第二品的标题是“德遵普贤”，这里指明了净土法门是最圆满的修行法门。由于夏老的会集把净土法门的要旨都简明扼要地展现出来了，因此被大德们称为是无量寿经中最完善的本子，是释迦牟尼佛法运最后住世之经。虽然禅宗没有往日的盛兴，但净土法门这种无上微妙禅却一直会延续到佛法的整个法运。因此不能简单地说如来禅无人可修，变化了形式而已。

从上面讨论的问题看，修行中会有种种问题。很多人追求成佛的修证，但是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佛。同样的道理，要开发智慧，却不明白何者是真实智慧，追求功德而不明白何者是功德。多以为给寺院里捐款做义工就是功德，建庙造像是功德。历史上达摩祖师见梁武帝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曾经为佛教所做的贡献毫无功德。这些事都只是布施而已，六度万行，如果不是建立在般若的基础之上，都是修些痴福而已。修行如果是追逐妄想，就是承当痴心。痴者，风也。因此这一回给出一个原因，就是“小钻风”。小者，分别心也；钻，金赞，对理性之追求也。这个小钻风是给三个魔王巡山的，比喻我们用痴迷的心修定时，我们的修行其实是给魔王护法的。故事从小钻风入手，正是从痴心之因下手，了解误入歧途的理事因果问题。问题搞清楚了，才能应用正确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与境界打成一片消除边见，请出佛菩萨来还原事实真相。

这些事反映到世间文化上来，大家就更好理解，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恶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喜欢听假话，不喜欢听真话。说他有功德，有理想，有追求，人人都沾沾自喜；如果说他天天在造业，将来必定要下地狱，个个皆怒发冲冠。心与境是有感应交道的，哪个国家小钻风多，那个国家的自然灾害就多。小钻风直接的效应就是各种风灾，最大的风灾是星系的核爆炸，小的风灾如地球上的种种狂风，如飓风和台风。共业所感，真妄相磨所致，极乐世界没有大风，只有柔和的微风。心可以钻种种风，因此悟空自称总钻风。像佛法这样的说真话的文化难以被世人接受就是这个情况，人们热衷于做小钻风，在人类社会真实语难行其道。现在有些寺院里讲真话也不受欢迎，因为里面的人贪图名闻利养。一个世界里没有了佛法教育，这个世界的众生苦难可想而知。我们虽然没有生活在佛教的正法时期，末法时期还能遇到净土法门，实在是多生多劫修来的大福报。这才是最可喜可贺的，至少有很多人还能从《西游记》里听到佛名字，听到极乐世界的名字。只可惜，人们把《西游记》当作神话来看待，应得的利益大打折扣。

长庚传报魔头狠，长庚星，代表慧光，真实理智。修行讲信解行证，解悟就是长庚星的意思。修行必须有解方可起行，不可盲修瞎炼。传报，真正理解了佛法的修行难处，了解了自己的错误所在，都是解悟的征兆。传，从慧眼里传来的信息，真实不虚。报，报告，把事情仔细地指示出来。魔头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行是越到高处，难度越大。这里的三个魔头，是释迦牟尼佛收伏的大鹏金翅鸟，文殊和普贤的坐骑，狮子和大象。三种功德利益，在凡夫境界中都成了烦恼，而修行就是将烦恼转化成菩提。佛陀代表明心见性，也就是专指降伏大鹏鸟，这种鸟专以龙为食，因此迷时代表无明伤害自性功德。从生活中来讲，人们越是强调知识和概念的重要性，就越是盖覆自性功德的智慧显露。人们从小就学习这些内容，习气之深，难以估量。似乎不学又没有办法与他人沟通，将来也没有办法读经典，学了又障碍自己将来读懂经典。不读增长愚痴，读了增长邪见。人生之苦莫过于此。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种种魔障，财色名食睡都是这个情况。对凡夫而言，没有不行，有了也是不行，似乎永远没有跳出的可能性。科学技术也是一样，似乎总是在假说，实践，再假说，再实践的循环之中。人们以为科学是在走一条趋向真理的渐近线，其实不然，有时是越走越远。佛为什么会有灭法时期？将来没有宗教文化？不是的，将来是打着宗教的名义来增长邪见。人类从不观察内心里的魔头之狠毒，总以为自己的心是善良的。甚至以为好好学习，就能天天向上了。岂不知学错了方向，天天向下。努力并不是进步的正因，佛家一代祖师藕益大师说得好，信愿之有无，是往生的条件；持名之深浅只是品位之高低。学习的本质是什么？信愿也。相信消灭他人能给自己带代利益，这就是下地狱之信愿。俗话说：“瞧他的德行”，行中有德，这才是关键。行为是信愿的自然流露，是心魔在主导，还是善心在流露？这些才是人生的大学问，二院院士并不代表就有道德。纵观世人之心，哪一个不是小钻风的演示者？希望从事达理，从现象看本质，从享受悟人生，如此之类，种种钻风之行充斥着人类社会。

行者施为变化能，行者，心也，万法唯心，哪一法的本质不是心体呢？施为，心是如何做为的呢？以示现法的作用也。施，心之好生之德也；为，作为，心现识变也。变化能，念念无住，心心相印。以不变应万变，是心之能也。现在科学技术掌握了质变能，还不能实践能变质，而中华传统文化里的佛道医三家都能做到能变质，这些文化才是人类社会最宝贵的文化遗产。由于全世界范围内唯物主义成为主导哲学思潮，导致了全人类文化的大倒退。大材小用，大器小用，明珠弹雀，得不偿失，一场轰轰烈烈的人生大悲剧！现在只有美好的祝愿，没有美好的信愿。都愿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但是都在做南辕北辙的事。

情欲原因总一般，有情有欲自如然。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即是禅。须着意，要心坚，一尘不染月当天。行功进步休教错，行满功完大觉仙。

