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广西师范大学“独秀”文学沙龙第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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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谢家宝树
时间:
2012-12-23 22:40
标题:
广西师范大学“独秀”文学沙龙第35期
主题:1、审美人类学的生物性审美特征;2、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
主讲:赵琳 王燕枝
主持:郑明
嘉宾:廖国伟 聂春华 冯智明
时间:2012年12月26日(周三)晚19:30
地点:雁山校区文艺学美学教研室(行政南楼401)
自柏拉图以来,人类的审美活动一直被“精神”统治着,而人类天生所具有的生物性审美特征一直被压迫,从而导致审美活动建立在形而上的理论构建当中。审美变成了一种神秘的、高尚的、天才式的精神活动。自19世纪中叶以后,科学家将美学问题带进了实验室,证实了人类审美活动原发于生物性的人。最新的生物学美学证明,审美活动的生物性一直伴随着人类。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从“最初的人”来探求审美活动,填补被阉割了两千多年的生物性的审美缺失和断裂。
审美人类学作为美学和人类学的复合型交叉性学科,是一门新兴综合性学科。它跨学科的深层整合正是建立在美学和人类学共同深层省思的基础上,超越它们各自既定的局限性,重新探寻综合视角下研究的新对象——人类和民族丰富多彩的审美现象以及蕴含其中的更深层的人的素质和能力的提升。其学科研究的最高旨意便是借助于考察和分析人的本质力量外化的成果,在现实社会中发现美的物质,激扬美的潜在蕴涵,强调审美教化的功能,切实提升人的能力、素质和各民族的人文品位,充分实现人的潜能,推动民族以及人类文化朝着人的本性和美的规律的方向演进。
作者:
谢家宝树
时间:
2013-3-12 23:48
标题:
广西师范大学独秀文学沙龙第35期(录音整理)
广西师范大学独秀文学沙龙第35期
主题一 审美人类学学科研究对象探究
一、审美人类学学科建构的逻辑起点
美学和人类学均产生于西方。美学作为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倾向于思辨的、纯理论性的、形而上的思考;人类学则强调具体的、形而下的经验实证和田野调查。这两门学科,一个遵循表现逻辑的哲学领域,一个则遵循再现逻辑的兼具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共有特征的综合性学科,因此,认清和承认这种差异性,探求彼此间的资源整合和优势互补的可能性,进而发掘美学和人类学学科的深层契合点,并努力寻找两者在交叉融汇后所激发的新的生长点,应是审美人类学作为科际整合背景下的新兴学科建构发展自身的逻辑起点和基本立场。
审美人类学学科的研究对象因其独特的学科性质而被赋予丰富的内涵,除了包含美学和人类学学科各自最本质、最核心的研究对象外,还应深谙美学和人类学重新组合后的共同旨趣,创造一个不属于或远远超越任何原有学科的新对象。
二、美学与人类学学科的反思与重构
(一) 美学如何与人类学相关,反思并重构其学科研究对象。传统美学理论家在对在对美的本质问题的探讨上,思维方式是局囿在封闭、静止的完全系统中建构自足的美学体系,并试图对“什么是美和艺术”等一系列问题制定统一合法的标准和规范,满足于对美的本质做出各种纯哲学式的抽象界定和阐释,因而也造成历来美学研究对具体生活中鲜活的审美现象的忽视和缺少关注。事实上,美除了具有形而上层面的意义外,尤其在今天的后现代社会,其具体的形而下层面的意义显得更为突出。从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车尔尼雪夫斯基第一次明确提出“美是生活”的命题,开始把生活中的美当成美学研究的主要对象,到今天将审美和艺术的立法权和阐释权完全下放给普通大众,并以一种显而易见的方式对人们的日常生活领域进行全方位渗透,出现了“生活审美化”、“审美生活化”的盛宴。事实上,这也是传统美学对现实生活中日益丰富、错综复杂的审美现象视若无睹,其合法性地位遭受质疑,从而选择在与人类学的撞击交流中完善自身学科建设的原因之所在。
