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众皆遭大厄难
上一回从心地明到心身境界不相缠绕,不再纠缠于境界中的情见,说明功夫又上了新台阶。如《首楞严经》开示,如果不执着自己的进步,便是好境界,若是丝毫有圣证的心理,则必遭魔障。这一回的磨难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一念自满,虽然非常细微,只是毫厘之差,已谬千里矣。不被境界束缚,境界里也很明了,是不是已得圣证?谁修到这个地步,难免有些取证的心理。会以为佛不过如此,因此取名小雷音。用通俗的话讲,就是骄傲的心理出现了。此一慢心出现,必有两种颠倒,一是将中道对立于二边,则有佛魔之分别,即唯心所现的理未透;注意佛家的万法唯心,与哲学里的唯心主义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哲学家为什么会误解佛?原因就是用哲学的方法无法窥视佛的教诲。二是一切境界唯识所变,不识真心所现,则必是魔增魔幻,即对唯识所变的事未透。这就是妖怪用的二个法器的根本理义,一副金铙,代表见相二分,见是性之功德,相也是性之功德,因此是金质的。一个旧白布搭包,就是唯识所变。旧白布,是指所知障,我们所谓的宇宙万法的境界相,就是自心所成的知识,把自己装在其中。既然都是弥勒佛的度生方便,当然需要由弥勒佛来化解灾难。如上一回说,吕澄传承了欧阳竟无的唯识理论,变现出一部《楞严百伪》,这就是用他自己的所知把自己的身心装到搭包里去了。从这里可以引申出二个大方面的生活艺术,一是祖宗为什么要求我们谦虚做人;二是更加深刻理解唯识宗的精要。
中华传统文化里总是把谦虚谨慎罢在做人的重要位置上的,而这些年来,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不良影响,更多的中国人选择了自信和骄傲。当然,自信在学佛的时候也很重要,佛家也常讲:“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信,重要的不是一个概念和一个名词,而是信的实质,有理信和迷信之分。西方社会强调的自信,是盲目地迷信自我,是严重的对自身和自心的迷恋和执着。而中华传统里告诫的谦虚,则是最大化的理性回归,是最坚实的自信功德。理信的基础是天人合一规律。天道圆满,地道方正。人道则应当是虚怀若谷,彰显“天圆地方”的博大精深。由此,人道之大,大在教育。道德教育是人道之宗纲,离此必然背叛天地之恩,导致天下大乱。西方文化之乱和社会之乱才寻求一个强化的法治制度,其实这种法治是人为的,根本上还是人治。在选举制度下产生的法制,是公民对道德的理解而产生的行为规范。注意广大的公民对道理的理解力,就平均水平而言,是很值得怀疑的。影响因素非常多,最直接的因素是受教育程度,和受什么样的教育的问题。在集权制度下产生的法制,是当权者对道德的理解而设定的行为规范。不论哪一种制度,都离不开人类的道德水平和对大道之理的认识水平。人类社会将伴随着倡导公平和公正永远无休止的发展下去,直到宇宙大爆炸也没有终点。这是由人类的生命形成和道德层次决定的。不通过觉悟自己,而依赖于他人和社会的公正,永远都会大失所望的。正如佛家所说的,人之所以有烦恼,是因为他追求了错误的发展方向。《西游记》里的八十一难,就是从大方向上告诉世人,烦恼的根源是什么,即什么是错误的人生追求。当然,依赖于法制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要明白,人类社会不可能有圆满的法律和制度,因为人本身是不圆满的。名义上合理的法律都只能是政治家的口号而已,真正能对百姓负责的法律将永远是一个梦想。因为,人类并不了解宇宙人生的真相,不了解六道轮回的规律。表面上合理的,可能是因果上最不合理的。暂时的缓解可能正是永远痛苦的根源。人类社会为什么会有种种宗教?根本上是因为对人类社会的迷惑,对痛苦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梦想。生活在梦想中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解脱,因此才有了觉悟的方法,才有了佛法。佛法是非哲学,非宗教的生活艺术。有了《西游记》,可以让人们更加生动地了解佛法,了解解脱自我的路程。精读《西游记》,会发现人的进步,全在自我否定。否定自己的错误观念和错误行为,直到九十八回,罗汉还会索要人事,就是把自己人的一面否定彻底了吗?如果否定彻底了,就没有人事了,都是觉悟了。这就是“佛”的造字会意,亻弗,否定人的一切错误,成就觉的一切圆满。
说到人事,本质上看,就是不理解见与相的本来圆满性。这一回还是讲解这个根本性的大问题。前面也简单地讨论过,说起来人生的迷惑也不过如此。一切万法都是法性随缘而有的相,这个相必定是法性的真实。我们人类自身也是万法之一,因此也是法性为体的。我们有觉,必定是法性有觉;我们有见,必定是法性有见;可见,见闻觉知,是一切万法的本来面目。一切万法,法法互照,就是我们人生的真相。我们可以设定自己是一个点,也可以设定为一个面,或者更彻底地不设定,而成为一个究竟圆满的清净觉。万法,其实就是随众生的心来应量的相,包括色身香味触法。如果我们把自己与万法对立,万法就自然与我们对立了。在本来不对立的真实中变现出相互对立的世界来,对立就有时空,五行生克律也就展示出来了。我们的苦都是五行相克的作用,这个作用的本质是自己假设了一个自我。这个自我就是确定了性中见的一面,而否定了性中相的一面。今天的主流人类文化,都是这个本质。确定了见,就确定了见的分歧,就确定了斗争的合理性,就确定了相互残杀的合理性。当然,杀掉对立面并不能让自己的痛苦得以缓解,反而增加了自己对生活条件的依赖性。更可怕的是在对立的迷惑心里种下了复仇的种子,才导致今天世界上战火不断,杀戮不止。世界变得混乱无序,迷惑的人们在这种无序之中看不到方向,这也成了政治家的道场,鼓吹自己是真相的倡导者,是为民众利益的牺牲者。种种谎言由此面生,谎言的背后一定是一个迷惑加贪婪。自私源于迷惑,贪婪源于痛苦。这些因素相互交织,构成了三千大千世界发展模式。智者常常提醒人类,“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原因是有一个共同的根源,这个根源就是将自己的见与自己的相坚固地对立起来了。幸好还有佛文化,从根本上消除众生的迷惑,彻底地化解之种对立。小说界幸好还有《西游记》,能让读者知道世界上还有佛的存在,可以降伏一切妖魔鬼怪的障碍。