情欲原因总一般，有情有欲自如然。情欲的本质是什么？世间学问往往难以透彻。唯物主义者为什么更容易堕落？正是他们忽略了精神的真实，因此也最容易下地狱。他们认为物质最真实，因此推理出物质属性的欲望是自然性，讨论问题时，都是如何来满足这些欲望的。把满足人类的种种欲望的事情当成是人生价值所在，为人类做了大贡献。以满足欲望为健康之道，这正是南辕北辙的做法。原因，是科学的盲点。既然科学能看清物质的波粒二相性，还是没有办法回答欲望产生的道理。种种粒子没有欲望，人的欲望的本原又在哪里？总一般，这一句精彩！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就是随随便便给个说法。相信科学家是人类的救世主，相信政治家，相信等等家可以救人类，可见，相信种种观念就是相信内心里的多目怪，人类真是可悲！其实，科学不讨论这些问题，只讨论如何满足，依据设计一套实验，甚至拿一些小生命做牺牲品，得到一些数据。身体内某些物质增加了，某些物质减少了。因此找到了一些欲望与物质之间的关联，甚至用这个来推测修行人吃的简单，才是导致欲望减少的原因。一般，这里是指不着调，种种猜测而已。自如然，由于因看不透，果自然就认为是理所当然了。人生的苦难，也就当成自然而然地合理了。佛把我们这个世界叫堪忍世界，把一切苦难当成自然性。可悲不可悲？视一切众生为负担，与一切众生争利益，就将下地狱也说成是自然性。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即是禅。沙门，勤行趣涅槃也。修炼，历炼身心之道。纷纷士，种种发心修行的仁人志士。断欲忘情，断除欲望，物我二忘。情因对立而有，有情必定演化成欲，因此自古至今，情欲最难断。见地不真，情欲如何能断？离情断欲，即入中道，因此就是当下禅。须着意，要心坚，一尘不染月当天。因此修行要留意之理，信愿要真，性光圆明，是印心之境。行功进步休教错，行满功完大觉仙。行修，修什么行？何以为功？何者是德？一切假名若入真实则皆不离自性也。一切法不离自性，自他自然不能对立，不对立即无情见。与一切万法，即一切众生不生情见，了了见真，则是圆满佛。大觉仙，这是仙家对佛的称呼，亦称大觉金仙。其实，仙家所见的佛，只是应化之佛。由于错误理解了佛的应化之身，识以为佛与仙非常接近。就像很多人以为释迦牟尼佛也是肉身一样，现在甚至有人怀疑历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释迦牟尼佛。

这段诗句是对前一回的总结，也是为这一回做铺垫。心若不坚，便失禅趣。

话表三藏师徒们打开欲网，跳出情牢，放马西行。走多时，又是夏尽秋初，新凉透体，但见那：

急雨收残暑，梧桐一叶惊。萤飞莎径晚，蛩语月华明。黄葵开映露，红蓼遍沙汀。蒲柳先零落，寒蝉应律鸣。

三藏正然行处，忽见一座高山，峰插碧空，真个是摩星碍日。长老心中害怕，叫悟空道：“你看前面这山，十分高耸，但不知有路通行否。”行者笑道：“师父说那里话。自古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岂无通达之理？可放心前去。”长老闻言，喜笑花生，扬鞭策马而进，径上高岩。

话表三藏师徒们打开欲网，跳出情牢，放马西行。上一回得如来禅的真谛，才真正跳出情欲之苦，走上真实修行之道。走多时，又是夏尽秋初，新凉透体，从长夏进入秋季，收敛之时到来，内观体性清凉义也。

急雨收残暑，梧桐一叶惊。急雨，比喻如来禅之甘露迅猛大雨；残暑，比喻情见躁动之习气；如来禅乃涅槃之道也，心定烦燥息。梧桐，木吾木同；一叶，一艹世木；惊，敬马，随意也。比喻心相一如之态势，法界感应之味道。萤飞莎径晚，蛩语月华明。光虽然还没有究竟，犹如萤火点点，但不失性光之真实之用。黄葵开映露，红蓼遍沙汀。黄葵，黄色的葵花，黄，土色；葵，向日之习性；比喻一切色相皆从自性之德。露，雨路，显现之道也。红蓼，浅红色的草本植物，比喻世间法；汀，氵丁，世间道之末也。这一句是说一切法的示现都是性德的流露，世间法的显现是多如恒河沙一样的末边趣也。不能否定世间法，但是不能执着于世间法而失去无穷无尽的大道义。蒲柳先零落，寒蝉应律鸣。世间法都有其固定的规律性，比如秋季一来临，蒲柳先凋零；天气一冷下来，寒蝉也就难鸣了。这些都是对应于破尘沙惑的境界，得事一心，与事打成一片，应缘而动，不失大定。

忽见一座高山，峰插碧空，真个是摩星碍日。还是定功的问题，无上大定，直关性德，因此峰插碧空，摩星碍日。此定还是指如来禅，转识成智之定。自古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岂无通达之理？这一句另一种表达方式是，本觉本有，不觉本无。本觉洞彻十方，哪有不通达的道理，关键是发明本心，觉悟本性。

行不数里，见一老者，鬓蓬松，白发飘搔；须稀朗，银丝摆动。项挂一串数珠子，手持拐杖现龙头。远远的立在那山坡上高呼：“西进的长老，且暂住骅骝，紧兜玉勒。这山上有一伙妖魔，吃尽了阎浮世上人，不可前进！”三藏闻言，大惊失色。一是马的足下不平，二是坐个雕鞍不稳，扑的跌下马来，挣挫不动，睡在草里哼哩。行者近前搀起道：“莫怕莫怕！有我哩！”长老道：“你听那高岩上老者，报道这山上有伙妖魔，吃尽阎浮世上人，谁敢去问他一个真实端的？”行者道：“你且坐地，等我去问他。”三藏道：“你的相貌丑陋，言语粗俗，怕冲撞了他，问不出个实信。”行者笑道：“我变个俊些儿的去问他。”三藏道：“你是变了我看。”好大圣，捻着诀，摇身一变，变做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几，真个是目秀眉清，头圆脸正，行动有斯文之气象，开口无俗类之言辞，抖一抖锦衣直裰，拽步上前，向唐僧道：“师父，我可变得好么？”三藏见了大喜道：“变得好！”八戒道：“怎么不好！只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老猪就滚上二三年，也变不得这等俊俏！”

鬓蓬松，白发飘搔；须稀朗，银丝摆动。项挂一串数珠子，手持拐杖现龙头。这一段是对长庚星的描述，《西游记》里的须发都是表达内在质的外延相。鬓蓬松，白发飘搔；比喻太白之慧，无需思考，没有不明白的事。须稀朗，银丝摆动。言语不多，随缘而显。项挂一串数珠子，手持拐杖现龙头。数珠，本意是念佛之用，这里比喻光明从佛性中显，因此能照察万法。龙头，比喻自性之功德。项，出头之颈项；手，作用之伸张。此一句说明慧光是性德。西进的长老，且暂住骅骝，紧兜玉勒。向西去修涅槃的都必须收敛意马，依体性而用。这山上有一伙妖魔，吃尽了阎浮世上人，不可前进！这三个妖魔是依众生的意识心而建立的，因此吃尽了世界上的众生。佛法的象征性动物，如果认为佛菩萨真是骑着他们出行，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比如寺院里的功德箱，是不是向里面捐款就一定有功德呢？如果用世间意去做任何事，都是没有功德可言的。一是马的足下不平，二是坐个雕鞍不稳，扑的跌下马来，挣挫不动，睡在草里哼哩。马，意也；足下不平，未转变成平等性智之前，正是不平等心也。坐，定也。雕鞍不稳，比喻未得如来性定之禅。用字非常巧妙，雕，与本回大鹏金翅鸟相呼应，另外，雕与鸠同意，当年释迦牟尼佛重要的讲经道场叫灵鸠山。都是与究竟圆满的见地有关，未得性定，都是在表面安心，因此以鞍字喻安心之所，见修二者皆未得稳。扑的跌下马来，跌下龙马，未能随性也。睡在草里哼哩。只能在起心动念的苦中呻吟。我变个俊些儿的去问他。这一段非常难懂，为什么高岩上的老者会对长相有要求？其实，这里是强调慧光的使用有特殊的讲究。《天华文化》开示世人，人是一部完美的生物计算机，开发智慧就是掌握如何使用这部机器。佛家提出的清净平等正觉，也是开示了正确的使用方法。变做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几，要变成小和尚，这一句也打破了《西游记》出自道家的逻辑。和尚修清净，小指放下轻慢之心。这一句指明清净的道理，放下有为之染污也。真个是目秀眉清，头圆脸正，这一句是指明平等，世人总是错误理解了平等的道理。平等，不是说现象上的平等和权力上的平等，而是理事与性德平等。道德是理圆法正，所谓“天圆地方”，因此是头圆脸正。这是看待万地的正确见地，因此有目秀眉清。行动有斯文之气象，开口无俗类之言辞，这一句是如理如法之指示，如理如法才是正觉。斯文，比喻无违规律性之理；无俗，指如真谛义之法。抖一抖锦衣直裰，比喻道德之直下显露。抖一抖，心之所现也；锦衣，性德也。直裰，直截了当，毫无弯曲。老猪就滚上二三年，也变不得这等俊俏！这一句十分精彩！用自力见如来，难上难。依他力去西方，相对要容易得多。