美学研究必须对其传统的研究路径和思维方式进行反思,重新寻找本学科存在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展开关于美和艺术问题的再次思考。并在这种问题意识和学科自身合法性地位的建构中探索新的生存路径:审美和艺术不再是一种单纯的想象性精神活动,它要求在具体生活情形中探讨活态美,将“美”根植于人们的现实生活实践,并作为社会生活的属性和组成部分,从而把握美学建构的向度。因此,美学研究范式必然发生转向:由传统形而上的纯粹性、思辩性、逻辑性美学向形而下的实用性、功利性、生活性美学靠拢,打破历来被规定了的固化存在和僵硬局限,仅强调“审美和艺术不再为其自身而存在”,而是以其多样化形态和前所未有的开放性姿态向大众敞开,在多维视角中获得更全面、更自由的阐释。在美学和人类学之间找到深层契合点,探讨“美”在不同文化语境和审美实践中如何表达,这种复杂性和特殊性背后的深层原因。即,把“美”作为现实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将研究的视角置于审美活动得以形成的整个人类文化机制。
“美”与现实生活中人们的具体审美实践关系日益密切的事实,必然要求美学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绝对领域,而是与整个文化系统的其他部分在发生相互作用。此时,“人类学深入到对审美和艺术存在于其中并发生作用的文化脉络和意义系统之中,以来源于日常生活的细腻观察和叙事代替社会文化的宏大理论”如此一来,实证材料和理论逻辑的结合,使美学在现实社会中找到新的观察视角和阐释基础。
(二)人类学如何展开审美之维,反思并重构其学科研究对象。人类学作为一种学术资源,对于审美人类学的学科理论建构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人类学如何与美学相关,是当代人类学在自身学科建设与发展的过程中值得思考的问题,同时也是社会生活复杂多变的文化事实和审美现象像人类学提出的要求。
人类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的体质和文化的学科,经过上百年的演化发展,从古典进化论流派到新的进化论流派;从文化传播学派到文化功能学派;从法国以涂尔干为代表的社会学派到美国以博厄斯为代表的历史学派;从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到方兴未艾的格尔茨的解释人类学,这一系列的演变和转向,一方面从自身学科建设上来讲,是在不断反思、完善并重新建构其学科研究的过程;另一方面,随着本学科的反思与重构,人类许逐步由研究人的生物性特征进入精神性领域,关注人的发展与完善,人的审美能力、审美素质的提升、人的生存质量的提高。人类学从一门综合性的学科,逐步演化成为一种文化理念、人文情怀、一种价值取向、一种探视视角、一种学术资源,从而与美学的联系更加密切和深刻。
三、审美人类学学科研究对象
美学自身的反思性来自于它弃绝了对于“美”进行纯粹思辨的本体论的固恋,而向活态灵动的生活世界敞开自身,重新思考其学科研究对象,即现实社会中复杂多变的审美现象以及现代、后现代社会美学泛化的文化情状;人类学也由最初研究人类的体质体貌转而关注研究地区不同形态的文化现象,进而深入探讨人类文化中关于人的审美及其精神性领域。概略而言,美学关注“人的审美化生存”问题,人类学关注“人和人类自身的完善与发展”问题。审美人类学跨学科的深层整合正是建立在美学和人类学反思与重新建构自身学科的基础上,并能够超越它们各自既定的局限性,重新探寻综合视角下本学科研究的新对象——人类和民族的审美文化现象以及蕴含其中的更深层的人的素质和能力的提升。具体而言,人类的审美现象至少应该包含三个方面:一是以人本身作为审美对象而形成的人体美、生活美和社会美。如人的形体、造型及人体装饰、家居装潢、绿化等:二是以人创造的审美文化作为对象。
