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钻进民俗“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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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放牛班的课堂
时间:
2009-2-3 19:54
标题:
钻进民俗“牛角尖”
钻进民俗“牛角尖”
作者:朱旭强
2009年02月01日14:02 来源:和讯网
2008年的最后一天,收到很多拜贺新年的手机消息,其中有一句话频繁出现,但却是往年未曾见到的:Happy 牛 Year!这个混杂着中英文字的句子,其发明者也许是无迹可寻了,实在是很好的创意:它改写了英文的“新年快乐”,把含“新”意的New,颇有新意地音译作“牛”。这个过程与“您eat饭了吗”、“我look look”之类还并不一样,除了同样包含一种俏皮的效果之外,最近用这个句子,至少还多了一层“Happy 牛年”的意思。
1 语意
作为形容词的“牛”
乍一看,刚过元旦就发送“Happy 牛 Year”的消息似乎早了点儿,刚进农历腊月呢,按照十二生肖的排列,彼一时还在老鼠尾巴上。在阳历元旦时配上新生肖,这种做法是容易被人讥为没文化的。但仔细一想,提早道一声“Happy 牛 Year”,却是折射出一种急切与期盼的集体意识———最好一夜之间大伙儿都气贯长虹气冲斗牛……在这层含义中,“牛”已经不再是一个名词了,而具有形容词的特征。
另一方面,其实鼠尾牛头的时候与其他的年份似乎也有点不同,提早一点也无可厚非。俗谚有所谓:“牛头鼠尾叹如何,转过兔年乐呵呵。”这亦可以证明,牛头与鼠尾对应起来是相提并论的。这种认识的理论基础,在民间可以追溯到生肖排行的发生年代。
关于十二生肖的排序问题,一个非常普遍的说法,认为这是一次体育竞技的结果。这场比赛的赛程有待考证,其结果人所共知:拱门肥猪是最后一位,忠诚看家的狗儿仅名列十一……排名第二的是牛,它冲得比老虎更快,但是第一名却是老鼠。而这次比赛的通讯稿中,焦点也正是放在牛飞人和鼠飞人两位选手上。据称个中有不正当竞争的因素:老鼠在赛程中使用了牙齿。它叼住了牛尾巴,而在牛冲刺时,它一咬牙,牛儿吃痛,一甩尾巴,把它送到了冠军领奖台上,而牛头只得紧贴着老鼠尾巴第二次撞线。以上情节证明,在生肖动物中,子鼠的位置多少有点虚。牛理应更早一点到来的。
2 创世
传错话,受惩罚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新的一个轮回的开端,而春的开端,在我们的传统中,正是通过牛来体认的。“鞭春牛”是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通行的旧俗。这一项仪式曾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施行。用泥土塑一牛形,谓之“春牛”,驱使鞭打,有催促时令之意。用牛而非其他动物,按照古籍《事物纪原》的说法,是周武王的幼弟周公旦的创举———孔子曾认为他是真正的圣人。
在印度以及中国西南的若干民族看来,牛的重要性远不止于标记时间。这种动物就是宇宙的本体。在古印度《阿闼婆吠陀》中有这样的句子:“牛支持天地,牛支持空间,牛支持六方,牛进入万物。”而在哈尼族神话中,牛的身份类似我们熟知的盘古:天地是用龙牛的身体造的,太阳是其左眼所化,月亮则是右眼;牛肋变成了梯田,牛牙则升上天空,成为星星;牛腿支地,牛皮绷天;土地是牛肉所做;牛角用以打雷,牛舌用以闪电,牛血流成江河,牛肺幻化成雾;牛喘听起来就是风声,而我们所能感知到的雨滴,其实是牛的眼泪。
这属于创世神话的范畴。这种虔信也不止是哈尼人独有,藏族的《万物起源》神话与之如出一辙。在我们著名的典籍《易经》中,牛是八卦之中“坤”的一个喻体。汉族大神神农炎帝以及他的老部下蚩尤也都有一点牛的血统:据《帝王世纪》的说法,神农氏牛首人身。而南朝梁代作家任昉的《述异记》则云:蚩尤人身牛蹄,四目六首,耳鬓如剑戟,头有角。在民间的口传叙事中,牛原是天帝之子,在替上苍向人间传错了旨意,天帝的本意是想让人三天吃一顿饭,而天帝子说成是一天吃三顿饭,是以我们都忙忙碌碌不停地为稻粱谋,而天帝子因此受罚变成了替人种田的牛———普天之下的各种饭铺餐馆真应该供上牛的牌位给他们带来了如此繁忙的生意。