好大圣，躲离了他们，径直近前对那老者躬身道：“老公公，贫僧问讯了。”那老儿见他生得俊雅，年少身轻，待答不答的还了他个礼，用手摸着他头儿笑嘻嘻问道：“小和尚，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特上西天拜佛求经。适到此间，闻得公公报道有妖怪，我师父胆小怕惧，着我来问一声：端的是甚妖精，他敢这般短路！烦公公细说与我知之，我好把他贬解起身。”那老儿笑道：“你这小和尚年幼，不知好歹，言不帮衬。那妖魔神通广大得紧，怎敢就说贬解他起身！”行者笑道：“据你之言，似有护他之意，必定与他有亲，或是紧邻契友。不然，怎么长他的威智，兴他的节概，不肯倾心吐胆说他个来历？”公公点头笑道：“这和尚倒会弄嘴！”想是跟你师父游方，到处儿学些法术，或者会驱缚魍魉，与人家镇宅降邪，你不曾撞见十分狠怪哩！”行者道：“怎的狠？”公公道：“那妖精一封书到灵出，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大曜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隍以宾朋相爱。”

跟你师父游方，到处儿学些法术，或者会驱缚魍魉，与人家镇宅降邪，这一句时下真是很常见。应当讲这种事道士更加擅长，只是佛家的法事不比道家少。那妖精一封书到灵出，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大曜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隍以宾朋相爱。这些都是二乘的范围，因此有功德名相。从这里可以了解佛法是对九法界众生进行的至善圆满的道德教育。如来禅真正是远离了一切妄想、分别和执着，与一切众生不分彼此。

大圣闻言，忍不住呵呵大笑，用手扯着老者道：“不要说！不要说！那妖精与我后生小厮为兄弟朋友，也不见十分高作。若知是我小和尚来啊，他连夜就搬起身去了！”公公道：“你这小和尚胡说！不当人子！那个神圣是你的后生小厮？”行者笑道：“实不瞒你说，我小和尚祖居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姓孙，名悟空。当年也曾做过妖精，干过大事。曾因会众魔，多饮了几杯酒睡着，梦中见二人将批勾我去到阴司。一时怒发，将金箍棒打伤鬼判，唬倒阎王，几乎掀翻了森罗殿。吓得那掌案的判官拿纸，十阎王佥名画字，教我饶他打，情愿与我做后生小厮。”那公公闻说道：“阿弥陀佛！这和尚说了这过头话，莫想再长得大了。”行者道：“官儿，似我这般大也彀了。”公公道：“你年几岁了？”行者道：“你猜猜看。”老者道：“有七八岁罢了。”行者笑道：“有一万个七八岁！我把旧嘴脸拿出来你看看，你即莫怪。”公公道：“怎么又有个嘴脸？”行者道：“我小和尚有七十二副嘴脸哩。”

那妖精与我后生小厮为兄弟朋友，也不见十分高作。若知是我小和尚来啊，他连夜就搬起身去了！这回故事开始用了不少篇幅来描写悟空的心态，是说明知己知彼，信为道源功德母。那三个妖魔乃佛菩萨的方便功德，众生不识，以为妖魔。西游记故事里，这种身份的妖魔很多，众生把它当烦恼，佛菩萨以它作方便，救度一切众生。众生因为有心魔，总是把自性圆满示现的万法当成异己之境缘，不明白“烦恼即菩提”也。悟空还是提那大闹天空之事，不可相提并论也。因此，悟空话说得过了头，就长不大了。用修行话的讲，慢心使得菩萨难修精进功德。世人也有类似的谚语：“能得跟豆子一样。”也称“能豆子”。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薄命汉。只认得眼前一点蝇头小利，不知往后受不尽的因果报应苦，实可悲也。

那公公不识窍，只管问他，他就把脸抹一抹，即现出本象，咨牙倈嘴，两股通红，腰间系一条虎皮裙，手里执一根金箍棒，立在石崖之下，就象个活雷公。那老者见了，吓得面容失色，腿脚酸麻站不稳，扑的一跌；爬起来，又一个躘蹲。大圣上前道：“老官儿，不要虚惊，我等面恶人善。莫怕！莫怕！适间蒙你好意，报有妖魔。委的有多少怪，一发累你说说，我好谢你。”那老儿战战兢兢，口不能言，又推耳聋，一句不应。

那老者见了，吓得面容失色，腿脚酸麻站不稳，扑的一跌；爬起来，又一个躘蹲。若见心相，必是妄想，丑陋折杀理性。害得长庚星不能立身正命。世人比喻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此四相不得于智慧沟通。那老儿战战兢兢，口不能言，有人傲慢，是何等的可悲！因此中华传统要求子孙后代学谦虚，而西方文化恰恰相反。要建立信心，然而信心没有根本，追逐虚妄，常感更多的风灾。可悲的是现在的国人也在选择西方小钻风的人生哲学了。又推耳聋，一句不应。理性与生活不相呼应。

行者见他不言，即抽身回坡。长老道：“悟空，你来了？所问如何？”行者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西天有便有个把妖精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把他放在心上。没事，没事！有我哩！”长老道：“你可曾问他此处是甚么山，甚么洞，有多少妖怪，那条路通得雷音？”八戒道：“师父，莫怪我说。若论赌变化，使促掐，捉弄人，我们三五个也不如师兄；若论老实，象师兄就摆一队伍，也不如我。”唐僧道：“正是！正是！你还老实。”八戒道：“他不知怎么钻过头不顾尾的，问了两声，不尴不尬的就跑回来了。等老猪去问他个实信来。”唐僧道：“悟能，你仔细着。”