人类的审美文化根植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社会实践,既与人相关,又与美相关。在上述人类审美现象所涵盖的三方面内容中,无论其中哪一个方面,或者说它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内在指向,即人的审美能力、审美素质的提升。这也恰恰是审美人类学在整合美学与人类学学科基础之上探寻到的二者的深层契合点。美学不是论证世界存在的知识哲学,而是以张扬人文品格、提升人生境界、实现生存价值为归趣的人生哲学。丰富复杂的审美现象也不是纯粹供消遣、娱乐的生活的点缀,其深层意义是人的感性生命存在本身,揭示的是人如何通过审美的方式才能成为人性完整的、真正的、自由的人。这无疑是强调了审美的教化功能,同时也是从研究人生的角度研究审美和从审美的角度研究人生。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得出:审美人类学是从审美角度研究人本身的科学,是以人类和民族的审美现象作为研究对象,又以人性的完善、人的能力和素质的提高以及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旨趣。
审美人类学是在美学与人类学学科共同深层省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以人类和各区域、各民族丰富多彩的审美现象为研究对象的人文社会学科。一门学科的学科目标是由其学科的价值取向决定的,而学科的价值取向又决定于本学科的学科性质和研究对象。因而,审美人类学作为人文社会学科,其研究的最高旨意是借助于考察和分析人的本质力量外化的成果,在现实社会中发现美的物质,激扬美的潜在蕴涵,强调审美教化的功能,切实提升人的能力、素质和各民族的人文品位,充分实现人的潜能,推动民族以及人类文化朝着人的本性和美的规律的方向演进。事实上,生活审美化、审美生活化、或者说社会人文化、人文社会化的文化事实反映了人们在物质富裕之后,转而追求生活质量、生存价值和文化层次的提高,艺术需求和精神生活向更高层次的发展。
主题二 审美活动的生物性基础
审美活动是人类以认知主体的姿态与客体世界发生的相互交流,这种交流不仅限于精神层面,而且源发于生理层面,最终指向愉悦。在审美活动的行进过程中,人们创造美,欣赏美,感受美,最终目的导向于人类在自然界作为最高等级的动物群体所产生的自恋的高尚感和独一无二性。审美,成了人与动物区别的重要标志之一。人类对美拥有绝对的霸权,且不断强化这一霸权。从柏拉图、普洛丁、奥古斯丁、康德、黑格尔、德里达一直都在极力摒弃生物性在人类审美活动中的作用。但自查尔斯·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中就自然美和艺术做了生物进化论的理论构建以来,审美活动中的生物性逐渐成为当代美学研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部分。
哲学家、美学家,都曾试图给审美活动的本质下一个定义。从古希腊柏拉图,到中世纪的圣奥古斯丁,接着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霍布斯、夏夫兹博里、菲奇诺,直至近现代的康德、席勒、黑格尔、车尔尼雪夫斯基、马克思等,都对这个问题作出了自己的理论贡献,但对这个问题的阐释都停留在形而上的理论构架中。马克思吸收了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理论,提出了原初进化论美学。马克思对人的生命活动的定义最初也是动物性生存活动的产物。人“以一种对其生存有用的形式具有了自然的生物性”。然后,在某一时刻,人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己的经验及技巧,并把它们用于自己的目的。直到人形成最初的理性行动的理论,使人形成内心的概念,并使它们相互联系起来,根据自己创造的情况设想出自己劳动的产物,最终按照这些设想到的“观念”形式而创造出对象。。马克思并没有将人类的审美活动直接构建在形而上的理性概念当中,人的审美活动是由动物性的人逐渐过度到精神。也就是说审美活动最初是动物性的,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赋予了审美类似神启式的特征,却恰恰忽略了审美的生物性。