见相二分,贵在彻底证悟。众生长期在见中沉眠,电影的二十四分之一秒的变化已经无力辨认,何况光的频率变化?如何能看到境界里事物的真相?幸好科学家通过仪器证明了光的波粒二相性的真实存在。让我们领会到境界的不真实,都是瞬间生灭的影像。人在境界中的生存,只是自身肉体与环境影像之间的矛盾。要化解这样的矛盾,首先要能观察这些影像的变化规律。要看清变化,首先得让自己能彻底地觉醒,而不至于在一个影像中入眠。众生的觉知为什么会入眠?就是因为执着于万法的相。因为性中的见与相的性德是一体的,而相是随缘变异的,相续而变异的。如果我们对一个相见不到真实的生灭变异,即这个见与相已经分离了,已成为见者心中的影像了。影像不实,即是处于对真实的一种睡眠状态。当相的变异已经达到与见对立时,即克相就出现了。而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个实质,还执着自己有一个定相,这就是苦难产生的根本原理。见与相产生的不可调和了,然而这当中相是随道德而变异的,见只是心中的妄想,因此受害的只能是见者。所谓修行要有正知正见,就是这个道理。从这里我们好理解,为什么佛一再提醒我们要放下执着了。执着是迷惑的根本,是让我们眠在境界里的根源。相,就是随缘而现的,放下对相的执着,本质上就是放下了万缘。看破放下,是一切佛法的精髓也就好理解了。从这里我们也好理解为什么佛法在人间难以弘扬了,因为佛法让人类放弃种种娱乐和享受。所有的娱乐和享受都是让众生入眠的根源,从这里我们也看到了娱乐界明星的因果问题了。色声香味触法,哪个不是让我们的觉知入眠的事?所以统统要放下。因此佛家强调戒律,就是帮助凡夫放下。真正放下了,就不再在乎一切法了。因此济公活佛吃肉饮酒与凡夫俗子贪恋和执着滋味不是一回事,南怀瑾先生抽烟与凡夫烟毒成瘾更不能相提并论。放下的彻底正是不着二边,不再执着放下与不放下的区别才是真正解脱。有功夫的人表演给我们看,是告诉我们身心自在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否则因果报应不可思议。只可惜凡夫读不懂,往往错会了意思。当然,佛菩萨慈悲为怀,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即对机缘未成熟的众生不会选择不适宜的方法。大众一起修行,要了解自己的根器。千万不要攀缘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修行方法。但是,众生贪功心切,总是堕落在对法的执着之中,还是增长了无明,就是让自己更加地沉眠于名相之中。
人们总希望一分努力得到十分的收获,买东西也是一样,希望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大的物质回报。真正白搭的商家是没有的,可是在人生道路上确实有白搭的因果。这一回的妖怪所用的旧白布搭包就是由于我们的错误见解而白搭给我们的享受。这个白搭十分厉害,能把师徒四众和天神一起装进去。比喻一切功德利益都被我们的一念迷给搭进去了,这真是以一得万的大回报啊,真正的好买卖。损失之大,不要说见到,又有谁真能想得到?人间的一切成就是不是白搭的啊?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极其沉重了,还是点到为止吧。
妖邪假设小雷音,
雷音比喻佛法,邪师说法比喻小雷音,名字词汇差不多,大方向有误。大小的相对,是比量境,佛法里的大,都不是大小的大。不是时空里的事,怎么可能是有大小的呢?妖邪,妖,有女字旁,特别强调了境界相的错误,归于阴识的错误。邪,出于见的错误。假设,即是不真实,不存在的。这个词在科学技术书籍里用得最多了。几乎所有的学术,都是以假设开篇的。工程技术无一不是如此。因为真实太复杂,没有办法计算,所以必须先假设为人为的模型,然后才能进行计算。科技是假设的学问。一个优秀的科技工作者就是一个善于假设的人。只要将假设与现实的误差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具有应用价值,就是在学术上获得了成功。学佛难也可以通过这个事实来体会,佛法不能有丝毫的误差,有误差就是魔境。世界上最严谨的学科是佛法,这一点得到了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的认同。现在很多人把假设出来的科学文化当成真理,这就是现实中的小雷音了。集体都被困在搭包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四众皆遭大厄难,
一念迷惑,全体覆灭。四众是佛教名词,代表出家修行男女二众,在家修行男女二众。皆遭,指修行佛法的人们都遭受了损失。大厄难,大,代表尽虚空遍法界的全体;厄难,指本质上的灾难。这个厄难的深意是世界上的人很难体会的理与事。世界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小心量的,很难想像这个大。生活中都是一己之私,西方文化还给隐私立法律,就可以理解其文化实质与层次了。佛法接引的都是大心凡夫,修行的境界都是可以称大的,尤其是大乘佛法更是如此。如果在修行上出现了失误,损失自然也该称得上大。一念乖错,全体失落。一念正心,向上全提。比如世界上人的提心动念,都是全体失落。念佛法门的念佛相应,则是向上全提。一个是彻底的背道,一个是圆满的合道,效果悬殊。大厄难,故事里就是用旧白布搭包来表达的,旧白布,指过去的知见,即所知障。修行觉悟,就是要把所知障转变过来,成为智慧功德。世人讲常识,就是所知障。生活在常识中,坚持常识的真理性,其实都是在障碍我们觉悟。
这回因果,劝人为善,切休作恶。一念生,神明照鉴,任他为作。拙蠢乖能君怎学,两般还是无心药。趁生前有道正该修,莫浪泊。认根源,脱本壳。访长生,须把捉。要时时明见,醍醐斟酌。贯彻三关填黑海,管教善者乘鸾鹤。那其间愍故更慈悲,登极乐。
