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言生于1884年,经历过一个求学过程,要全面的了解他,1953年出版的法文版葛兰言文集《中国的社会学研究》(Etudes sociologique sur la Chine),值得参考。葛兰言是1904年开始在法国高等师范学院听课,那时他20岁,讲社会学课程的教授是涂尔干。在社会学方面,葛兰言跟涂尔干和莫斯一脉相承,从人际关系上,他跟莫斯更亲密,跟涂尔干的交往并不多,但他的第一次社会学课,就是涂尔干讲的,涂尔干的课程在他的社会学思想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在这个阶段到1908年之间,葛兰言对历史也特别感兴趣的,时常跟史学家在一起讨论,其中著名的有年鉴学派史学的奠基人布洛赫,受其不少影响。在与社会学家与历史学家同时交往的过程中,葛兰言形成了自己的学养,使他具有社会理论与历史学的双重关怀。如果说社会学给他的是一种寻找具有普遍解释力的社会模式的关怀的话,那么,当时法国年鉴派史学正在热烈讨论的法国封建制。法国年鉴学派史学,受马克思的历史理论的影响,但也企图立足于法国提出自己对于近代化的解释。重视封建制的研究,关注法国封建制的长期延续及法国近代化与英国工业革命之间的不同,是布洛赫等史学家的关怀。为了理解封建制,不少年鉴派史学家将眼光移向远东,特别是中国和日本。葛兰言的不少研究,也是针对中国封建制展开的。22
在《古代中国的节庆与歌谣》一书中,葛兰言从乡野生灵看礼仪之根;他的这一礼仪的历史解释,有特定的针对性。19世纪末,在中国东南沿海进行过长达8年调查的高龙(J.J.M. de Groot)举出大量经验资料表明,他在乡村观察到的仪式活动,均为上古经典在民间的遗存。30葛兰言一反高龙的观点,主张在乡野间发现上古经典的社会基础。到底是上古的乡野“小传统”决定了王侯、官府、士大夫的“官方宗教”的内涵,还是“官方宗教”的礼仪书写决定了乡野“小传统”的内涵?是葛兰言与高龙之争的焦点。关于了礼仪的根源问题,葛兰言所作的解释显然比较接近可知的上古时代社会进程的面貌。从经典论述看,礼仪这东西确像是由王侯与士大夫创制的。然而,古人创制礼仪制度时,不能毫无根据,而他们的根据,甚可能如葛兰言所说,来自“城外”。不可否认,一旦礼仪成为“官方宗教”(实指与政权紧密结合的儒家礼仪观念),其对于继承了礼仪的乡野基础的民间,也会有强大影响力。基于乡野基础的“官方宗教”,凌驾于其“安身立命”的文化基础之上,企图涵盖或排斥它,是古代中国历史的常态。
10 A.R. Radcliffe-Brown,“Religion and society”,in Adam Kuper ed.,The Social Anthropology of Radcliffe-Brown,p.126-127, London; Boston: Routledge & Kegan Paul.1977.
11 Ibid,p.110.
12 Ibid.
13 Max Gluckman,Politics, Law and Ritual in Tribal Society,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65.
22 Maurice Freedman,“ Introductory essay: Marcel Granet, 1884-1940 sociologist”, in Marcel Granet, The Religion of the Chinese People, Oxford: Blackwell, 1975, pp.1-29.
30 Maurice Freedman, The Study of Chinese Society: Essays by Maurice Freedman, selected and introduced by G. William Skinner,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9, pp.231-372.
37 “新鲜事物拜物教”还使人错误地认为,包括礼仪在内的仪式会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而消失。其实不然,对于现代社会中仪式的政治性的研究表明,大量的象征存在于现代政治中,其存在目的在于“使人们更易于相信某些观念就是真实”,现代社会的仪式,同样是一种带有权力意味的“社会剧场”(David Kertzer, Ritual, Politics and Power, New York, 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