长久以来,对美的定义始终建立在理性的,精神的层面上。审美成了高尚的、神秘的和天才式的活动。从柏拉图、夏夫兹博里神启式的审美感受,到康德对艺术的避而不谈,再到黑格尔刻意压迫人类在审美活动中生物性的和感性的因素,导致美和审美活动悬浮在形而上的空洞概念中,对美的探讨更多的是用神秘而幽深的语言、让人头晕的逻辑推理来表述。而将原发于人类本性中的本源性审美冲动阉割,像一座没有根基的房子,形而上的理论构建虽然宏伟,却忽略了作为一切理论构建的基础因素。且这样的宏伟像神一样启示着人类,于是美是什么?用亚里士多德无奈的名言“美是难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填补被自柏拉图开始阉割了两千多年的审美断裂。回到“最初的人”来探求审美活动的发生与过程,以及最终指向。人首先是动物的人,而后才是社会的人,直至审美的人。
尼采认为,高尚的、神秘的艺术与人类最基本的劳作、游戏一样都根植与人类最本性的一面。他在探讨美学这一定义时说:“美学,我们在其中把一种光辉和丰富性赋予各种事物,并使它们变成有关它们的诗歌,直到它们再次与我们的丰富性和生活之乐产生共鸣的状态,是性冲动,陶醉,宴饮,跳跃,战胜敌人,嘲笑,虚张声势的行为,残酷,宗教情操的入迷。最重要的是三种要素:性冲动,陶醉,残酷,它们全部构成了人类最古老的节日欢乐的部分;它们以同样的方式,全部都在最初的“艺术家”之中突显出来。反过来,当我们碰到展现了这种光辉和丰富性的事物之时,我们身上的动物性就依靠在收藏了所有这些欢乐情感的领域中被换起来而加以回应。动物性的欢乐与欲望的这些真正微妙的隐蔽之处的混合,就是美学的特性。”
人类学家埃伦·迪萨纳亚克从“最初的人”来探寻审美。她认为,审美活动和人的其他本能一样,是一种基于生理的本能活动。纵观人类的进化史,当人科动物在大约400万年前出现时,我们用了其中大约390万年的时间来逐渐退去了“野蛮的”特性。在这390万年中我们过着游牧、狩猎、采集的生活,在地球上基本统一的环境中过着基本相同的生活。当某一时刻“文化的”开始出现时,我们用积攒下来的情感来对待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东西。不久,我们似乎忘记在漫长的进化中人类动物性的一面,我们开始用精神、情感、理性对待发生在我们身上和周围的事情,却遗忘了根源性的因素——身体。我们用最近10万年积累下的文化的、情感的、理性的一套东西武断的规范整个人类的进化史,切断了人类进化中生物性的链条,把审美的身体因素阉割在了形而上的理论构架当中。
人的生理感受顽固地影响着人的精神活动。以往的美学理论过于强调审美的精神方面,贬低和忽略了生理感受在审美活动中的作用。其实,审美活动和人的其他活动一样,是一种基于生理本能的活动,在审美活动中,生理本能感受先于精神愉悦活动,审美是由生理愉悦上升为精神愉悦
廖国伟老师: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和生物学基础的问题是这个学科很有意义的问题。关于审美人类学,无论是把它作为人类学的分支,还是作为美学的分支,都有几分道理。鉴于人类学是研究人和人所创造的文化,美学是研究人和现实的审美关系,所以,我个人笼统地认为,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是“审美的人”,包括人的审美心理和审美观念等。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一直没有定论,王杰老师计划要出版一本审美人类学的书,目前也没有出版,这个问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以往的美学理论往往把人的审美活动界定在精神层面,把审美看做是崇高的精神性活动,而对生理性基础或忽略或语焉不详,即使提到审美的生理性因素,也认为是低级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有高下俗雅之别,而生理层面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高级和低级的分别,比如在相同温度的环境中,身体的冷暖感受是差不多的。美国心理学家在实验发现,人在观看漂亮的面孔时,脑电波的波动范围更广,这表明,人的审美是有生理基础的。我认为,人的审美活动是生物性基础在先,或生物性和文化性同时产生,但以往的理论过分强调了高级的精神性的因素,这是值得再讨论的。
