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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马佾    时间: 2012-7-7 11:06     标题: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一

  
  那是1977年春天,听熊老师,也是学校的负责人说,学校要组织一次庆典活动,要求能唱歌会跳舞的,到李老师那儿报名。
  我们学校在武陵镇南,与县城隔着一条河,是供应县城机关干部和居民蔬菜的基地,听说前明末清初流民进山,插草为标立石为界,当地四大家杜家的一位姑娘,看中姓马的流民,陪嫁就是他们城南所有田地,这也是马家菜园子的由来。学校孩子大多数姓马,外姓只有廖廖几户,也多为清末民初时,马家的帮工,解放后才分开独立的。我们一窝蜂涌向李老师,那位留着长长辫子,白白净净地老师。学校是解放前大地主杨晓波的楼房,显赫一时的马家,在清末早已没落,大门朝北的院落,进入四合院两侧是青砖高屋,南向青石板密扣的天井,天井正后方一栋两层木板楼。天井院东侧是李老师办公室,也是大队电话机室,西侧是几位老师的办公室,其余都是教室了。
  李老师带我们语文,是全校所有学生最崇拜的人;她上课时比广播电台里播音员还好听,甜甜脆脆,清清亮亮,像树上的鸟儿的歌唱,小河里欢快的溪水,树梢边轻柔地风儿。何况她还教我们捉小鸡,牵着她的衣襟,一群孩子如一条线,舞动在她身后,一会儿如蛇盘星折,一会儿圈圈水波,满头大汗地老鹰,终于捉住我们其中一个。嗬,这只老鹰变身成为领头拦截老鸡,那是多么骄傲的事呀。隔几周半月,李老师会教我们唱歌,大海航行靠舵手,我是公社的小社员,奶奶喂了两只鸡,最喜欢听的是绣金匾。教我们唱歌时,李老师让我们报名,谁个上前面来,随着我们歌声,给大家表演呢?说是表演,其实是李老师很随意地,在歌曲声中,舞动手臂,走动脚步,扭动身子,转动眼神,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温柔轻快刚劲有力地,走动罢了。这就是配舞啊,李老师时常对我们说,很简单地哟,让你们的身子听到音乐的旋律,让你们的耳朵感觉歌声的节奏,让你们的脚手融入大家中,就行啦。所谓歌舞,就是放松自己的感觉,随着心情舞动身体咧,李老师说的真好,我们这个班级,也就成为学校五个年级里,最活跃的,当然,也是最多事的班级了。自然,捣蛋调皮的可能跳上石板瓦房上,安稳柔顺,则在队屋大场子上表演在教室里学到的一切,嘴里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手上牵着队上那头老黄牛,围绕着牛转着圈子跳着舞咧。
  现在,学校要求我们到李老师那儿,报名演出,谁个喜欢咧。
  也是在这儿,天井院里,正堂屋摆放着花圈,松树枝青翠小白碎花夺目,那是去年秋天,我们全体学生向着几张像片默哀。每家每户都传出低低的哭泣声,几个大人聚集在屋檐下广播匣子下,如同李老师一样的标准的声音,低沉而悲哀播报着。那时没有组织歌舞的,今天又是一件大事发生了,广播匣子里,如同李老师一样的标准普通话,播报着大人们都希望听到的,一个消息。消息其实在几个月前,已经播报过的,匣子在前几分钟播报,听说是北京城发出的声音,后面几分钟就是省城地区的了,最后是与我们隔着一条河,武陵城内发出的声音。现在只不过再次传达罢了,要求各地组织庆典,歌唱汇演。
  老汉带着孙女进城,去做什么呢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总之,那个老汉是我,头上绑着白头巾,两襟衣摆交叉紧扎,一根草绳子束住,手上是一根旱烟袋,黑犁木黄铜烟锅。老汉只不过是我爷爷形象,在心底的再现罢,他诉说解放前四川挑盐的日子,逃难避抓丁的心态,转而是看到一队队军人从东门进城时情景,城里商会组织欢迎的情景,然后到了去年,那个全国悲哀的日子,转眼间又是如今欢庆的场景。由悲到喜,再由喜到悲,最后再次由悲到喜,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温柔轻快刚劲有力地,是烟袋锅子的舞动,是草绳子到皮带再到中山服飘动,是沉重呆滞的脚步到轻盈欢乐的腰身,置身其间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是一个经历了几十年的老人口中述说过的日月,我只是他的符号罢了。
  转动的脚步声中,我想到有点文化而成为银行工作人员的爷爷,让妹妹上班而自己回乡务农,那是世代书香身为菜园子教书先生的积淀;想起过吃大食堂时代,举国狂欢时身为大队保管的爷爷,因为一句话,被一抹到底,成为普通社员;想到去年那个早晨,广播匣子传出的声音,眼泪挂在脸颊上,迟迟疑疑地移动,悲哀悲伤悲苦悲愁;我又想起前些日子,爷爷听说要组织汇演时,我报名参加演出时的高兴,还多喝了一小杯酒咧。这些起起伏伏的日子,一点点一滴滴融入我的身体脚步手势眼神里,辐射开来。
  太悲伤了,一位来到学校检查练习的领导,是大队上还是学校的领导?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走进天井院的领导,冲口而出,让他下吧,换一位学生。换上那位同学,是马家菜园子一位外姓孩子,现在成为一位大老板,在省城做着与文艺有关的事业。他也是从那一天,一点点展露出才华的。三十多年,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不知今天的他,日子过的如何?
  1977年的春天,那个日子里,我是不是差一点走上了演员的道路呢?
  
  
  
  附注:
  我出身于湖北省竹溪县,县城旧称武陵镇,那是从明初建县伊始就有的称呼,解放后,才改名为城关镇的。城南一河,旧名竹溪河,也是县名的由来,河边南岸,几乎全是菜农,说是几乎,是因为城南之地也有贫瘠苦薄之地,不适宜种菜。这块地多马姓人家,马家菜园子就是它的地名了。
  去年暑期在写作《北门校》时,初中三年时光,有很多事很多人,在那些篇章里无法容纳,更何况还有更多不是初中生活中的人与事?一直想写这个系列,乡村记忆系列的。三十年的时光流逝,可能很多记忆不一定准确,如果哪位当年的同学还记得那些事,在我的文字中出现的事,请纠正哦。今天遇到杨慎喜老师,我的小学音乐老师,想起粉碎“四人帮”前前后后的村小学校生活,那一幕跳入我的脑海,那位同学,现在在省城做文艺方面的事,听说挣了大钱,很是肥胖厚重地推动着他的事业咧。当然,早已不再唱歌跳舞什么的,那些都是他手上一批人的事。
  那会不会本来是我可能的日子?如果可能,我是会那样脑肥肠满地奔走在城市间?还是从一个表演场所到另一个表演场所,苦苦挣扎?就如同那位女孩子,陪伴着爷爷进城的孙女,我的同学,苦苦奔波在大街小巷演出团队?
  我将记住并将它们呈现给大家,那样的时代啊!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作者: 车前子    时间: 2012-7-8 03:38

小时候的事情,总是那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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