3 牺牲
献给神的礼物
古希腊神话中,大神宙斯偏爱变化成一头公牛亲近人间的美女,这套把戏曾经让祂掳获了美女欧罗巴。与之相对应的另一种说法称,宙斯最喜爱的祭品就是母山羊和牛角涂成金色的白色公牛。
在中国,牛和羊同样是送给众神的祭品。在我们最早的文字,殷商甲骨文中———巫卜镌刻在龟甲和牛的肩胛骨上,与神对话的记录———也正唯有“羊”和“牛”与其他动物不同。其他动物都以全身的形体象形。而羊、牛二字,却都是其头部的特写。以局部来指代整体,意味着这两个符号的所指具有更高的优先级,更早为人所注目。而其中,羊又被视为牛的替代物。有一个出自《孟子》的故事表明,牛———在文本中被称之为“觳觫”———长期以来被作为祭品,而直到喜欢南郭先生的齐宣王,他如我们所知是个“不忍之人”,曾下令改用替罪羊。同是齐国的名人晏子在他的书中则有“挂牛首卖马肉”的说法,这句话后来被改成挂羊头卖狗肉———羊又一次被当做是“替罪羊”或者替代品,甚至是替代品的替代品。
替罪羊更加确切的出处与犹太人的信仰有关,而齐宣王的故事只是一个巧合。严格意义上,祭品并非是有罪的告愆,而是圣洁的奉献。自古对祭品的要求非常严格,牺牲的原义即是祭品。古代的辞书《玉篇》称:“牺”为纯色无杂毛的牛。而更早的《说文解字》,东汉时许慎所作第一部汉字字典解释了“牲”的本义,指的是完整的,无缺陷,无疤痕的牛。这样完美的牛才能成为牺牲,换言之,才是神喜欢的。
4 文字
潜在的世界通用语
古人用“牡牝”分指公牛和母牛。它们后来成了标志所有走兽性别的字眼。《玉篇》说:“飞曰雌雄,走曰牝牡。”在地上爬行乃至不动的各种生物(包括花),其性别都可用牝牡来指称。
“物”这个字同样与牛有关。近代学者王国维考证过,这个字的确也与牛有关,是牛的一种。联系前述“一头牛化生世界”的说法,可知万“物”皆由牛而来的观念亦有所依据。在中国,这些观念与农耕社会有关。《事物纪原》称周公制春牛是为了标志农耕。而牛头大神的名号叫“神农氏”而不是神工氏、神商氏、神知识分子氏之类,亦可以为证。在我们古代,农耕社会形态很早就发育成熟了,是以《易》才有谓“乾为马”和“坤为牛”。坤卦的基本含义之一即是大地。牛在这套符号体系中,即是大地与阴性的象征。
《易经》揭示,牛和马是传统中一对非常诡秘的隐喻。在最早的文献之一《尚书》中记载西周初年周公的言论称,“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这里的“风”指的是在春风熏拂之下,两性间的相互吸引。但生物学常识告诉我们,即使发情,马也不会专去找牛,牛也不会专去追马。所以,《左传》中就辩称说:“风马牛不相及也。”这句话传为成语,通俗的版本又叫“牛头不对马嘴”或者“驴唇不对马嘴”。它指出,马和牛之间的“风”是古人荒谬、不可靠的认识。但如我们所知,当“马牛其风”中的“马”与“牛”的所指不是动物本身,而指涉抽象的阳性与阴性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周公时代的认识也没有什么错。
事实上,后来牛与马也还是经常会并举的,就像龙凤并举一样。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对举的隐喻的起始年代可能比农业的发生还要早。据岩画的研究者发现,史前岩画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野牛与马两种基本形象了,据称它们之间存在着类似前述“马牛其风”一般的对立关系。至于为何那时候用“牛”以及“马”,而不用老鼠、老虎或者兔子等等,这就钻到学问的牛角尖里去了,研究者也没有非常令人信服的理由,呵呵,只能说是离我们这厢非常遥远的一个文明之谜了。
【作者:朱旭强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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