聂春华老师:两位主讲人的主题都是审美人类学学科的重要问题。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学界目前还没有定论,主讲人把人类丰富多彩的审美现象和文化视为其研究对象,我个人担心这样会使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泛化,变得不明确,难道美学就不是研究人的审美现象吗?审美人类学要作为一个学科而存在,就必须有自身独特的学科规范和研究方法等。审美人类学是否可以借鉴人类学的研究方法,注重田野调查的研究?又是否像人类学的后现代转向一样,由异域文化扩展到自身文化的研究?这些问题都是值得商榷的。
审美人类学生理性基础的问题类似于梅洛庞蒂和舒斯特曼倡导的身体美学问题。舒氏强调人的审美活动首先要具备一个身体的基础,他把身体分为两种:客观的身体和现象的身体,前者指生物性的身体,后者指经验的身体,身体美学的落脚点是后者,即经验的身体。他认为,人的生物性身体跟动物一样,遵循“刺激——反应”的原理,而现象的身体和人的经验有关。审美的生物性基础到底是指哪一种,仍需要探讨。
其实,人的生物性,并不完全是一种动物性的行为,它也包含某些文化成分。比如点头这一行为,在大多数国家是表达同意这一含义,但是在有些民族地区就有着不同的含义。点头这一行为的生物性基础是一样的,但其文化含义却迥然不同。所以审美的生物性到底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界定。
冯智明老师:主讲人的主题都提到了人,人有双重本质:生物性和文化性,美学和人类学都是对人的双重属性的探索。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是很复杂的问题,它和人类学的一个分支——艺术人类学的研究对象的区别在哪里,现在还在探讨中。主讲人关于人类学发展历程的一些说法需要指正。人类学并非是在西方殖民统治时期产生,事实上,很早以前就有人从事人类学的研究,这些人后来被称为“摇椅上的人类学者”。还有,人类学的发展并非是由体质研究转向文化研究,其实,人类学从一开始就强调对文化的研究,人类学之父“泰勒”的《原始文化》就是关注人的精神文化方面。20世纪60、70年代,人类学学科也发生了“后现代转向”,更多地关注人的身体,由群体文化更多地转移到研究个体的感知经验等,关注人的本质和生物性特征。
很久以来,学着认为,哲学、社会学等学科长期以来从理性主义的角度看问题,忽视了人自身感性的身体。和美学一样,人类学领域也发生了“身体的”转向,关注人的感知和经验,而人的肉身并非毫无审美上的意义,它是有体验和情感的。探究审美活动的生物性基础问题是很有意义的,刚才主讲人只是提出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生物性到底是指什么?怎么去研究?这是有待于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陈广春:关于审美人类学的的研究对象问题,是否可以借鉴文学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呢?文学人类学倡导者叶舒宪采用人类学田野调查的方法研究古代的文本,发觉其文化含义。借助人类学的方法考察审美活动和审美现象,从而避开传统的美的本质的研究。
说到审美的生物性特征,我个人以为“生物性”和“非理性”相关。西方的非理性思想尽管包含意志、情感、欲望等精神层面的内容,但它并不是理性的。主讲人说的生物性是指人的生物属性还是指情感欲望呢?尼采反对二元对立模式,弗洛伊德在谈艺术时也没有忽略人的生物本能,那么,是否可以把审美活动的生物性基础问题置入“非理性”思想中呢?
