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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仪唱本看畲族的巫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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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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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3-3-13 00:18
标题:
从科仪唱本看畲族的巫术文化
中国民族报 2013年3月1日
□ 陈华
畲族巫师祈福。 资料图片
“科仪唱本”是巫师举办法事活动的必备用书，相当于戏剧的脚本。它详细记载了各项法事活动的规范程式，有唱词，有道白，还有多种相应的苻式、咒语、疏文，其中唱词往往占据大量篇幅。笔者有幸遍览上百部畲族法师秘藏至今的从清康熙年间到民国时期的手抄唱本，这些原生态的古籍史料从一个侧面见证了畲族巫术文化的形成和发展。
明末清初，畲民大规模的家族迁徙活动已经结束，“大分散、小集中”与汉民杂居的格局业已形成。大约就在这个时期，福建畲民逐渐介入巫师这个行当。而随着汉族巫师的淡出，到了清末，畲民基本掌控了这个行业。大量的畲族元素随即被刻意移植到科仪唱本中，并通过频繁的法事活动得到社会认同，终于形成了颇具民族特色的畲族巫术文化，同时也成了畲族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仪唱本的原作者都已无从考证，畲族法师保存的许多早期的科仪唱本大多出自汉族人手笔，也就是说，他们的祖师爷应该是汉族。如永泰雷姓法师保存的《保奏科仪文》是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郑法盛手抄本，福州晋安蓝姓法师保存的《启请犒将造狱谢神科文》是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徐家渭手抄本，建瓯蓝姓法师保存的《作阳疏》是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廖法得手抄本。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罗源雷姓法师的《请师爷科》抄本中，在各方神灵的队伍中破天荒地出现了畲族人自己的祖师爷，如蓝五郎、蓝三九郎、钟九郎、蓝二郎、蓝大五郎、蓝小十三郎等。畲族法师跻身神灵行列，宣告着畲民已在巫师行业中站稳了脚跟。
随着师徒代代相传，到了清末民初，畲族法师终于在这个行业中占据了绝对优势。闽北的顺昌县畲族人口稀少，但法师职业却相当流行，民国十六年（1927年）顺昌蓝姓法师《请师爷科文》的手抄本中以“弟子鸣角将一声，谨请……”为起首，详细列出本民族法师或师娘的姓名、籍贯，总数多达268位。按地址分布，以本地延平府顺昌县居多，其他有周边闽西北的瓯宁、清流等地，还有邻近江西省的贵溪、员山、长宁等县。在顺昌县籍的211位畲族法师中，男性有150位（清一色蓝姓），女性有61位。尽管畲族社会中男女历来相对平等，但女性法师所占比例之大还是出人意料。
畲族法师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并不等同于畲族巫术文化的形成，但这却是畲族巫术文化形成的先决条件。
由于法师是畲族人，大量的畲语开始介入唱本。如清初的唱词中就已经出现这样的句子：“一岁毛奶独自生，二岁毛爹独自行。三岁也毛亲兄弟，恰似莲花水上生。”句中的“毛”为畲语的借音字，意为无、没有，“奶”是指娘、母亲。畲语中常用的汉文借音字在后来的唱词中比比皆是，如唱词中的“一工”指汉语的“一天”，“瞒铺”是指“晚上”。日积月累，到了民国中后期，许多科仪中的唱词只有使用畲语演唱才能琅琅上口。
与此同时，唱词的内容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当时民间的法会道场有一日夜、三日夜、七日夜之分，通宵达旦更是常有的事。畲族法师在原先枯燥无味的唱段中大胆引进本民族的民间歌谣，甚至包括民间历史故事改编的叙事诗。这些唱段既活跃了现场气氛，又缓解了自己的疲惫，得到民众的普遍认可。这些民间歌谣大都真实反映了畲族的社会生活，直接表达畲族的价值取向，贯穿着畲族的伦理道德观念。它们成功植入科仪唱本，频繁出现于法事活动中，标志着畲族巫术文化的发展已经进入实质性阶段。那时出现了大量植入民间歌谣的科仪唱本，如顺昌蓝姓法师的《二十四孝报恩三十六拜》、罗源雷姓法师的《丧葬唱本》、福安灵宝法坛的《借神科》。最具代表性的唱本当推宁德蕉城雷姓法师保存的手抄本《雷氏祖教》。该法册是举办超度死者亡灵法事时供法师和死者亲属通宵演唱的专用唱本，民间歌谣的内容极为丰富，其中有表达世间亲情的“娘大一”、“牛仔传”、“媳妇苦”，有慰藉亡魂的“劝酒”、“离别”，还有告诫世人的“行孝”、“探师爷”、“二十四孝”等诸多唱段。世间温情娓娓道来，催人泪下。
更进一步，他们还将始祖崇拜融入科仪唱本中，促使巫术文化的民族特色得到进一步发展。福鼎钟姓法师保存的手抄本《超金井科》中就出现了类似《高皇歌》的唱段：“高辛皇帝圣旨讲，蓝雷钟李是亲情。高辛皇帝亲吩咐，养女莫嫁百姓去。百姓下佬无情义，银钱对重莫嫁他。”（“百姓”指汉人，“银钱对重”指给与女儿体重相同重量的银子作为彩礼。）
平心而论，畲族法师大都是草根平民中的精英人物。他们要有相当的文化水平，起码能读懂熟记科仪唱本，还要能歌善舞、思路敏捷、巧于应对及有过人的胆量，因为要敢于赤脚上刀山、下火海、登云楼。随着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当年能同鬼神“对话”的法师们光景不再，门前冷落车马稀，这是社会的进步。然而，有数百年文化积淀的畲族巫术文化并没有随着法事活动的消失而退出历史舞台。
据说人类的舞蹈源于巫术舞蹈。畲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其中的佼佼者也许非法师莫属，许多古老的畲族舞蹈正是通过法师的法事活动得以世代传承。如畲族法师的奶娘踩罡，本意是请神灵驱邪魔，被发掘、整理后成了著名的民族传统舞蹈；而上刀山、登云楼，则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民俗表演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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