这里是点明要义。这回因果,劝人为善,切休作恶。相信因果,劝人为善,切切不可作恶。恶在起心动念处,世人即便是知道要从善,但是做不到还是枉然。一念生,神明照鉴,任他为作。一念生时,要神明观照,任他作为,不落意识。拙蠢乖能君怎学,两般还是无心药。观照之功,世俗之人哪里能学得?因为世人追求世智辩聪,都不愿做老实人。他们不晓得从心上用功,在觉处观照。两般,指佛法不同于世间一般的方法。不在分别对立之中的法。趁生前有道正该修,莫浪泊。人生难得,佛法难闻,千万不要浪费时光。认根源,脱本壳。修行要从根本上修,只有从根本才能脱生死之业壳。访长生,须把捉。访长生之道,要把握正道。切莫被修行界的骗子给忽悠了,附佛外道很多的。要时时明见,醍醐斟酌。时时不昧,方得觉醒。醒时更需斟酌,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贯彻三关填黑海,管教善者乘鸾鹤。时时不昧,得过三关,破无明显真性,照除千年暗室。一悟千悟,彻法本源,生死自在。那其间愍故更慈悲,登极乐。悟后心佛众生是一体,更是关怀众生,慈悲心切,引导大众生,共登极乐。慈悲是关键,这一回弥勒佛的出现,更是强调了慈心三昧的重要性。
话表唐三藏一念虔诚,且休言天神保护,似这草木之灵,尚来引送,雅会一宵,脱出荆棘针刺,再无萝蓏攀缠。四众西进,行彀多时,又值冬残,正是那三春之日:
物华交泰,斗柄回寅。草芽遍地绿,柳眼满堤青。一岭桃花红锦涴,半溪烟水碧罗明。几多风雨,无限心情。日晒花心艳,燕衔苔蕊轻。山色王维画浓淡,鸟声季子舌纵横。芳菲铺绣无人赏,蝶舞蜂歌却有情。
话表唐三藏一念虔诚,且休言天神保护,似这草木之灵,尚来引送,雅会一宵,脱出荆棘针刺,再无萝蓏攀缠。这一句是对上一回故事的总结与说明。这里面的理义很深,佛如何在五浊恶世里接引教化众生?必定要有同频共振的机缘,话要投机才能做到。然而众生浊,见浊,烦恼浊,命浊,劫浊的众生大众之间又没有共同的机缘,因此有一些捧场的,就必定有一些来砸场的。据说释迦牟尼佛在世教化期间,也是受到了很多恶意的捣乱的。供养佛时,饭里有粪便,恶虫等等。其它的佛菩萨到人间来,哪个又是一帆风顺的呢?都是历尽了种种磨难。然而有真诚和慈悲,必定能感化那些善根成熟的人,同时也增长那些不成熟的善根。因为人间的恶人,还是有善的一面的。开发显露善的一面,帮助宣扬他善的一面就是引渡他们归善。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高功大德会引用一句恶人的善语,这是最大程度帮助一个恶人。这是慈悲心的流露,世人则不同。世人要把恶人批倒批臭,并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佛以圆满的善心,必定能和一切众生的善心所感应道交,令众生生欢喜心。这就是上一回故事,种种业障也来雅会唐僧的原因。如果把佛法当成生命科学来研究,必定也会得到一些生命科学家的雅会。把佛法与商业联系起来,可以得到商业人才的雅会。是不是真正能接引这些人不能下定论,但是增长了他们的善根是可以下定论的。
物华交泰,斗柄回寅。天地交,万物生。心与境交,万物安泰。万象更新,大地回春。可见,又是生心的问题,修行的关键就是无住与生心的统一的把握。草芽遍地绿,柳眼满堤青。草芽,是生生不息的习气;绿,缠缚的历史。柳眼,在业障里阴阳平衡地观察;青,因果相续之道。一岭桃花红锦涴,半溪烟水碧罗明。一岭桃花,在修行中要避开物相的心愿;红锦涴,是有为的染污心所现的境界。这里指无住不是逃避的念头。半溪烟水,都是落在边见之上。还是没有真正体会到见相二分本来一如的境界。碧罗明,虽然境界似乎有染,但境界的本质是清净明澈的。几多风雨,无限心情。境界变迁,在心里种下几多情见。比如人情事故总是让人们黯然神伤,再听到那时音声,或者那时的物品,都会勾起无限的感慨。日晒花心艳,燕衔苔蕊轻。这种心情可以强化,也可以淡化。世间事情的价值都是这样的,比如一幅画竟能卖到惊人的价格,都是强化的结果。日晒,比喻招摇过市;燕衔,比喻轻描淡写。山色王维画浓淡,鸟声季子舌纵横。王维,字摩诘,唐代诗人、画家。佛家有《维摩诘经》。王维,在这里比喻成用禅眼看山色。季子,是指苏秦,早年外出游说,黄金耗尽,穷困而归,家人皆耻笑之。山色,指自在的财富需要禅心来给养;鸟声,指见解和学术,到处游说,空耗自己的生命。与自家的身心有何利益?芳菲铺绣无人赏,蝶舞蜂歌却有情。这一句是总结,有点深奥。自性功德显现的华严真境无人能赏,波粒二相所显的五浊恶世却有人依恋不舍,众生因此难度。今天学术界可能更加糟糕,甚至发展到借学术之名,骗取钱财而已。因果问题更严重。
师徒们也自寻芳踏翠,缓随马步,正行之间,忽见一座高山,远望着与天相接。三藏扬鞭指道:“悟空,那座山也不知有多少高,可便似接着青天,透冲碧汉。”行者道:“古诗不云:‘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但言山之极高,无可与他比并,岂有接天之理!”八戒道:“若不接天,如何把昆仑山号为天柱?”行者道:“你不知,自古天不满西北。昆仑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顶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沙僧笑道:“大哥把这好话儿莫与他说,他听了去,又降别人。我们且走路,等上了那山,就知高下也。”
师徒们也自寻芳踏翠,缓随马步,不起心不动念的形象化描写。忽见一座高山,远望着与天相接。又是一座高山,必定是破邪定的故事。下面师徒四人的对话实在是微妙。三藏扬鞭指道:“悟空,那座山也不知有多少高,可便似接着青天,透冲碧汉。”先喊,悟空,指明方向。如果悟得空性,万法平等。色即是空,大方广,法法互融,本来如一。行者道:“古诗不云:‘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但言山之极高,无可与他比并,岂有接天之理!”行者,指还没有悟空,因此天地还是有别的。这是客观现实,没有证到,不能讲色即是空。如我们凡夫说万法平等,只是一句口头禅而已。没有真正证得,都是道听途说。八戒道:“若不接天,如何把昆仑山号为天柱?”这一句深奥,是指修行用心上要视为空有不二,没有这样的见地,又如何这样的功德呢?行者道:“你不知,自古天不满西北。昆仑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顶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这一句也是非常深奥的。自古就是指无始劫来,一念无明。起心动念总是有个缺陷的,就是无明缘行,缘不到般若。要修定,修什么样的定呢?要修乾位之定。即先天之理定。这里又是否定了八戒的见,如果这一见还是心动的话,则不能逆返先天。沙僧笑道:“大哥把这好话儿莫与他说,他听了去,又降别人。我们且走路,等上了那山,就知高下也。”这一句是强调,转识成智,不能让心所有法建立知见。知见可以吓唬人,可是与自己的解脱是个障碍。必须行起解无,一念清净才能证得。今天的教授学者,如果能明白这样的道理,必定不会自满傲慢。为学日增,为道日损。在学上进步,不了解道德原理,就是在道上退步。