冯智明老师:这个观点很好。现在对于身体感觉、观念的研究包括了人的情感和欲望,人类学一个新的分支——情感人类学或者叫情绪人类学,就与之有关。人的生物性不只是肉身,也包括情感。
廖国伟老师:我们很不得已用了两分法。其实,意志、情感、欲望 、理性、非理性,其实很难分清楚,如现象的身体和精神的身体就特别难以区分。西方哲学中的这种两分法一直在沿用,但是很多现象无法区分。很多都是由于身体上的刺激,所以才上升到感觉层面。关于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短期内可能难以确定,需要继续做研究。一个学科没有研究对象,没有独特的研究方法是不行的,而美学的研究方法却是哲学的方法。关于田野,很多人会想到异族的、少数民族的,但是调查身边的人,也属于田野调查。其实,只是单纯的调查某一个深山里的异族情况,以少数民族的特征来说明人类的特征,这是以偏概全的。少数民族的特征越明显,与其他民族的差异就越大,以差异性来说明共通性这是很不对的。
冯智明老师:这也是人类学思考的问题及困境——怎样以小村落看出大社会?这个论题是上世纪提出来的,有人主张用更多类型的比较研究来分析存在的共性或是差异性,并且怎样在访谈中得到共性和特性。现在人类学更倾向于对个体感受的研究,所以就有了个人生活史,以此看出社会的变迁。人类学的调查现在采取的是将两种研究方法相结合。
聂春华老师:不同人类学家设立的研究目标是不同的,比如说这门学科的早期到上世纪后半叶,人类学家把人类学视为文化科学,追求一种客观结论,但是因为生活背景、生活环境的关系,得出的结果是不客观的。到了后现代,并不觉得研究就是要得出一种普遍的东西,而是个人对于问题的一个解释。所以,七八十年代后,人类学有一种向人文科学靠拢的趋势,将人类学当成一种故事看待,就是因为人类学设定的研究目标已经发生改变。
官贵边:人类学研究方法的转变和目标的变化有关。如果人类学是定位在审美人类学的话,那么目标需要做一些转变。审美是形而上的,这与人类传统的目标是不一致的,那么这两个学科的相交接就可以从学科目标上进行切入。关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就是从微观到宏观,主抓异文化来反映主流。
冯智明老师:人类学为什么研究“异文化”,并不是因为猎奇,其实宗旨在于研究“异文化”以反观自身,而不纯粹是为了研究“异文化”。
聂春华老师:生物性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性?人类学最开始受到达尔文的影响。关于生物性观点是不同的,一定要界定的是,生物性到底是纯动物的还是包含感知的。
聂春华老师:美的现象具有时代性,如果人是进化的,那么审美应该也是不断进化的。
赵琳:我认为审美是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生物性定位在审美活动当中被阉割是作为基础存在的。但是把悦耳悦目放在审美活动之外,而把审美活动定义为悦情悦智,这是形而上的。关于生物的审美特性,尼采举过一个实例:我去接触一个东西时,只要我的身体感受是美的,那就是审美,也就能让人愉悦。审美是一个过程,是从身体感受上升到精神层面。
廖国伟老师:我认为人身上没有纯生物性,人所有的活动都具有生理和精神两个方面,它们是无法完全分开的,所以两分法有问题,纯生物性是不存在的。
齐留柱:我认为人类的动物性并没有被阉割,而是作为一个审美基础存在的。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说中,人类生命的动力是力比多,即生物性本能,人类文化是人的本能升华的结果。马克思也说,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所以,我们的文化和审美必须由动物性上升到精神性,由悦耳悦目上升到悦情悦意,然后再上升到悦志悦神。但生物性的基础不能因此而被忽略,悦耳悦目是审美活动的低级阶段,它是存在的,并没有被阉割。
赵琳:关于审美的生物特性,尼采认为当我们去欣赏或者是接触某一事物时,只要我的身体能感觉到它是好的或者是坏的就可以,就这么简单。审美是一个过程,是由身体的东西慢慢的上升到精神的。关键是我们所讲的审美是形而上的,把身体性的东西是排斥在外的,审美是无功利的,审美是静观。
聂春华老师:你是想找到传统美学的一个生物性的缺失。现在美学有这方面的转向。比如身体美学和环境美学的转向都不同程度强调身体的生物性,以及身体和环境的互相交流的关系。身体美学和环境美学是在重新寻找身体和环境的基础。你的观点和美学前沿的发展还是相符的。至于生物性的基础的定义存在许多争议。比如,你提到的舒斯特曼的那本关于身体美学的书,我认为,他的观点还是比较全面的。例如,他反对梅洛庞蒂太强调身体、强调生物性,从而忽视了形而上的一面。应该是把形而上的艺术哲学建立在身体的基础之上,身体的和艺术哲学是结合的。舒斯特曼的身体美学,还讲到身体意识,所谓的身体意识就是强调把人的生物性基础和人的意识结合起来。
廖国伟老师:你们觉得审美是人一种的特别的能力吗?