若论老实，象师兄就摆一队伍，也不如我。心所法有个定相，看似老实些。

好呆子，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皂直裰，扭扭捏捏，奔上山坡，对老者叫道：“公公，唱喏了。”那老儿见行者回去，方拄着杖挣得起来，战战兢兢的要走，忽见八戒，愈觉惊怕道：“爷爷呀！今夜做的甚么恶梦，遇着这伙恶人！为先的那和尚丑便丑，还有三分人相；这个和尚，怎么这等个碓梃嘴，蒲扇耳朵，铁片脸，毧毛颈项，一分人气儿也没有了！”八戒笑道：“你这老公公不高兴，有些儿好褒贬人，你是怎的看我哩？丑便丑，奈看，再停一时就俊了。”那老者见他说出人话来，只得开言问他：“你是那里来的？”八戒道：“我是唐僧第二个徒弟，法名叫做悟能八戒。才自先问的，叫做悟空行者，是我师兄。师父怪他冲撞了公公，不曾问得实信，所以特着我来拜问。此处果是甚山甚洞，洞里果是甚妖精，那里是西去大路，烦公公指示指示。”老者道：“可老实么？”八戒道：“我生平不敢有一毫虚的。”老者道：“你莫象才来的那个和尚走花弄水的胡缠。”八戒道：“我不象他。”

好呆子，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皂直裰，扭扭捏捏，心所法更是一分人气儿也没有了，全是妄想，无有实质。丑便丑，奈看，再停一时就俊了。这一句说得深刻！看过天上仙女的人，视人间哪里还有美人？然而在世人眼里，还是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的。原因在于世人总是习以为常，多看几眼，美感就出现了。如前面讨论过的，世间的美学乃是情见也。欲念起的时候，天下哪里还会有一个是丑人？老者道：“可老实么？”八戒道：“我生平不敢有一毫虚的。”这一句精彩！天下之人谁能说自己不老实？可是，又有几人愿意老实念佛？有几个真正能老实念佛？你莫象才来的那个和尚走花弄水的胡缠。走花，比喻起心动念，心猿之本色也。弄水，水，世间道也；指前面悟空自豪自己的七十二般变化。八戒道：“我不象他。”心所自然和心有差别。

公公拄着杖，对八戒说：“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有三个魔头。”八戒啐了一声：“你这老儿却也多心！三个妖魔，也费心劳力的来报遭信！”公公道：“你不怕么？”八戒道：“不瞒你说，这三个妖魔，我师兄一棍就打死一个，我一钯就筑死一个，我还有个师弟，他一降妖杖又打死一个。三个都打死，我师父就过去了，有何难哉！”那老者笑道：“这和尚不知深浅！那三个魔头，神通广大得紧哩！他手下小妖，南岭上有五千，北岭上有五千，东路口有一万，西路口有一万；巡哨的有四五千，把门的也有一万；烧火的无数，打柴的也无数：共计算有四万七八千。这都是有名字带牌儿的，专在此吃人。”

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有三个魔头。狮，乃百兽之王，表真如智慧迅猛，能破一切世智辩聪；驼，表世智逻辑缓慢。狮驼，比喻世人把真实智慧转变成了世智，这是三个魔头。分别代表世智的体相用。岭，山领，依此定引领。洞，氵同，乃时空维层。三个魔头，妄想体相用恰恰与悟空、悟能、悟净相应，因此正好，一个对应破除一魔。他手下小妖，南岭上有五千，北岭上有五千，东路口有一万，西路口有一万；巡哨的有四五千，把门的也有一万；烧火的无数，打柴的也无数：共计算有四万七八千。三个老妖是三德；四万八千小妖，是细行。在真实看，是三德圆满，四十八大愿造化。在凡夫看，很成了大自然可怖的妖魔了。皆因凡夫妄立了假我，假我不真，必被道摧折之故。修行，就是返妄归真，破迷开悟。修行不关境缘之好丑，全凭心意用功夫。南北二岭上小妖少，比喻智慧与真相上是顿法；而东西是渐修，因此妖多。巡哨的少，而把门的多，比喻破见易，断惑难。烧火打柴的无数，比喻业习无穷无尽，习气难断。这都是有名字带牌儿的，这些还是有名有相的，若论真实理义，则更是无穷无尽。

那呆子闻得此言，战兢兢跑将转来，相近唐僧，且不回话，放下钯，在那里出恭。行者见了喝道：“你不回话，却蹲在那里怎的？”八戒道：“唬出屎来了！如今也不消说，赶早儿各自顾命去罢！”行者道：“这个呆根！我问信偏不惊恐，你去问就这等慌张失智！”长老道：“端的何如？”八戒道：“这老儿说：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山，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有三个老妖，有四万八千小妖，专在那里吃人。我们若躧着他些山边儿，就是他口里食了，莫想去得！”

且不回话，放下钯，在那里出恭。悟能未悟万法还归一心，自然会心生恐怖，屎都吓出来了。

三藏闻言，战兢兢，毛骨悚然道：“悟空，如何是好？”行者笑道：“师父放心，没大事。想是这里有便有几个妖精，只是这里人胆小，把他就说出许多人，许多大，所以自惊自怪。有我哩！”八戒道：“哥哥说的是那里话！我比你不同，我问的是实，决无虚谬之言。满出满谷都是妖魔，怎生前进？”行者笑道：“呆子嘴脸，不要虚惊！若论满山满谷之魔，只消老孙一路棒，半夜打个罄尽！”八戒道：“不羞，不羞，莫说大话！那些妖精点卯也得七八日，怎么就打得罄尽？”行者道：“你说怎样打？”八戒道：“凭你抓倒，捆倒，使定身法定倒，也没有这等快的。”行者笑道：“不用甚么抓拿捆缚。我把这棍子两头一扯叫长，就有四十丈长短；幌一幌叫粗，就有八丈围圆粗细。往山南一滚，滚杀五千；山北一滚，滚杀五千；从东往西一滚，只怕四五万砑做肉泥烂酱！”八戒道：“哥哥，若是这等赶面打，或者二更时也都了了。”沙僧在旁笑道：“师父，有大师兄恁样神通，怕他怎的！请上马走啊。”唐僧见他们讲论手段，没奈何，只得宽心上马而走。

满出满谷都是妖魔，怎生前进？对凡夫而言，一切境缘都是魔境。若论满山满谷之魔，只消老孙一路棒，半夜打个罄尽！境缘只消一念转变，转凡成圣，众生成佛。那些妖精点卯也得七八日，怎么就打得罄尽？这就讲出了心法与心所法的差别，时空只在心所法里，心法里没有。因为悟空能纵筋斗云，八戒则不能。心法，可大而化之，一切法还归一心，何惧心中之物？心所法，关注名相，往往被自立的名目吓倒，真是自作自受也。沙僧在旁笑道：“师父，有大师兄恁样神通，怕他怎的！请上马走啊。”正信起作用了。不要小看这一句，理义极深。《天华文化》给修行者的八德八念里，就有这一条。“遇挫，不颓唐弱志。”为什么不会后退？因为正信之理念是功德之母也。本觉本有，不觉本无。真能信此，则一切魔障都看破了。