那呆子赶着沙僧,厮耍厮斗。老师父马快如飞,须臾,到那山崖之边。一步步往上行来,只见那山:
林中风飒飒,涧底水潺潺。鸦雀飞不过,神仙也道难。千崖万壑,亿曲百湾。尘埃滚滚无人到,怪石森森不厌看。有处有云如水滉,是方是树鸟声繁。鹿衔芝去,猿摘桃还。狐貉往来崖上跳,麖獐出入岭头顽。忽闻虎啸惊人胆,斑豹苍狼把路拦。
那呆子赶着沙僧,厮耍厮斗。心所与心识之间的调整,正是无住生心的修炼过程。
林中风飒飒,涧底水潺潺。大乘的无住生心十分难修,不是小乘一片寂静,而火里种莲。在活泼的事物里,明明了了,不落意识种子。事是活泼的,理也是活泼的。林中,代表事;涧底,代表理。鸦雀飞不过,神仙也道难。邪见肯定没有办法应对,二乘人也不晓得如何下手,因为在这类修行人看来活泼和寂静总是对立之事。千崖万壑,亿曲百湾。过程和境界变化万端,用心的把握十分困难。尘埃滚滚无人到,怪石森森不厌看。境界里都是尘缘,意识里种子无穷。有处有云如水滉,是方是树鸟声繁。处处云相识心动,业相引出见解多。有处有云,指境界无外不在;是方是树,指识心无法不显。鹿衔芝去,猿摘桃还。一落尘相心己失灵,心一动念则自在己无。狐貉往来崖上跳,麖獐出入岭头顽。狐貉,比喻狐疑;麖獐,比喻愚痴于尘相。跳对疑,顽对愚。这里是说心有疑则不能得定,而心无疑又陷痴迷不悟。从这里体会老子修到了非想非非想处天,也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情。忽闻虎啸惊人胆,斑豹苍狼把路拦。虎啸,喻心动宣天,唯心所现;斑,苍,喻相状;唯识所变。心动皆障修行,相相都迷自性。
唐三藏一见心惊,孙行者神通广大,你看他一条金箍棒,哮吼一声,吓过了狼虫虎豹,剖开路,引师父直上高山。行过岭头,下西平处,忽见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的钟磬悠扬。三藏道:“徒弟们,看是个甚么去处。”行者抬头,用手搭凉篷,仔细观看,那壁厢好个所在!真个是:
珍楼宝座,上刹名方。谷虚繁地籁,境寂散天香。青松带雨遮高阁,翠竹留云护讲堂。霞光缥缈龙宫显,彩色飘飖沙界长。朱栏玉户,画栋雕梁。谈经香满座,语箓月当窗。鸟啼丹树内,鹤饮石泉旁。四围花发琪园秀,三面门开舍卫光。楼台突兀门迎嶂,钟磬虚徐声韵长。窗开风细,帘卷烟茫。有僧情散淡,无俗意和昌。红尘不到真仙境,静土招提好道场。
唐三藏一见心惊,孙行者神通广大,你看他一条金箍棒,哮吼一声,吓过了狼虫虎豹,剖开路,引师父直上高山。悟空修成斗战胜佛,一切境界还是心说得算,一切万法属唯心所现。驱走了一种境界,必定会变现成另一种境界。行过岭头,下西平处,忽见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的钟磬悠扬。心清净下来,吉祥的境界就来了。隐隐的钟磬悠扬,是一种隐藏的悟境。这是修行有了相当的境界,种种幻境很具有诱惑力,修行人往往以为是圣境界,由此入魔。这个故事的背景,出自《首楞严经》,“若作圣解,即受群邪。”
珍楼宝座,上刹名方。功德巍巍,境界殊胜。谷虚繁地籁,境寂散天香。清虚繁华,万法寂静,感通诸方。青松带雨遮高阁,翠竹留云护讲堂。大众围绕,诸神护法。霞光缥缈龙宫显,彩色飘飖沙界长。吉祥现彩霞,内外都通达。朱栏玉户,画栋雕梁。有条有理,庄严宛然。谈经香满座,语箓月当窗。理明戒备,法宝光亮。鸟啼丹树内,鹤饮石泉旁。世出世间,二谛朗朗。四围花发琪园秀,三面门开舍卫光。四方秀美,三德齐彰。楼台突兀门迎嶂,钟磬虚徐声韵长。自觉觉他,法音悠扬。窗开风细,帘卷烟茫。怡然自得,对境安然。有僧情散淡,无俗意和昌。清净淡世情,德昌无俗意。红尘不到真仙境,静土招提好道场。红尘不染的真境界,修行炼性的好道场。
行者看罢回复道:“师父,那去处是便是座寺院,却不知禅光瑞蔼之中,又有些凶气何也。观此景象,也似雷音,却又路道差池。我们到那厢,决不可擅入,恐遭毒手。”唐僧道:“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灵山?你休误了我诚心,担搁了我来意。”行者道:“不是不是!灵山之路我也走过几遍,那是这路途!”八戒道:“纵然不是,也必有个好人居住。”沙僧道:“不必多疑,此条路未免从那门首过,是不是一见可知也。”行者道:“悟净说得有理。”
却不知禅光瑞蔼之中,又有些凶气何也。按《西游记》故事,悟空有能力往返于如来佛所,因此能断定此处不是雷音寺。而且有些凶气,不祥之兆。唐僧道:“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灵山?你休误了我诚心,担搁了我来意。”这个就是答案,问题是唐僧依境界定觉迷。这就是见相二分未通达,或者依这一回讲,未得无住所生之心,即是凶气也。八戒道:“纵然不是,也必有个好人居住。”心所也有此情。沙僧道:“不必多疑,此条路未免从那门首过,是不是一见可知也。”沙僧说得最得要领,必由之路,必然要面对。
那长老策马加鞭至山门前,见雷音寺三个大字,慌得滚下马来,倒在地下,口里骂道:“泼猢狲!害杀我也!现是雷音寺,还哄我哩!”行者陪笑道:“师父莫恼,你再看看。山门上乃四个字,你怎么只念出三个来,倒还怪我?”长老战兢兢的爬起来再看,真个是四个字,乃小雷音寺。三藏道:“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个佛祖在内。经上言三千诸佛,想是不在一方:似观音在南海,普贤在峨眉,文殊在五台。这不知是那一位佛祖的道场。古人云:‘有佛有经,无方无宝。’我们可进去来。”行者道:“不可进去,此处少吉多凶,若有祸患,你莫怪我。”三藏道:“就是无佛,也必有个佛像。我弟子心愿遇佛拜佛,如何怪你。”
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个佛祖在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当然娑婆世界也有佛啊,但是不能当下全部承当便是分别执着。似观音在南海,普贤在峨眉,文殊在五台。这不知是那一位佛祖的道场。道场是接引众生的方便,佛菩萨设立十方常住道场。古人云:‘有佛有经,无方无宝。’这一句是对开悟的人说的。万法平等。经上言三千诸佛,想是不在一方:这是误解,因此有难。佛菩萨随缘度化一方,并不是就在一方。佛菩萨都是无处不在的,所以在哪里和佛菩萨求感应,都会有作用。三千诸佛,是指三千大千世界里的佛法教主,这是一个方便说,其实佛是无量无边的。就是无佛,也必有个佛像。这个是与境界不相应的见解。无住生心的时候,应当离相求觉。