赵琳:我们在贬低和误读动物,不了解动物就不能说动物没有审美
官贵边:人是在规定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对动物的误解,我不了解动物。
廖国伟老师:人站在人的立场说人话,我们在贬低动物,因为我们对动物了解的太少,刚才的某位同学说,人的审美能力是发展的。比如,婴儿生下来,他对颜色的关注,不是一种审美吗?难道审美只是对艺术的欣赏吗?我看到一朵花就是觉得好看,并没觉得有什么人格和品质,天光云影就是单纯的喜欢,难道不是审美吗?
官贵边:廖老师,从审美的历史和基础来说,从审美的艺术来看,从学术上说,什么是审美呢,什么是美?
廖国伟老师:我在质疑什么是审美这个问题,就是刚才我提到的那些审美方式的问题,你们觉得有特别的审美方式吗?什么是审美方式?你们思考过这个问题吗?我们讲的审美、审美的方式或者是静观,或者是人生观照,或者把某事物孤立的出来的进行观照。自从有了人就有了审美,因为它与人息息相关,所以才拿来研究。至于美的本质问题研究了几千年没有结果,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存在。有没有美,大家都说有。美是什么?你可以摆出来看一下吗?根本摆不出来。
官贵边:我最近很困惑审美的问题。因为大家在读文艺学、文学理论、文学都谈到美、审美。我看到审美这个词,很困惑,就纠结什么是美。
赵琳:我们能不能把审美定义为,人以认知主体的姿态和客体事件之间发生的相互交流,不仅限于精神层面的交流,而且源发于身体层面,最终的目标指向于愉悦,这种愉悦既包括精神的,也有身体的。
廖国伟老师:我们被传统的东西影响太多就会焦虑。审美是由身体的东西上升到精神的东西,为什麽要上升呀?我们为什麽要贬低生理性和动物性的东西,认为那个是低级的,精神上的就是高级的东西。那卑劣、阴谋、俗不可耐,全是精神上的东西,并不高级。为什麽要升华?我们心理上潜意识认为精神上的是高级的,生理上的是低级的。我们的审美到底有多少精神上的成分在里面,精神上的和生理上的怎么区分。
聂春华老师:舒斯特曼反对福柯,为什麽反对福柯?福柯也是身上转向思潮中很重要的人物,他研究一些疾病。但是,舒特曼认为他关注身体,不关注一些比较优雅和正当的东西,比如他为了追求一种强烈的快感,去吸毒,去搞同性恋等等。福柯一直主张快感是一种被压抑了几千年的正当需求。舒特曼评论福柯,说他不注重精神的东西,从而导致他为追求极度的快乐,而没有道德的底线。我们在选择追求身体的快乐时,并不止于此,我们可以通过瑜伽、亚历山大疗法,可以追求这些更优雅的东西,而不是为了追求身体的快乐,而走向自我的毁灭。这里表达的是舒特曼自己的观点,并不需要为了和传统美学对立,强调身体性而去追求很兽性的方面,去追求刺激性强的东西,而是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选择,可以去追求温和、优雅的。
赵琳:如何区分刺激性强和温和、优雅的?如果是个体性的感觉的话,我觉得吸毒就很优雅。我觉得吸毒有很大的快感。
聂春华老师:你不必提倡吸毒是唯一的一种获得快感的方法,就说身体的快乐还有更多种。舒特曼主要是强调身体快乐的多种化,比如,除了你说的吸毒,还有很多种,你去运动、打篮球,出一身的汗,也是很舒服的。
冯智明老师:这个又回到了廖老师说的二分法的问题。想要为身体证明,脱离这种被压抑的地位,但是不能太过度,太强调身体就会压抑精神的和理性的。因此,有一种更温和的方式,人类学不再强调二元对立,而是寻求两者能够融合或是交融的方式。
郑玉:什么是优雅,什么温和?审美是一个过程,我认为这就是解释。幸福代表一种快感,我认为生物性的快感并不是审美,就像是聂老师说过,跑步出一身的汗是一种快感,但是我出一身汗就很美。外在的美并不是某种方式。例如,吸毒当时是舒服的,是很有快感的,但是过后却是恐怖的。我曾经看过一个关于吸毒的纪实性的电影,那种吸毒后渴求毒品,但是得不到,就很抓狂,甚至为此放弃尊严、人格,那是很没有美感的。所以,我认为的优雅和温和,是能够达到一种持续性,并非在一时的达到美感,或者是获得一瞬间的美感,而是能改持续的达到美感。例如,朝圣者,他没有在现在达到目的,但是他有那种信仰,去追求一种持续的美。