正行间，不见了那报信的老者，沙僧道：“他就是妖怪，故意狐假虎威的来传报，恐唬我们哩。”行者道：“不要忙，等我去看看。”好大圣，跳上高峰，四顾无迹，急转面，见半空中有彩霞幌亮，即纵云赶上看时，乃是太白金星。走到身边，用手扯住，口口声声只叫他的小名道：“李长庚！李长庚！你好惫懒！有甚话，当面来说便好，怎么装做个山林之老魇样混我！”金星慌忙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乞勿罪！乞勿罪！这魔头果是神通广大，势要峥嵘，只看你挪移变化，乖巧机谋，可便过去；如若怠慢些儿，其实难去。”行者谢道：“感激！感激！果然此处难行，望老星上界与玉帝说声，借些天兵帮助老孙帮助。”金星道：“有！有！有！你只口信带去，就是十万天兵，也是有的。”

李长庚！这个名字有趣。李，《西游记》中始终代表因果之道也。长庚，本是指西方常明之金星，修行上比喻性德常照之光。加上李姓，即成因果常在。怎么装做个山林之老魇样混我！魇样，指魇样法，幻术；指慧光里出现了种种魔境。山林，功夫道场。老，陈旧的，过去的。这些都是过去心变现的，但是没有吓倒悟空。只看你挪移变化，乖巧机谋，可便过去；如若怠慢些儿，其实难去。修行讲究变通，心的变通最为关键。比如，逆境现前，不修行的人总是想尽办法去占得上风，冤亲债主找上门，没有哪个会心甘情愿地还债的。而修行的人则不同，观念转变了，明白前世种下的孽缘必须消除，才是化解逆境的正确办法。挪移，换位思考；乖巧，恒顺众生才是正道。变化和机谋不可错误理解。怠慢众生，则定是妄想和分别的障碍未除。你只口信带去，就是十万天兵，也是有的。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佛家讲一念真诚之善，立刻感动十方，必得十方诸佛加持，又何止十万天兵？

大圣别了金星，按落云头，见了三藏道：“适才那个老儿，原是太白星来与我们报信的。”长老合掌道：“徒弟，快赶上他，问他那里另有个路，我们转了去罢。”行者道：“转不得，此山径过有八百里，四周围不知更有多少路哩，怎么转得？”三藏闻言，止不住眼中流泪道：“徒弟，似此艰难，怎生拜佛！”行者道：“莫哭莫哭！一哭便脓包行了！他这报信，必有几分虚话，只是要我们着意留心，诚所谓：‘以告者，过也。’你且下马来坐着。”八戒道：“又有甚商议？”行者道：“没甚商议，你且在这里用心保守师父，沙僧好生看守行李马匹，等老孙先上岭打听打听，看前后共有多少妖怪，拿住一个，问他个详细，教他写个执结，开个花名，把他老老小小，一一查明，吩咐他关了洞门，不许阻路，却请师父静静悄悄的过去，方显得老孙手段！”沙僧只教：“仔细！仔细！”行者笑道：“不消嘱咐，我这一去，就是东洋大海也汤开路，就是铁裹银山也撞透门！”

转不得，此山径过有八百里，四周围不知更有多少路哩，这就是典型的小说手法，实质上修行必须要完成的功课，是没有办法绕过去的。修行上第一个要成就的是真诚心，佛家称直心。如果起念要绕过去，这就是妄心了。当然，前面讲的变通与绕行是二回事，变通是正应，不是逃避现实。比如，吃饭的时候用嘴巴，听音的时候用耳朵这就是变通。一哭便脓包行了！脓包，指着相了。膿，会意是肉种，即是着了人相了。他这报信，必有几分虚话，只是要我们着意留心，用今天的话讲，在战略上藐视问题，在战术上藐视重视问题。虽然众生都是本具如来智慧德相，但是要非常认真地修行才能真正获得转凡成圣的利益。你且在这里用心保守师父，沙僧好生看守行李马匹，用心要十分小心，不能违背性德。要转识成智，就要守住心意。拿住一个，问他个详细，教他写个执结，开个花名，把他老老小小，一一查明，这个方法是传统的开智慧的方法，一通百通。后面变化成小钻风的道理就在这里，法法相通。现在的科学文化不是这个理念，学科越分越多，包袱越背越重。吩咐他关了洞门，不许阻路，却请师父静静悄悄的过去，方显得老孙手段！这个就叫如来禅，不坏任何一法，转变一切境界。就是东洋大海也汤开路，就是铁裹银山也撞透门！这一句很关键，是修证大悲心的成果。“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我若向火汤，火汤自消灭；我若向地狱，地狱自枯竭；我若向饿鬼，饿鬼自饱满；我若向修罗，恶心自调伏；我若向畜生，自得大智慧。”这些都是心能转境，转境是建立在大悲心的基础上的。因此在下一回中，有钻透阴阳窍的内容。

好大圣，唿哨一声，纵筋斗云，跳上高峰，扳藤负葛，平山观看，那山里静悄无人。忽失声道：“错了！错了！不该放这金星老儿去了，他原来恐唬我，这里那有个甚么妖精！他就出来跳风顽耍，必定拈枪弄棒，操演武艺，如何没有一个？”正自家揣度，只听得山背后，叮叮当当、辟辟剥剥梆铃之声。急回头看处，原来是个小妖儿，掮着一杆“令”字旗，腰间悬着铃子，手里敲着梆子，从北向南而走。仔细看他，有一丈二尺的身子。行者暗笑道：“他必是个铺兵，想是送公文下报帖的。且等我去听他一听，看他说些甚话。”

纵筋斗云，跳上高峰，扳藤负葛，平山观看，那山里静悄无人。筋斗，是颠倒颠。因此可以上高峰，扭转乾坤。扳藤负葛，不攀不缘，放下万缘，即是平山而观，万法寂静。正自家揣度，只听得山背后，叮叮当当、辟辟剥剥梆铃之声。一切法从心想生，境界都是心变现的。原来是个小妖儿，掮着一杆“令”字旗，令，因缘当令，因此出来在境界当中。腰间悬着铃子，腰，身之中也，即当令之道体；悬着铃，即依金令而行也。手里敲着梆子，手，代表起作用；梆，木邦，业力变现之国土也。从北向南而走。从相向慧，由事即理。仔细看他，有一丈二尺的身子。一千二百，代表圆满功德。这里暗示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道理，用现代的言语叫全息能信息。佛家讲：“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因此不能小瞧任何一法。他必是个铺兵，想是送公文下报帖的。信息的传送者。