即命八戒取袈裟,换僧帽,结束了衣冠,举步前进。只听得山门里有人叫道:“唐僧,你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么还这等怠慢?”三藏闻言即便下拜,八戒也磕头,沙僧也跪倒,惟大圣牵马收拾行李在后。方入到二层门内,就见如来大殿。殿门外宝台之下,摆列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无数的圣僧、道者,真个也香花艳丽,瑞气缤纷。慌得那长老与八戒沙僧一步一拜,拜上灵台之间,行者公然不拜。又闻得莲台座上厉声高叫道:“那孙悟空,见如来怎么不拜?”不知行者又仔细观看,见得是假,遂丢了马匹行囊,掣棒在手喝道:“你这伙孽畜,十分胆大!怎么假倚佛名,败坏如来清德!不要走!”双手轮棒,上前便打。只听得半空中叮噹一声,撇下一副金铙,把行者连头带足,合在金铙之内。慌得个猪八戒、沙和尚连忙使起钯杖,就被些阿罗揭谛、圣僧道者一拥近前围绕。他两个措手不及,尽被拿了,将三藏捉住,一齐都绳缠索绑,紧缚牢栓。
唐僧,你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么还这等怠慢?佛菩萨对众生是用平等心,如果有佛菩萨要求你拜他,这可能有问题。一般是说他佛的功德,劝拜他佛的情况多。除非有师徒关系,行师徒礼节。三藏闻言即便下拜,八戒也磕头,沙僧也跪倒,惟大圣牵马收拾行李在后。这里交代了功夫的境界,自性在迷,包括二大部分,一是用错了心,二是没有智慧。大圣还是有正见,没有下跪。不知行者又仔细观看,见得是假,这里没有交代如何观看出假,但是又闻得莲台座上厉声高叫道,便一定是假了,因为上善之流绝对不厉声高叫的。佛菩萨现威猛像,那是伏恶的方便。对修行到这个境界的菩萨来讲,决定不会出此声色。心与境不相呼应,因此必属假。只听得半空中叮噹一声,撇下一副金鐃,把行者连头带足,合在金铙之内。《西游记》悟空被捉的故事并不多,前面有金角银角大王的故事。讲得是理事上的障碍,这一回也差不多。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心现,就是这一副金鐃,金垚兀,意思是高山上三金土,金,性,三土,体相用也。心现之相,一副,是指见相二分。这里要表达的主旨,是唯识宗的万法唯识,法有相是一金,法有觉也是一金。这一回是继续前回的止观中道,讲解心的本质问题。念念成形,形皆有识。一齐都绳缠索绑,紧缚牢栓。如果众生不明白,见是此心,相也是此心,则被自己的功德束缚起来。
原来那莲花座上装佛祖者乃是个妖王,众阿罗等都是些小怪。遂收了佛祖体象,依然现出妖身,将三众抬入后边收藏,把行者合在金铙之中永不开放,只搁在宝台之上,限三昼夜化为脓血。化后,才将铁笼蒸他三个受用。这正是:
碧眼猢儿识假真,禅机见像拜金身。黄婆盲目同参礼,木母痴心共话论。邪怪生强欺本性,魔头怀恶诈天人。诚为道小魔头大,错入旁门枉费身。
那时群妖将唐僧三众收藏在后,把马拴在后边,把他的袈裟僧帽安在行李担内,亦收藏了,一壁厢严紧不题。
原来那莲花座上装佛祖者乃是个妖王,《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学佛人对佛的形象不能执着,一执着就着魔。束缚了心的自在与活泼,障碍自性的显发。将三众抬入后边收藏,把行者合在金铙之中永不开放,心被束缚,性、能、理智都等于被魔王吃掉了。
碧眼猢儿识假真,禅机见象拜金身。心能知真假,如果心里无禅,则心性被缚。禅机,就是唐僧,自性本具之禅。黄婆盲目同参礼,木母痴心共话论。沙僧喻黄婆,无明习气;八戒心所而从了。邪怪生强欺本性,魔头怀恶诈天人。邪魔都是习气,习气就是恶业。诚为道小魔头大,错入旁门枉费身。当道力微小时,习气现前没有能力降伏,只能是要受点委屈了。
却说行者合在金铙里,黑洞洞的,燥得满身流汗,左拱右撞,不能得出,急得他使铁棒乱打,莫想得动分毫。他心里没了算计,将身往外一挣,却要挣破那金铙,遂捻着一个诀,就长有千百丈高,那金铙也随他身长,全无一些瑕缝光明。却又捻诀把身子往下一小,小如芥菜子儿,那铙也就随身小了,更没些些孔窍。他又把铁棒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幡竿一样,撑住金铙。他却把脑后毫毛选长的拔下两根,叫“变!”即变做梅花头五瓣钻儿,挨着棒下,钻有千百下,只钻得苍苍响魀,再不钻动一些。行者急了,却捻个诀,念一声“唵囒静法界,乾元亨利贞”的咒语,拘得那五方揭谛,六丁六甲、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在金铙之外道:“大圣,我等俱保护着师父,不教妖魔伤害,你又拘唤我等做甚?”行者道:“我那师父,不听我劝解,就弄死他也不亏!但只你等怎么快作法将这铙钹掀开,放我出来,再作处治。这里面不通光亮,满身暴燥,却不闷杀我也?”众神真个掀铙,就如长就的一般,莫想揭得分毫。金头揭谛道:“大圣,这铙钹不知是件甚么宝贝,连上带下,合成一块。小神力薄,不能掀动。”行者道:“我在里面,不知使了多少神通,也不得动。”
却说行者合在金铙里,黑洞洞的,燥得满身流汗,左拱右撞,不能得出,急得他使铁棒乱打,莫想得动分毫。唯心所现,唯识所变,与心意识是一体,如何打破而出来?当局者迷,迷在局中,没有办法自救。黑洞洞的,燥得满身流汗,处在无明之中,以燥动为特征。那金铙也随他身长,全无一些瑕缝光明。世界是自心变现,大小何关自心解脱?变做梅花头五瓣钻儿,挨着棒下,钻有千百下,只钻得苍苍响魀,再不钻动一些。用五行相克之规律,也只是境界里变化而已,整体是假。今天人类在境界里求发展,如何出得了境界的束缚?拘得那五方揭谛,六丁六甲、一十八位护教伽蓝,这时要依功德来解决,招出土地,是从心地下手。这是佛法解决问题的总原则,在《首楞严经》里有八还辩见,即在对立事物中,共有八相四对:明、暗;通、塞;同、异;清、浊。心虽然能见八相,但是不被八相污染。从用心上,回归真心,自性功德,就是破除执着的法宝。佛家讲放下万缘,即此理义。众神真个掀铙,就如长就的一般,莫想揭得分毫。束缚自己的正是自己本具的功德。佛法不是对立,不是谁胜过谁的问题。悟空的斗战胜佛是战胜了错误的观念和行为而已,不是在境界里称王称霸。金头揭谛道:“大圣,这铙钹不知是件甚么宝贝,连上带下,合成一块。小神力薄,不能掀动。”金头揭谛,依名字看,代表自性觉。因此他能觉知本来是一,如何动摇?
