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的第二个阶段就从跟罗伯茨开始。那时候他正好拿到美国的叫做NIMH,即国家精神卫生部的研究经费,那个时候NIMH大概是支援人类学最多的一个,很多人类学的计划是它支援的。那时候罗伯茨有一个相当大的计划叫models of culture,就是文化的模式。他准备在美国的西南部调查比较四个族群,一个就是拿瓦候人(Navajo),一个是住在美国境内的墨西哥人,还有一个就是摩门教徒,然后就是他自己研究过的Zuni印第安人。我就负责关于拿瓦候人的研究。从1964年开始,我们两个人首先去拿瓦候,短暂的去过一次,秋天去了一次,然后1965年的春天,又是我跟他两个人去新墨西哥州。在那里有一个人类学实验室,这个实验室里保存了很多前辈对拿瓦候的研究,早期的很多前辈都在这里研究过。我们就在这里查,查完以后,就先去到新墨西哥一个叫雷玛(Ramah)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有名的美国人类学家Kluckhohn,这个人本来是研究心理学的,早期因为他身体不好,在这个地方休养,因为这个地方,他有一个舅母叫Vogt太太,在那里经营一个家庭旅馆,专门给那些游客,特别是人类学家住宿。很多有名的人类学家像克鲁伯(A•L•Kroeber)都在他那里住过。Kluckhohn在那里住下来以后,他就开始接触拿瓦候。由于与拿瓦候的接触,他开始对人类学产生了兴趣,慢慢就转到人类学方面去了。我也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后来慢慢开始进行这些研究,最后我们选定在拿瓦候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当然也是传统文化保留最好的,就是在阿里桑纳(Arizona)的东北部,美国在地理上叫做四角地区(Four coner area)。为什么叫四角呢?因为它正好是四个州交汇处。我就在那里住了下来,自己买了一部福斯车,这种车的底盘特别高。拿瓦候保留区山多,都是土路,普通汽车无法开。我就在那里住下来,专门研究拿瓦候的祭仪。他们的祭仪有三十多种,每一种祭仪主要是治病。这些仪式,至少唱一个晚上,最多是唱九个晚上。我就是研究这个东西,看怎么样一代一代传下去。我这次来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要把我的论文,原来是由中央研究院民族学研究所出版的,翻译成中文出版。这个时候,我的兴趣,主要是在美国研究印第安人。
乔:当然,人类学不可能要做永恒的漂泊,但是一定程度的漂泊是必须的。我始终都相信王国维讲的学问的三个境界,第一就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所以你必须多看,对人类学者来讲,要多看几个文化,回头才能更看清自己的文化。如果别的文化你都没去过,便不太容易客观,所以这第一个境界你必须要做到。这个漂泊的意思,我想在这里解释一下,就是比如你这辈子没有漂泊的命,你也不需要漂泊,但是为了人类学的训练,你应该暂时漂泊一下,当然永恒的漂泊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看现在所谓的后现代大师萨依德,他的一本自传叫做《Out of Place》,中国人把它翻成《相关何处》。可以说漂泊就是后现代人的特征,这个对人类学家也很有用,因为漂泊到一个不同的地方去,往往会有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