聂春华老师: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问题,范围更加大一些,很难讨论出来。你说到的叶舒宪的那本书,文学人类学也使他感到困惑,这应该是文学和人类学两个学科的融合。一方面是,文学对人类学的影响,这一方面影响比较多的,可能在人类学家里面;另一方面,是研究人类学对文学的影响,这一方面比较多的研究文学。在座的各位多是大部分是文艺学和美学的,我们在研究审美人类学时,实际上也是研究人类学对美学的影响。所以,关于审美人类学要看你怎么用,如果是从文艺学、美学的角度讲,是看人类学对美学的影响。审美人类学既有广义的定义,又有狭义的定义,我没有把审美人类学作为整个人类文化的一门科学。现在,先研究小的方面,比如研究文化人类学的方法和理论有哪些是可以借鉴的。我们要确定一个对象,是不是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已经很模糊了。只有那种少数名族的,或者是说在田野的、乡村的研究现象,才能是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吗?审美人类学的很多研究,已经由乡村到都市了。对于审美人类学的对象怎么区分,面对一个对象,不再向传统的那样,看它是不是属于田野,是不是属于我的家乡,这种方法来区分的。比如,我们面对一个研究对象,能不能用人类学的方法去分析。对于一个纯粹的艺术作品,一个城市的作品,一幅绘画,我们传统美学的方法,是研究它的造型、线条、内容、意蕴,但是现在如果我们可以借鉴文化人类学的方法参与调查研究,或者是一种文化相对主义的研究。可以研究这整幅画的一个传播过程的,怎么传播,什么时候开始制造,怎么进入市场,怎么流传、转手,它的审美价值如何,传播过程中价值的增减。这样,虽然研究对象是传统的一个艺术作品,这样的研究也可以成为审美人类学的研究。要区分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要从区别于传统的研究方法入手。现在,我们是很缺乏这样的研究。
冯智明老师:聂老师的想法给了我一点儿启发。确定一个审美人类学的研究对象,不如确定一种研究方法。事实上,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对象,都可以成为文艺学、美学的审美研究对象。但是,最主要的区别是你用什么视角去研究这些东西。就像是刚刚聂老师所讲的,你研究一个文学作品,或者一个艺术作品,要区别于传统的研究方法。比如,以前你们更观注研究本体的研究,研究结构、色彩之类的,如果用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就会更加立体性,研究与其相关的语境或者是相关的产生、传播的过程,或者它整个背后的运作产生的文化的背景等等,这些是比较重要的。
聂春华老师:赵琳同学所说的活态的,我的理解可能就是指这个方面,它不是让你研究一个死的对象,而是放在社会历史的语境中研究,审美人类学对象的审美价值是不同的。并不像是我们分析一个艺术作品,分析出来的价值是永恒的,在不同的环境中价值是变化的。因此,她说的研究对象的活态的美,是活在这个方面的。
冯智明老师:人类学研究方法里面讲究活态的、立体的研究。另外还有一个表演理论是指研究这个文化或者是产品的立体性特征。也就是说,关注它产生、运作的机制问题。
聂春华老师:比如说研究文本,以前我们研究的是一种固定的文本。人类学认为文本是在不断变化当中的,表演理论就是研究文本的变化,研究文本是怎样延伸不已的,在不同的环境中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比如对《红楼梦》的研究,我们文艺学、美学的研究,是认为文本是不变的,文字是固定的;而人类学、民俗学会研究《红楼梦》在不同传播和讲演、表演的过程中,是怎样变化的,这样的变化会产生一些不同的效果,是一种活态的研究。
(整理人:郑明 陈苑 孙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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