揭谛闻言,即着六丁神保护着唐僧,六甲神看守着金铙,众伽蓝前后照察,他却纵起祥光,须臾间闯入南天门里,不待宣召,直上灵霄宝殿之下,见玉帝俯伏启奏道:“主公,臣乃五方揭谛使。今有齐天大圣保唐僧取经,路遇一山,名小雷音寺。唐僧错认灵山进拜,原来是妖魔假设,困陷他师徒,将大圣合在一副金铙之内,进退无门,看看至死,特来启奏。”即传旨:“差二十八宿星辰,快去释厄降妖。”
差二十八宿星辰,快去释厄降妖。二十八星宿在西游记表自性功德,自性功德用时即有,非堂快捷。调动一切功德利益,是为了说明,见地一错,全盘皆输。可见,教育是何等重要,故圣人唯以道德教育治世。二十八宿星,代表机宜。如果才能与境界合一,先从当机下手。当现则现,随缘生灭。
那星宿不敢少缓,随同揭谛,出了天门,至山门之内。有二更时分,那些大小妖精,因获了唐僧,老妖俱犒赏了,各去睡觉。众星宿更不惊张,都到铙钹之外报道:“大圣,我等是玉帝差来二十八宿,到此救你。”行者听说大喜,便教:“动兵器打破,老孙就出来了!”众星宿道:“不敢打,此物乃浑金之宝,打着必响;响时惊动妖魔,却难救拔。等我们用兵器捎他,你那里但见有一些光处就走。”行者道:“正是。”你看他们使枪的使枪,使剑的使剑,使刀的使刀,使斧的使斧;扛的扛,抬的抬,掀的掀,捎的捎,弄到有三更天气,漠然不动,就是铸成了囫囵的一般。那行者在里边,东张张,西望望,爬过来,滚过去,莫想看见一些光亮。
你看他们使枪的使枪,使剑的使剑,使刀的使刀,使斧的使斧;扛的扛,抬的抬,掀的掀,捎的捎,弄到有三更天气,漠然不动,就是铸成了囫囵的一般。心被束缚在自性的功德里了,心之作用如何能化解之灾。莫想看见一些光亮。自心陷在妄想之中,用打破的方法肯定是没有希望的。比如在梦境中如何打破梦境呢?唯有醒来,梦中境界自然消散。
亢金龙道:“大圣啊,且休焦躁,观此宝定是个如意之物,断然也能变化。你在那里面,于那合缝之处,用手摸着,等我使角尖儿拱进来,你可变化了,顺松处脱身。”行者依言,真个在里面乱摸。这星宿把身变小了,那角尖儿就似个针尖一样,顺着钹合缝口上,伸将进去,可怜用尽千斤之力,方能穿透里面。却将本身与角使法象,叫“长!长!长!”角就长有碗来粗细。那钹口倒也不像金铸的,好似皮肉长成的,顺着亢金龙的角,紧紧噙住,四下里更无一丝拔缝。行者摸着他的角叫道:“不济事!上下没有一毫松处!没奈何,你忍着些儿疼,带我出去。”好大圣,即将金箍棒变作一把钢钻儿,将他那角尖上钻了一个孔窍,把身子变得似个芥菜子儿,拱在那钻眼里蹲着叫:“扯出角去!扯出角去!”这星宿又不知费了多少力,方才拔出,使得力尽筋柔,倒在地下。
亢金龙道:“大圣啊,且休焦躁,观此宝定是个如意之物,断然也能变化。你在那里面,于那合缝之处,用手摸着,等我使角尖儿拱进来,你可变化了,顺松处脱身。”这段写得十分精彩。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中道,在见一边,在相一边,都不能解决问题。亢金龙,金和龙中道,金是自性之用,龙是自性之体,亢是极处,喻中道。方法就是以一个角从金铙的二边之中间突破。心要自己变小,小到芥菜子。好像并不是很小,但这出自佛家的经典,经常用于比喻极小之物。心如此之小,意在无心用行,道法自然。老子曰:“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都是一个理念,虚我合道,腹合道才充实,骨合道才刚强。离开了二边,不被边见所困,自然可以打破边见的禁锢。角就长有碗来粗细。那钹口倒也不像金铸的,好似皮肉长成的,顺着亢金龙的角,紧紧噙住,四下里更无一丝拔缝。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理义,世界上种种事物都必定有一个巧妙的化解方法,因此都是心变现的。心调正了,现象自然消融。紧紧噙住,四下里更无一丝拔缝。应量随心,完美吻合。这星宿又不知费了多少力,方才拔出,使得力尽筋柔,倒在地下。可是这个真是费力,要克服生生世世的习气,真是不容易。
行者却自他角尖钻眼里钻出,现了原身,掣出铁棒,照铙钹当的一声打去,就如崩倒铜山,咋开金铙,可惜把个佛门之器,打做个千百块散碎之金!唬得那二十八宿惊张,五方揭谛发竖,大小群妖皆梦醒。老妖王睡里慌张,急起来披衣擂鼓,聚点群妖,各执器械。此时天将黎明,一拥赶到宝台之下,只见孙行者与列宿围在碎破金铙之外,大惊失色,即令:“小的们!紧关了前门,不要放出人去!”
行者却自他角尖钻眼里钻出,现了原身,掣出铁棒,照铙钹当的一声打去,就如崩倒铜山,咋开金铙,跳出来,就可以打破束缚。并不是把见相二分打破了,这只是教化众生的方便法而已。真正觉了,哪里还是文字言说。崩倒铜山,铜,性之作用也;喻相对的作用钝时消融了。唬得那二十八宿惊张,五方揭谛发竖,大小群妖皆梦醒。因为一切名字都是建立在作用之上的,当作用归一之时,所谓六根震动。更何况妖魔之类。小的们!紧关了前门,不要放出人去!打破一个境界,出现了新的境界,会不会又认定新的境界为真呢?还要看修行人的心态,还得一番较量才见分晓。
行者听说,即携星众,驾云跳在九霄空里。那妖王收了碎金,排开妖卒,列在山门外。妖王怀恨,没奈何披挂了,使一根短软狼牙棒,出营高叫:“孙行者!好男子不可远走高飞!快向前与我交战三合!”行者忍不住,即引星众,按落云头,观看那妖精怎生模样,但见他:
蓬着头,勒一条扁薄金箍;光着眼,簇两道黄眉的竖。悬胆鼻,孔窃开查;四方口,牙齿尖利。穿一副叩结连环铠,勒一条生丝攒穗绦。脚踏乌喇鞋一对,手执狼牙棒一根。此形似兽不如兽,相貌非人却似人。
那妖王收了碎金,排开妖卒,列在山门外。碎了还是金,破了见,还是有见;碎了相,还是有相。妖王怀恨,没奈何披挂了,使一根短软狼牙棒,一般的妖怪兵器都是铁器,刚强执着。这里唯识,恰恰与心甚亲密,因此称短;也不必执着,识用本有,故此称软;但是使良心不得正用,变作狼;牙者邪也;棒,是直来直去。好男子不可远走高飞!快向前与我交战三合!这一句重要,修行人在用直心面对一切问题,不可以逃避。
从描述看实质,蓬着头,勒一条扁薄金箍;乱发无冠,没有什么主意,随缘而起的。扁薄是表层,金是真,箍是合乎于理性。这些都是寓意唯识所变。光着眼,簇两道黄眉的竖。光着眼,没有过程;黄者,中土相也;眉者,目之华彩也;簇两道黄眉的竖,还是见与相分立的见解。悬胆鼻,鼻者,心之息也;胆者,心识也;孔窃开查,识有心生,用之不尽是其富有,用识生妄,唯生烦恼也。四方口,包涵十分之富贵;牙齿尖利,性粗而食肉,凶残也。变现了境界,犹如猛兽一样。穿一副叩结连环铠,环环相扣,因果相也;相生之道也,如电磁感应,电激发磁,磁感生电。勒一条生丝攒穗绦,心丝攒成的合相,束缚也。脚踏乌喇鞋一对,踏草脚鞋,乌有之心丛生也。手执狼牙棒一根。良心错用也。此形似兽不如兽,相貌非人却似人。众生本有的妄想唯识百法,兽有兽用,人有人用。但是识用并非人与兽。而是因为错用让自己变现成了人和兽。