好大圣，捻着诀，念个咒，摇身一变，变做个苍蝇儿，轻轻飞在他帽子上，侧耳听之。只见那小妖走上大路，敲着梆，摇着铃，口里作念道：“我等寻山的，各人是谨慎堤防孙行者：他会变苍蝇！”行者闻言，暗自惊疑道：“这厮看见我了，若未看见，怎么就知我的名字，又知我会变苍蝇！”原来那小妖也不曾见他，只是那魔头不知怎么就吩咐他这话，却是个谣言，着他这等胡念。行者不知，反疑他看见，就要取出棒来打他，却又停住，暗想道：“曾记得八戒问金星时，他说老妖三个，小妖有四万七八千名。似这小妖，再多几万，也不打紧，却不知这三个老魔有多大手段。等我问他一问，动手不迟。”

变做个苍蝇儿，又是变成苍蝇，还是观察起心动念的规律性。我等寻山的，各人是谨慎堤防孙行者：他会变苍蝇！这一句非常精彩。既然我们用了观察之心，这个信息同样被记录在案的。祖先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这里演义开来，则是不可思议了。若人曾经听过佛名字，念过一句阿弥陀佛，将来都必因此而得解脱。听过的，看过的，想过的，等等，都是记录在案的。等我问他一问，动手不迟。从这个信息源可以查明事实真相。

好大圣！你道他怎么去问？跳下他的帽子来，钉在树头上，让那小妖先行几步，急转身腾那，也变做个小妖儿，照依他敲着梆，摇着铃，掮着旗，一般衣服，只是比他略长了三五寸，口里也那般念着，赶上前叫道：“走路的，等我一等。”那小妖回头道：“你是那里来的？”行者笑道：“好人呀！一家人也不认得！”行者道：“怎的没我？你认认看。”小妖道：“面生，认不得！认不得！”行者道：“可知道面生，我是烧火的，你会得我少。”小妖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洞里就是烧火的那些兄弟，也没有这个嘴尖的。”行者暗想道：“这个嘴好的变尖了些了。”即低头，把手侮着嘴揉一揉道：“我的嘴不尖啊。”真个就不尖了。那小妖道：“你刚才是个尖嘴，怎么揉一揉就不尖了？疑惑人子！大不好认！不是我一家的！少会少会！可疑可疑！我那大王家法甚严，烧火的只管烧火，巡山的只管巡山，终不然教你烧火，又教你来巡山？”行者口乖，就趁过来道：“你不知道，大王见我烧得火好，就升我来巡山。”

只是比他略长了三五寸，这里是合佛家的丈六金身。《传灯录》曰：“西方有佛，其形丈六而黄金色。”好人呀！一家人也不认得！这一句说得非常幽默。与妖怪说自己是好人，还要说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现在社会上如果说一个好人，都会被理解为是好欺压的人。小妖道：“我家没你呀。”小妖说了实话，妖怪家中无好人。现在社会上很多女人是不愿意嫁给老实人的。我是烧火的，你会得我少。心属火，常常起心动念，说成是烧火的，非常有趣，又不乏蕴含大道理。我洞里就是烧火的那些兄弟，也没有这个嘴尖的。尖嘴，指心小大一体之趣，妖怪用不平等心，起心动念都是分别心，哪里会有嘴尖之人呢？你刚才是个尖嘴，怎么揉一揉就不尖了？疑惑人子！大不好认！不是我一家的！心是活的，妖怪都是死心眼，哪里能体会到心的变化能呢？世人也讲变心，但是变心一定是变节了。修行人变心是转凡为圣。世人讲坚定信念，那叫顽固不化，因为执着于自己的妄想。修行人也讲信念坚定，那是因为要顺应道义不易之理。所以，样子好像是一样了，但本质上不是一家的。少会少会！可疑可疑！这一句最深刻了。修无私之理的人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在一起，如何谈得笼？佛说要普度众生，众生怀疑佛是别人用心。佛示现舍去王位，离欲出家，还是要被世人起种种怀疑的。我那大王家法甚严，烧火的只管烧火，巡山的只管巡山，终不然教你烧火，又教你来巡山？说到死心眼，还是这一段最透彻。世人认为耳朵就是耳朵，怎么可能用来识字？空盆就是空盆，如何能从中取出蛇来？一定是骗术。对极乐世界的六根互用的境界，始终是不理解，何况去理解佛能具备圆满的四智菩提。大王见我烧得火好，就升我来巡山。耳朵获得了超自然能力，因此就可以识字了。

小妖道：“也罢！我们这巡山的，一班有四十名，十班共四百名，各自年貌，各自名色。大王怕我们乱了班次，不好点卯，一家与我们一个牌儿为号。你可有牌儿？”行者只见他那般打扮，那般报事，遂照他的模样变了，因不曾看见他的牌儿，所以身上没有。好大圣，更不说没有，就满口应承道：“我怎么没牌？但只是刚才领的新牌。拿你的出来我看。”那小妖那里知这个机括，即揭起衣服，贴身带着个金漆牌儿，穿条绒线绳儿，扯与行者看看。行者见那牌背是个威镇诸魔的金牌，正面有三个真字，是小钻风，他却心中暗想道：“不消说了！但是巡山的，必有个风字坠脚。”便道：“你且放下衣走过，等我拿牌儿你看。”即转身，插下手，将尾巴梢儿的小毫毛拔下一根，捻他把，叫“变！”即变做个金漆牌儿，也穿上个绿绒绳儿，上书三个真字，乃总钻风，拿出来，递与他看了。小妖大惊道：“我们都叫做个小钻风，偏你又叫做个甚么总钻风！”行者干事找绝，说话合宜，就道：“你实不知，大王见我烧得火好，把我升个巡风，又与我个新牌，叫做总巡风，教我管你这一班四十名兄弟也。”那妖闻言，即忙唱喏道：“长官，长官，新点出来的，实是面生，言语冲撞，莫怪！”行者还着礼笑道：“怪便不怪你，只是一件：见面钱却要哩。每人拿出五两来罢。”小妖道：“长官不要忙，待我向南岭头会了我这一班的人，一总打发罢。”行者道：“既如此，我和你同去。”那小妖真个前走，大圣随后相跟。

也罢！这一句趣味长。不理解而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但是要证明一下。一班有四十名，十班共四百名，钻风，当从四大境界相中钻风，因此有四十、四百之多。大王怕我们乱了班次，不好点卯，一家与我们一个牌儿为号。你可有牌儿？你要讲出我们能听得懂的，信得切的道理来。拿你的出来我看。借题发挥，依众生见为见。不消说了！但是巡山的，必有个风字坠脚。凡是传递妄想信息的，都必定有痴迷的原因。我们都叫做个小钻风，偏你又叫做个甚么总钻风！这一句有点深奥。凡夫心量小，只钻一处之风，只认一身为己。因为不明白全妄即真的道理，所以冠以小字。悟空乃心之体用，因此能尽虚空遍法界变化，正是总钻风。见面钱却要哩。每人拿出五两来罢。这一句真正的起了作用，小妖才把悟空认作一家人。

