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云之乡,毛利人的世界
文/顾湘
它们来自绿石水域,它们中的每一件,都有神灵附于其上。
十几天前,300多件新西兰文物已来到上海博物馆,但那不算它们到了,因为它们的灵魂还没到。虽然它们属于奥塔哥博物馆,但它们离开当地来中国做展示,要先得到毛利部落的同意。
7月21日,身披斗篷、佩戴玉人颈饰的塔胡部落的长老和族人们举行仪式,吟唱着,将祖先、神灵和展品的灵魂召唤进木雕大门标示出的毛利之域。在7月22日至11月6日的上博,那里正式成为“毛利人的世界”,上博是展览及其展品的临时守护者。他们穿过展厅,为332件/组木器、石器、玉器、编织物、骨器和当代毛利艺术品引入生命。此次展览以整个新西兰最大的毛利部落——南岛的塔胡部落——为中心展开。参观者们请不要将食物和水带入展厅,毛利人认为,食物和水会惊扰神灵,使它们离去。
长白云之乡的故人
毛利人是新西兰的原住民。毛利人的祖先是技艺精湛的水手和航海家,于大约公元13世纪从波利尼西亚驾驶大型双体独木舟穿越太平洋抵达那片陆地。他们看到地平线上漂浮着一团长长的白云,于是将那个岛命名为奥特亚瓦罗(Aoteatoa),意思是“长白云之乡”。
这群开拓者登上那片陌生而美丽的土地,他们的发髻、文身、单音节的语言、航海技能、开拓精神、对玉的推崇、乃至DNA,表明了他们与战败南下的古越人的渊源。他们走遍了长白云之乡的每一寸角落,为海域、平原、高山、河流、湖泊、森林、甚至礁石一一命名,这样,他们才与它们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拥有了它们,并对它们履行义务。很快,他们就熟悉了前所未见的植物、鱼鸟和矿石资源。大大小小的家族和氏族组成部落,由部落首领带领,在不同地区定居下来。
塔胡部落是新西兰最大的毛利部落,其势力范围覆盖南岛的绝大部分地区以及南方的诸多小岛。所有的塔胡人都秉持着共同的信念,即“为了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
展出的雕刻繁复、镶嵌鲍贝的独木舟艏柱、以某位神脸孔为图案的船头雕饰、船桨、把手与舀水方向一致的独木舟水瓢以及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鱼钩,为我们勾勒出白云碧水间的生活,还有大航海的传说、开天辟地的英雄故事。
新西兰奥塔哥大学副教授约翰•布劳顿为我们讲述了那些毛利人通过口述代代相传的创世神话:最开始的时候有忒考勒(Te Kore),是为混沌,世界无形无物。大神忒阿霍玛吐阿(Te Aho Matua)创造了有生命的世间万物。随后,黑夜造访了这个混沌的世界。世界在暗夜(Te Pō Nui)和长夜(Te Pō Roa)中度过了很久很久,最终迎来了黎明(Te Ata),光明的世界忒奥麻拉玛(Te Ao Mārama)。在新的世界里,天父拉基奴伊(Rakinui)在上,地母帕帕图安努库(Papatūanuku)在下,描绘他们的图画与太极图十分相似。
新西兰玉也有它的传说:居住在水里的神兽剖提尼(Poutini)在北岛沿岸偶然遇见一个名叫娲泰琪(Waitaiki)的女子。剖提尼为她的美貌折服,将她掳走。在女子的丈夫塔玛胡阿(Tamaahua)的追赶下,神兽越过海洋,一路逃到了新西兰南岛的西海岸。最终,它把娲泰琪变成了石头,守卫着周围的水域,那就是新西兰玉石。在毛利语中,南岛被称为“绿石水域”,这也说明新西兰玉是南岛独有的矿石资源。
传说美,不如情歌更美,来自绿石水域的人们摇曳着,歌声悠扬:怀卡托河水波涛起伏,当爱情女神渡过时,河水不再荡漾。
女人们则让我见识到了波依球舞。在展览中可以见到这种系在短绳上的圆形小球,通常由新西兰剑麻和香蒲制作,内部填充香蒲花絮。过去,波依球被用来锻炼手腕的柔韧性,以便练习者更好地进行徒手搏击。今天,它变成了毛利人歌舞表演中必不可少的道具。
玉人颈饰
如果请约翰•布劳顿教授说一件他最喜爱的展品,他会说是那个由鲍贝镶嵌眼睛的玉人颈饰,因为他自己很喜欢玉人颈饰这样东西。而玉在毛利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用它制成的物品是毛利工匠高超技艺的结晶,玉人颈饰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
玉人颈饰(Hei tiki)在毛利语中由两个词组成,hei意为“悬挂”,tiki是“人”的意思。学者彼得•巴克爵士认为,毛利语中表示“人”的tiki一词追根溯源应当来自毛利文化中广为人知的一个神话:森林之神塔尼玛胡塔(Tane Mahuta)将他所创造的第一个男人叫做Tiki。因此,毛利人把他们所制作的人形雕像都叫做“人”(tiki)。