行者挺着铁棒喝道:“你是个甚么怪物,擅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那妖王道:“这猴儿是也不知我的姓名,故来冒犯仙山。此处唤做小西天,因我修行,得了正果,天赐与我的宝阁珍楼。我名乃是黄眉老佛,这里人不知,但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一向久知你往西去,有些手段,故此设象显能,诱你师父进来,要和你打个赌赛。如若斗得过我,饶你师徒,让汝等成个正果;如若不能,将汝等打死,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行者笑道:“妖精不必海口,既要赌,快上来领棒!”那妖王喜孜孜,使狼牙棒抵住。这一场好杀:
两条棒,不一样,说将起来有形状: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短软狼牙杂锦妆,坚硬金箍蛟龙象。若粗若细实可夸,要短要长甚停当。猴与魔,齐打仗,这场真个无虚诳。驯猴秉教作心猿,泼怪欺天弄假象。嗔嗔恨恨各无情,恶恶凶凶都有样。那一个当头手起不放松,这一个架丢劈面难推让。喷云照日昏,吐雾遮峰嶂。棒来棒去两相迎,忘生忘死因三藏。
你是个甚么怪物,擅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这一句非常深刻。修行人识入歧途,皆是不知识与智的差别。当今佛教界出现了一个萧平实学派,他就是误解如来真实义,把阿赖耶识当成般若智的。典型的小雷音寺的搞法,还有不少人追随他,帮助他宣扬小雷音。我名乃是黄眉老佛,这里人不知,但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依境界的识心建立的“觉悟”,其实是迷惑不解,但是常常以导师自居。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这类人也是想成佛的,可是最终成了妖魔而已,害人害己。
两条棒,不一样,说将起来有形状: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心与识本来是一回事,一个是体,一个是识用。短软,是用;坚硬,是体。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不会有胜负,只是用法上有真妄。体用如何有胜负?关键是能明了作用的如是功德。短软狼牙杂锦妆,坚硬金箍蛟龙象。作用分真假,识见有正邪。坚硬是性德,开发得觉悟。若粗若细实可夸,要短要长甚停当。心与识都是随心应量的。猴与魔,齐打仗,这场真个无虚诳。心动则有念,念念有识。依智不依识,是这一仗的实质。驯猴秉教作心猿,泼怪欺天弄假像。心现随心缘,识变成假像。嗔嗔恨恨各无情,恶恶凶凶都有样。正邪不两立,觉而不能迷。那一个当头手起不放松,这一个架丢劈面难推让。直直来去,各不相让。喷云照日昏,吐雾遮峰嶂。着相即成识,离相则有觉。棒来棒去两相迎,忘生忘死因三藏。法相唯识,修行重要的内容,《华严经》五十三参最后二参,一是弥勒菩萨的唯识性定,功德广大无边;最后是普贤菩萨十大愿王导归极乐。心有识性,天地万不出其右也。修行不过此关,是到不了西方极乐的。
看他两个斗经五十回合,不见输赢。那山门口,鸣锣擂鼓,众妖精呐喊摇旗。这壁厢有二十八宿天兵共五方揭谛众圣,各掮器械,吆喝一声,把那魔头围在中间,吓得那山门外群妖难擂鼓,战兢兢手软不敲锣。老妖魔公然不惧,一只手使狼牙棒,架着众兵,一只手去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滑的一声响喨,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搭包儿通装将去,挎在肩上,拽步回身,众小妖个个欢然得胜而回。老妖教小的们取了三五十条麻索,解开搭包,拿一个,捆一个,一个个都骨软筋麻,皮肤窊皱。捆了抬去后边,不分好歹,俱掷之于地。妖王又命排筵畅饮,自旦至暮方散,各归寝处不题。
看他两个斗经五十回合,不见输赢。这五十之数应当是指百法五类,心法,心所有法,色法,不相应行法和无为法,法法唯识,在法里是见不到胜负的。一只手去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腰间,代表正用,识的正用。往上一抛,滑的一声响喨,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搭包儿通装将去,挎在肩上,拽步回身,众小妖个个欢然得胜而回。万法唯识就是这个道理,哪一法能出此外?这个旧布袋是弥勒佛化身的乾坤袋,可以装万物,象征唯识所变,一切万法不出其右。不懂唯识,皆被识性所捆缚,一切功德不得其用。现在哲学领域也常用一词,与此紧密相关,叫意识形态学。可惜,意识形态的斗争始终成为人类精神世界的普遍现象之一。老妖教小的们取了三五十条麻索,解开搭包,拿一个,捆一个,一个个都骨软筋麻,皮肤窊皱。一切功德都是被识转变成了束缚,这就是众生的悲哀,因此众生最需要的是觉悟的方法。妖王又命排筵畅饮,自旦至暮方散,众生被意识的作用所迷惑,这只是让妖王排筵畅饮了。
行者才动手,先解了师父,放了八戒沙僧,又将二十八宿、五方揭谛个个解了,全功在心,没有心的良能,一切功德都不能显露,自性也要被缚。然而,心在没有开悟前,往往听从习性的,这性虽然也不离佛性,但是常常有偏执。人固要紧,衣钵尤要紧。包袱中有通关文牒、锦襕袈裟、紫金钵盂,俱是佛门至宝,如何不要!没有行李,通关即是失败,必须降魔,才是功夫成就。身心解脱包括境界里的众生,行李等都是表法的,因此一个也不能少。
约有三更时分,孙大圣轻挪慢步,走入里面,原来一层层门户甚紧。他就爬上高楼看时,窗牖皆关,欲要下去,又恐怕窗棂儿响,不敢推动。捻着诀,摇身一变,变做一个仙鼠,俗名蝙蝠。你道他怎生模样:
头尖还似鼠,眼亮亦如之。有翅黄昏出,无光白昼居。藏身穿瓦穴,觅食扑蚊儿。偏喜晴明月,飞腾最识时。
摇身一变,变做一个仙鼠,俗名蝙蝠。这回变成了蝙蝠,专在夜里飞行。这个夜里须是明月晴时,喻心清净时,可以不迷世相法尘。食蚊,即是食动之相也,喻不被尘相所染,能于相于见佛宝。偏喜晴明月,飞腾最识时。这一句是关键,破识的要义是识时,当机,不生二心。
他顺着不封瓦口椽子之下,钻将进去,越门过户,到了中间看时,只见那第三重楼窗之下,熌灼灼一道毫光,也不是灯烛之光,香火之光,又不是飞霞之光,掣电之光。他半飞半跳,近于光前看时,却是包袱放光。那妖精把唐僧的袈裟脱了,不曾折,就乱乱的揌在包袱之内。那袈裟本是佛宝,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红玛瑙、紫珊瑚、舍利子、夜明珠,所以透的光彩。他见了此衣钵,心中一喜,就现了本象,拿将过来,也不管担绳偏正,抬上肩,往下就走,不期脱了一头,扑的落在楼板上,唿喇的一声响喨。噫!有这般事:可可的老妖精在楼下睡觉,一声响把他惊醒,跳起来乱叫道:“有人了!有人了!”那些大小妖都起来,点灯打火,一齐吆喝,前后去看。有的来报道:“唐僧走了!”又有的来报道:“行者众人俱走了!”老妖急传号令,教:“拿!各门上谨慎!”行者听言,恐又遭他罗网,挑不成包袱,纵筋斗就跳出楼窗外走了。