不数里，忽见一座笔峰。何以谓之笔峰？那山头上长出一条峰来，约有四五丈高，如笔插在架上一般，故以为名。行者到边前，把尾巴掬一掬，跳上去坐在峰尖儿上，叫道：“钻风！都过来！”那些小钻风在下面躬身道：“长官，伺候。”行者道：“你可知大王点我出来之故？”小妖道：“不知。”行者道：“大王要吃唐僧，只怕孙行者神通广大，说他会变化，只恐他变作小钻风，来这里躧着路径，打探消息，把我升作总钻风，来查勘你们这一班可有假的。”小钻风连声应道：“长官，我们俱是真的。”行者道：“你既是真的，大王有甚本事，你可晓得？”小钻风道：“我晓得。”行者道：“你晓得，快说来我听。如若说得合着我，便是真的；若说差了一些儿，便是假的，我定拿去见大王处治。”那小钻风见他坐在高处，弄獐弄智，呼呼喝喝的，没奈何，只得实说道：“我大王神通广大，本事高强，一口曾吞了十万天兵。”行者闻说，吐出一声道：“你是假的！”小钻风慌了道：“长官老爷，我是真的，怎么说是假的？”行者道：“你既是真的，如何胡说！大王身子能有多大，一口都吞了十万天兵？”小钻风道：“长官原来不知，我大王会变化：要大能撑天堂，要小就如菜子。因那年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邀请诸仙，他不曾具柬来请，我大王意欲争天，被玉皇差十万天兵来降我大王，是我大王变化法身，张开大口，似城门一般，用力吞将去，唬得众天兵不敢交锋，关了南天门，故此是一口曾吞十万兵。”行者闻言暗笑道：“若是讲手头之话，老孙也曾干过。”又应声道：“二大王有何本事？”小钻风道：“二大王身高三丈，卧蚕眉，丹凤眼，美人声，匾担牙，鼻似蛟龙。若与人争斗，只消一鼻子卷去，就是铁背铜身，也就魂亡魄丧！”行者道：“鼻子卷人的妖精也好拿。”又应声道：“三大王也有几多手段？”小钻风道：“我三大王不是凡间之怪物，名号云程万里鹏。行动时，抟风运海，振北图南。随身有一件儿宝贝，唤做阴阳二气瓶。假若是把人装在瓶中，一时三刻，化为浆水。”

不数里，忽见一座笔峰。为何悟空要上此笔峰来与小钻风说话

？是要说明总钻风与小钻风之间的关系。把尾巴掬一掬，跳上去坐在峰尖儿上，这些都是说明悟空行世出间世法的道理，不染着世间意，不染着才能查明事实真相。那小钻风见他坐在高处，弄獐弄智，呼呼喝喝的，没奈何，这就是对世间意的描写。世人畏惧高官，畏惧獐智，就是被有权者有才者喝来喝去，任命听从。另一方面看，小钻风也是心里明白，晓得悟空弄獐弄智，只是没奈何，随他去了。世人也是一样，不是没有能力识破獐智者的计量，身处下风，只能随缘了。可见，世界上做官弄智自鸣得意之人才是真正的可怜悯者。行者闻说，吐出一声道：“你是假的！”这一句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说明，让读者明白道理。要大能撑天堂，要小就如菜子。这一句非常重要，妖魔鬼怪也能做到大而无外，小而无内。但是这并不是觉悟之法，因为觉悟之法是消归自性，并不是成就大我。法性讲无大无小，大小都是妄想分别执着。这大王原是智慧化身，在妖魔比喻世智，吞而不化也。比如，世人讲的名词和概念，都是属于这一类，并不能了知其真实内涵。如宇宙，人人会说，但宇宙的真实情况几乎没有人知道。好大喜功，食而不化，这是大王的基本特征。大能撑天，小如菜子，都是知识可以涉及的概念。因那年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邀请诸仙，他不曾具柬来请，这一句非常重要，这等功夫，不能去蟠桃大会。比如世智辩聪的大科学家，声名远扬的二院院士并不能与境界解脱相提并论。可以用学说的狮子大开口来定性世间学识。二大王身高三丈，卧蚕眉，丹凤眼，美人声，匾担牙，鼻似蛟龙。二大王，是象王，比喻功德庄严。取象之趣，是指象的稳重庄严。而在妖魔，只在意象鼻子卷力极大。现在人评价《西游记》谁的功夫最高，就是比力量大，比危害性。现在人类真是悲剧，颠倒是非。人生功夫和价值恰恰应当是安稳身心和利益他人的能力。我三大王不是凡间之怪物，名号云程万里鹏。行动时，抟风运海，振北图南。云程万里鹏的原形是佛教的金翅鸟王。用以譬佛。旧华严经三十六曰：‘佛子譬如金翅鸟王，飞行虚空，以清净眼观察大海龙王宫殿。奋勇猛力，以左右力搏开海水，悉令两辟，知龙男女有命尽者而撮取之。如来应供养，应等正觉，金翅鸟王亦复如是。安住无碍虚空之中，以清净眼观察法界诸宫殿中一切众生。若有善根已成熟者，奋勇猛大力止观两翅搏开生死大爱海水，随其所应出生死海，除灭一切妄想颠倒，安立如来无碍之行。’智度论二十七曰：‘譬如金翅鸟王普观诸龙命应尽者，以翅搏海令水两辟，取而食之。佛亦如是，以佛眼观十方世界五道众生，（中略）除三障碍而为说法。’随身有一件儿宝贝，唤做阴阳二气瓶。是指鸟王的大力止观功德。假若是把人装在瓶中，一时三刻，化为浆水。观照一切万法，皆是梦幻泡影也。浆水，将水水，波水不二，缘起性空。

行者听说，心中暗惊道：“妖魔倒也不怕，只是仔细防他瓶儿。”

又应声道：“三个大王的本事，你倒也说得不差，与我知道的一样。但只是那个大王要吃唐僧哩？”小钻风道：“长官，你不知道？”行者喝道：“我比你不知些儿！因恐汝等不知底细，吩咐我来着实盘问你哩！”小钻风道：“我大大王与二大王久住在狮驼岭狮驼洞。三大王不在这里住，他原住处离此西下有四百里远近。那厢有座城，唤做狮驼国。他五百年前吃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也尽被他吃了干净，因此上夺了他的江山，如今尽是些妖怪。不知那一年打听得东土唐朝差一个僧人去西天取经，说那唐僧乃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就延寿长生不老。只因怕他一个徒弟孙行者十分利害，自家一个难为，径来此处与我这两个大王结为兄弟，合意同心，打伙儿捉那个唐僧也。”