关于玉人颈饰的起源及其象征意义,各个毛利部落有着许多不同的传说。据其中的一个毛利神话所述,第一件玉人颈饰是在人类尚未诞生以前漫长的诸神时代,由第一个人类女性海尼蒂怀瓦(Hineteiwaiwa)的父亲为她制作的。
“在前殖民时期,玉人颈饰非常稀有,只有毛利社会中的贵族阶层才能佩戴。当时,玉人颈饰需要持之以恒的毅力才能够完成。工匠们使用石凿、贝壳或坚硬石头做的钻头等雕刻工具,在沙与水的作用下,打磨出玉人的外形。大多数玉人颈饰的眼睛是用鲍贝壳制作的。到了19世纪的维多利亚时代,工匠们开始采用红色封蜡来勾画玉人眼睛的轮廓,并逐渐引入西方的先进技术以及金属工具和钻头的应用,产量也随之增多。二战时,美国士兵被派往新西兰执行任务,这些大兵热衷于把当地的玉人颈饰作为纪念品带回家,于是玉人颈饰具有了‘好运’的意义。到了六七十年代的战后时期,‘好运’的含义逐渐被人淡忘,玉人颈饰又有了随着新西兰国航及其继承者新西兰航空的兴起而产生的另一含义——‘塑料人’。所有乘坐国际航班的旅客在登机时都会被赠与一包航空公司的推广产品,而塑料制作的玉人颈饰正在其中。开发者原本是想让这些大批量生产的廉价塑料制品成为某种象征新西兰的特有标志,但却受到了许多新西兰人的嘲笑,‘塑料人’一词也成为一切徒有其表、廉价俗陋的事物的代名词。到了70年代末,新西兰航空也不再进行这样的推广了。不过这些‘塑料人’倒是被许多收藏家列为了收藏目标。如今,树脂、陶土、金属和合成材料都被用来制作人形颈饰。从玉人颈饰随着历史进程产生的变化看待时代很有意思,而它本身始终代表着独特的毛利与新西兰。”约翰•布劳顿教授娓娓道来。
武士的荣耀
“对毛利人而言,死在一柄玉扁棍之下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新西兰奥塔哥大学资深讲师吉姆•威廉姆斯(Jim Williams)在介绍毛利武器时如此开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白发长者,在他唱歌时就能感到他有一颗生气勃勃的心,当他拿起各种武器,演示如何运用它们时,健康旺盛的生命力和情感就完全显露出来,既有一个尚武少年的热情与顽皮,又有一位受过训练经验丰富的战士的持重与稳健。
矛可以用来捕鱼猎鸟,也可用于打斗,是毛利人常用的双手武器之一;以整块木料制成,最后打磨并用火烤矛头以增强硬度。毛利人使用的矛有长短两种,短矛可以被当作梭镖,投掷出去攻击敌人,“但通常不那么干,”老吉姆说,“因为丢出去手上就没东西了。”
泰阿哈战矛是毛利人在近身战中普遍使用的双手武器,一般以硬木制作,有时也用鲸骨。一端用来戳刺,另一端扁平,用来砍击,“我们这样握着,使对方不知道我要用哪一头来攻击他。”毛利人会在泰阿哈上雕刻人像。“我现在拿的这件战矛是现代作品,能看到这上面雕着的人像的生殖器,所以是现代作品,从前的人不会这么做,在战斗中软弱的部位不能暴露出来。”
长柄斧是一种常见的双手武器,较小的一头用来戳刺,另一头呈斧形,“但并不是用较薄的所谓‘刃’的部分,而是用斧背部分,做成斧形是为了使背部更吃得住力道。”斧的下方还装饰有羽毛,“它可以扰乱敌人视线,看到它,而没看到真正的危险。另外,可以防止血沿着斧柄流下来,使握着的手打滑。”
“毛利人爱自己的扁棍,”吉姆•威廉姆斯说,“给它起名字,诸如‘寡妇制造者’、‘嗜血者’之类的。”扁棍是毛利人广泛使用的近身搏斗武器,形状有圆头直身型、裂瓣形、钩镰形三种,圆头直身形的又有玉的、鲸骨的和石的。
一些武器,比如玉扁棍、锛和手杖等,也被用作礼器。它们做工精良,由毛利部落上层阶级持有,在重要场合使用。
这些武器,也都能在展览中见到。
此外,展览中还能见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它们很可能都有自己的名字,毛利人喜欢给东西起名字,譬如某件狗皮斗篷。这种与物建立联系、确定情感的方式令人着迷。这里还有不少东西是某个毛利人放在博物馆里的——他们喜欢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放在博物馆,需要时,比如遇到重要的时刻,要隆重地装扮自己,就到博物馆把斗篷拿出来,或拿个麻编手提包。
外滩画报 2011年08月04日 第4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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