他半飞半跳,近于光前看时,却是包袱放光。半飞半跳,这一类的话,都是指中道。那袈裟本是佛宝,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红玛瑙、紫珊瑚、舍利子、夜明珠,所以透的光彩。拿佛宝,喻修佛法。心中一喜,就现了本象,拿将过来,也不管担绳偏正,一定要知偏正,心中一喜,则是着了境界。行者听言,恐又遭他罗网,挑不成包袱,纵筋斗就跳出楼窗外走了。大闹天宫时,偷了蟠桃会的许多物品,也能自如。这里却出现了问题。说明不是一个理,不能仅仅从事上去理解。心不正故,一切功德自然远离了。
那妖精前前后后,寻不着唐僧等,又见天色将明,取了棒,帅众来赶,只见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等神,云雾腾腾,屯住山坡之下。妖王喝了一声“那里去!吾来也!”角木蛟急唤:“兄弟们!怪物来了!”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氐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领着金头揭谛、银头揭谛、六甲、六丁等神、护教伽蓝,同八戒沙僧,不领唐三藏,丢了白龙马,各执兵器,一拥而上。这妖王见了,呵呵冷笑,叫一声哨子,有四五千大小妖精,一个个威强力胜,浑战在西山坡上。好杀:
魔头泼恶欺真性,真性温柔怎奈魔。百计施为难脱苦,千方妙用不能和。诸天来拥护,众圣助干戈。留情亏木母,定志感黄婆。浑战惊天并振地,强争设网与张罗。那壁厢摇旗呐喊,这壁厢擂鼓筛锣。枪刀密密寒光荡,剑戟纷纷杀气多。妖卒凶还勇,神兵怎奈何!愁云遮日月,惨雾罩山河。苦掤苦拽来相战,皆因三藏拜弥陀。
二十八宿领着金头揭谛、银头揭谛、六甲、六丁等神、护教伽蓝,同八戒沙僧,不领唐三藏,丢了白龙马,各执兵器,一拥而上。二十八宿,乃世间法中适时而当机的性德之显露,归类于四方之阴阳五行。揭谛喻佛法,揭示真谛,分实法和权法。金是性,银是相。六甲六丁是六根之阴阳。护教伽蓝,指道场清净。这些对未证之人而言还全是建立在识心之上的。因此,这妖王见了,呵呵冷笑。有四五千大小妖精,一个个威强力胜,四五千小妖,是唯识里将一切法分别为五法:一心,二心所,三色,四不相应,五无为,此中前四者为事,后一者为理,称曰五法事理。此五法事理,皆不离识,故称唯识。五法遍布大千世界,因此有四五千小妖。
魔头泼恶欺真性,真性温柔怎奈魔。魔是用强,道是柔顺。因此魔总误以为真性好欺。比喻要改造自然,以为自然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的。百计施为难脱苦,千方妙用不能和。这句重要,世智辩聪的问题就在这里了。执着的舍取之心,正是违背了真性妙用,得不偿失。诸天来拥护,众圣助干戈。急功近利,把全部的才华都施展出来了。留情亏木母,定志感黄婆。下定决心,立志成就。浑战惊天并振地,强争设网与张罗。天地之间,大做文章。那壁厢摇旗呐喊,这壁厢擂鼓筛锣。处处表现了将功补过。枪刀密密寒光荡,剑戟纷纷杀气多。然而,总归一句话,那处不谐和。妖卒凶还勇,神兵怎奈何!越斗问题越多,越是发展越是有问题。愁云遮日月,惨雾罩山河。正义之战,百姓遭殃。苦掤苦拽来相战,皆因三藏拜弥陀。功德为什么会和妖精作斗争?皆是修行人要正要胜邪。正不胜邪,又如何见弥陀呢?弥陀是圆满的自性功德。
那妖精倍加勇猛,帅众上前掩杀。正在那不分胜败之际,只闻得行者叱咤一声道:“老孙来了!”八戒迎着道:“行李如何?”行者道:“老孙的性命几乎难免,却便说甚么行李!”沙僧执着宝杖道:“且休叙话,快去打妖精也!”那星宿、揭谛、丁甲等神,被群妖围在垓心浑杀,老妖使棒来打他三个。这行者、八戒、沙僧丢开棍杖、轮着钉钯抵住。真个是地暗天昏,不能取胜,只杀得太阳星,西没山根;太阴星,东生海峤。那妖见天晚,打个哨子,教群妖各各留心,他却取出宝贝。孙行者看得分明,那怪解下搭包,拿在手中。行者道声“不好了!走啊!”他就顾不得八戒沙僧、诸天等众,一路筋斗,跳上九霄空里。众神、八戒、沙僧不解其意,被他抛起去,又都装在里面,只是走了行者。那妖王收兵回寺,又教取出绳索,照旧绑了。将唐僧、八戒、沙僧悬梁高吊,白马拴在后边,诸神亦俱绑缚,抬在地窖子内,封了盖锁。那众妖遵依,一一收了不题。
他就顾不得八戒沙僧、诸天等众,一路筋斗,跳上九霄空里。这场较量,虽然心未被束缚,但功德都不得显露,用功失败。原因就是正面打击的方法不对,心识具不可灭,不是生灭的问题,而是不被识转的问题。现在也有这样的修行人,说要消业,读诵经咒,意在用经咒的威力来破魔力的干扰。实际上,消业最圆满的方法就是念佛,不与一切物事生对立之心。因为,一切对立都是识的作用而有的。怎么晓得自己不用识心?如黄念祖老居士的偈子:“生佛两泯即是佛,才相对待便成魔。”众神、八戒、沙僧不解其意,被他抛起去,又都装在里面,只是走了行者。虽然境界没有转过来,但是明白了跳出来的道理。
却说行者跳在九霄,全了性命,见妖兵回转,不张旗号,已知众等遭擒。他却按下祥光,落在那东山顶上,咬牙恨怪物,滴泪想唐僧,仰面朝天望,悲嗟忽失声,叫道:“师父啊!你是那世里造下这迍邅难,今生里步步遇妖精,似这般苦楚难逃,怎生是好!”独自一个,嗟叹多时,复又宁神思虑,以心问心道:“这妖魔不知是个甚么搭包子,那般装得许多物件?如今将天神天将许多人又都装进去了,我待求救于天,奈恐玉帝见怪。我记得有个北方真武,号曰荡魔天尊,他如今现在南赡部洲武当山上,等我去请他来搭救师父一难。”
正是:仙道未成猿马散,心神无主五行枯。
你是那世里造下这迍邅难,今生里步步遇妖精,似这般苦楚难逃,怎生是好!过去所造诸恶,无始劫来贪嗔痴,真是无量无边啊。如果认其为实,个个消灭,那哪一生才能成佛呢?幸好,一切众生本觉本有,不觉本无。本无故,置之不理就自然消融了。这妖魔不知是个甚么搭包子,那般装得许多物件?一念迷,乾坤颠倒。如麒麟文化的始祖开示,修行应当用大手笔。首先得逆转乾坤。过去用惯了的心,千万不能再用。如今将天神天将许多人又都装进去了,如果心被识转,自然与自性不能团圆,这就是心神无主。全部的家当都没有了,如何降魔?我记得有个北方真武,号曰荡魔天尊,去武当山求助荡魔天尊,为什么不去请观世音菩萨呢?只是在下一回再作详解。
仙道未成猿马散,心神无主五行枯。仙道未成,这里指自在未成;因为猿马散还是分作二处了,心与性离散了。性是心神主,因此在境界里没有了主宰,五行相克,自然是背离了生。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境界不升反降。道理很简单,方法不正确。
毕竟不知此去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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