那厢有座城，唤做狮驼国。他五百年前吃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也尽被他吃了干净，因此上夺了他的江山，如今尽是些妖怪。《观佛三昧海经》卷一载，此鸟以业报之故，得以诸龙为食，于阎浮提一日之间可食一龙王及五百小龙。阎浮提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狮驼国，就是阎浮提的意思。吃了国王和文武官僚，这些都是龙的化身，满城男生都是龙的传人，因此都被吃了。转而要吃唐僧肉，说明也想修行成佛。

行者闻言，心中大怒道：“这泼魔十分无礼！我保唐僧成正果，他怎么算计要吃我的人！”恨一声，咬响钢牙，掣出铁棒，跳下高峰，把棍子望小妖头上砑了一砑，可怜，就砑得象一个肉陀！自家见了，又不忍道：“咦！他倒是个好意，把些家常话儿都与我说了，我怎么却这一下子就结果了他？也罢也罢，左右是左右！”好大圣，只为师父阻路，没奈何干出这件事来。就把他牌儿解下，带在自家腰里，将“令”字旗掮在背上，腰间挂了铃，手里敲着梆子，迎风捻个诀，口里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的就象小钻风模样，拽回步，径转旧路，找寻洞府，去打探那三个老妖魔的虚实。这正是：

千般变化美猴王，万样腾那真本事。

把棍子望小妖头上砑了一砑，可怜，就砑得象一个肉陀！了解了利害关系，立即打消妄念，这里是杀了小妖。也罢也罢，左右是左右！修行就是除妄归真，如何能对妄生情。摇身一变，变的就象小钻风模样，将小钻风的作用全部承当，成就大悲心，与境界合一。

千般变化美猴王，一切众生本是一心变现。万样腾那真本事。样样不同，样样同，才是契入本心的真境界。

闯入深山，依着旧路正走处，忽听得人喊马嘶之声，即举目观之，原来是狮驼洞口有万数小妖排列着枪刀剑戟，旗帜旌旄。这大圣心中暗喜道：“李长庚之言，真是不妄！真是不妄！”原来这摆列的有些路数：二百五十名作一大队伍。他只见有四十名杂彩长旗，迎风乱舞，就知有万名人马，却又自揣自度道：“老孙变作小钻风，这一进去，那老魔若问我巡山的话，我必随机答应。倘或一时言语差讹，认得我啊，怎生脱体？就要往外跑时，那伙把门的挡住，如何出得门去？要拿洞里妖王，必先除了门前众怪！”你道他怎么除得众怪？好大圣想着：“那老魔不曾与我会面，就知我老孙的名头，我且倚着我的这个名头，仗着威风，说些大话，吓他一吓看。果然中土众僧有缘有分，取得经回，这一去，只消我几句英雄之言，就吓退那门前若干之怪；假若众僧无缘无分，取不得真经啊，就是纵然说得莲花现，也除不得西方洞外精。”心问口，口问心，思量此计，敲着梆，摇着铃，径直闯到狮驼洞口，早被前营上小妖挡住道：“小钻风来了？”行者不应，低着头就走。

原来是狮驼洞口有万数小妖排列着枪刀剑戟，旗帜旌旄。真正用小钻风的眼光看境界，则真相大白。二百五十名作一大队伍。他只见有四十名杂彩长旗，二百五十是具足戒数，四是正正勤。未得之时，即是这些妖怪。假若众僧无缘无分，取不得真经啊，就是纵然说得莲花现，也除不得西方洞外精。这一句说得精彩。修行是为众生而修的，如果众生无福无缘，即使遍地都是佛经，还是无人愿意持戒精进。心问口，口问心，放下万缘，心口相应，是行观照的功夫。世人解释为反复思考，这是误解禅法。思量此计，敲着梆，摇着铃，径直闯到狮驼洞口，依此道理，随缘而行。“小钻风来了？”行者不应，看得破，放得下，是学禅第一关。

走至二层营里，又被小妖扯住道：“小钻风来了？”行者道：“来了。”众妖道：“你今早巡风去，可曾撞见甚么孙行者么？”行者道：“撞见的，正在那里磨扛子哩。”众妖害怕道：“他怎么个模样？磨甚么扛子？”行者道：“他蹲在那涧边，还似个开路神；若站起来，好道有十数丈长！手里拿着一条铁棒，就似碗来粗细的一根大扛子，在那石崖上抄一把水，磨一磨，口里又念着：“扛子啊！这一向不曾拿你出来显显神通，这一去就有十万妖精，也都替我打死！等我杀了那三个魔头祭你！他要磨得明了，先打死你门前一万精哩！”那些小妖闻得此言，一个个心惊胆战，魂散魄飞。行者又道：“列位，那唐僧的肉也不多几斤，也分不到我处，我们替他顶这个缸怎的！不如我们各自散一散罢。”众妖都道：“说得是，我们各自顾命去来。”假若是些军民人等，服了圣化，就死也不敢走。原来此辈都是些狼虫虎豹，走兽飞禽，呜的一声都哄然而去了。这个倒不象孙大圣几句铺头话，却就如楚歌声吹散了八千兵！

走至二层营里，又被小妖扯住道：“小钻风来了？”行者道：“来了。”第二关是安住法身境，将境界印在法身量中。行者道：“撞见的，正在那里磨扛子哩。”把境界中的万法都消归自性。他要磨得明了，先打死你门前一万精哩！若功夫真正纯熟了，确实能消化万法。假若是些军民人等，服了圣化，就死也不敢走。原来此辈都是些狼虫虎豹，走兽飞禽，呜的一声都哄然而去了。这一段一语双关。有德之士，必定心怀忠义。无德之辈，必属乌合之众，哪有信义可言。这个倒不象孙大圣几句铺头话，却就如楚歌声吹散了八千兵！修行贵在正解，解的力量不可思议。信为道源功德母，然而正信是建立在正解的基础上的。有了正解，心就安然多了，妄想打消大半。几句铺头话，比喻世间种种戏论。世间的信仰哪有经得起生生世世的考验的？虽然一世可以骗过善良的众生，来生还是要加倍还回去的。那世间狡诈多谋的政治家，用他巧舌如簧的小聪明骗得了民众的信任，若想到将来的因果报应，实在是最可怜悯之人。一世称雄并非是真正的英雄，生生世世不懈的精进，保证生命永不退转才是真实智慧，圆满自性的功德才是英雄。

行者暗自喜道：“好了！老妖是死了！闻言就走，怎敢觌面相逢？这进去还似此言方好；若说差了，才这伙小妖有一两个倒走进去听见，却不走了风讯？”你看他：

存心来古洞，仗胆入深门。

存心来古洞，仗胆入深门。存心来，比喻发大愿，行大行。修行是需要胆量的，为什么千千万万人修行，成佛的人只是万中难得一人？总归是各种各样顾虑，若是知道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则必能一心念佛，不留后路。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古洞，明心见性必由之路。仗胆入，本觉本有，不觉本无，怕个什么？深门，如来禅无余涅槃门。

毕竟不知见那个老魔头有甚吉凶，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