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西游记》第十四回大义与精解
[打印本页]
作者:
莲池溪音
时间:
2012-1-2 15:48
标题:
《西游记》第十四回大义与精解
第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这一回重点是讨论如何积累人生财富方法的大是大非问题。修行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是属于非常陌生而又神秘的文化现象。世人几乎时刻都想着如何发财的事,可是到底什么才是众生真正的财富却鲜有人知晓,更谈不上清楚明白了。管理这些财富的学问更是玄上加玄了。几十年来荒废中华传统,大力倡导西方哲学就是贫穷的根本原因。要发财,首先得弄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财宝。财富包含的内容太深广了,简单地讲,人有性命二财。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系现在经常被误解是很可惜的,很多人只能看到命财的一面,而不了解或者不承认性财的存在。甚至于对很多人来讲,愿意以缺德的方式来争名夺利,这就是最明显以性财换命财的表现。性财在佛家叫性德,是永恒不变的财富。用六祖慧能大师的证悟讲,“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能生万法。”可见,性财是变现命财的根本,积累财富要了解这个根本才对。自性功德财现在人很难理解,通俗一点讲,就是聪明智慧和一切万法。聪明智慧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为什么会有人不理解?其实,这样讲还是不容易理解的。很多人理解的聪明智慧就是脑子好用而已,可是,传统里的聪明和智慧是有差别的。聪明是有点像现在人讲的计算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但是智慧则是一种心身自在的状态了。对身心把握的能力,换个说法,就是神通自在,即于一切时一切处没有障碍。凡夫的障碍很多是因为财色名食睡一个也不能少。不仅被限制在时空之内,一条河,一座山,甚至一堵墙也没有办法超越,其实连一顿饭不吃,一句咒骂的言语而难以自在应付。真正有智慧的人可以事事无碍,身心彻底解放,神通游戏于一切世间。从这里我们可以初步了解中华传统的研究和实践与科学是不在一个层次来解决人生的需要的,除了研究一切万法,还要把握神通自在的能力,不是只依靠外在的科学仪器和工具。世人往往是需要什么就发展什么,很少去研究这个需要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满足这些需要会引发哪些问题,等等。就像吸毒人一样,吸毒对他们来讲是需要的,但对于没有毒瘾的人来讲,完全不需要,甚至还是一种负担和痛苦。经过无数先辈的实践已经证明,财色名食睡是有办法戒掉的,而且没有这五条根本障碍,人生会更自在更快乐。这样的生活境界,就是三界里色界众生的生活情况。只有欲界的众生才有五欲方面的需要,其实色界天上的众生已经对这些东西没有需要了。从这里看,很多人在家或者在寺庙里供养的饮食,并不是给这些圣人吃喝的,而是表达修行方法的。比如在佛家,供养水果,是表示自己修行一定要有一个成果,不能半途而废。供养水,是表示大道似水,心要平等。如此等等,本来没有迷信的东西,被现在误解而成了迷信。了解了人性的实质,就会有一个新的价值观,在修行界称正见。解决需要的问题,是把病根子挖掉,还是拼命去挣钱增加这些理性病的需要?哪一种方法更巧妙,更彻底,就显而易见了。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有资格来解释传统文化,而不是像有些不懂道理的人,把传统文化与科学逻辑去比较。如果做出一些欺师灭祖的罪恶来,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了。其实,就是儒家的一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里面的意境也是极其深远的,哪里是某些文章里的片面解释呢?身的定位错了,后面的解释就全错了。千万不要忘了,儒家是讲天人合一的。以天为身的,也就是从大到无穷的身修起,而获得平天下的效果。这里面没有斗争,没有治理他人的立意,是纯粹的身心解放。不要小看了儒家,很多人搞名利斗争的,还自称是儒家,其实是很可笑的。就像现在淫欲之人,把淫欲说定是人生一大快乐一样荒唐,恰恰相反,淫欲是业火炽燃而不可自拔的苦难。就像不吸毒的人才明白无毒的健康快乐一样,有毒瘾的人是将毒瘾发作时吸毒得到的缓解作用误解成一种人生快乐。苦乐人生,恰恰是说明凡夫俗子是没有真正意义的快乐的,只是一种苦的暂时缓解而已,因此所有的欲望都具有周期性发作的规律。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和一个用亿元资财购置的假四肢相比,谁是更富有的人呢?很多人会认为假肢者是富贵之人,这就是人间的悲剧。
心猿归正,经过佛道二家修行实践证实,人的种种所谓生理需要是由于错误的用心造成的。就像想到酸梅会引发口水一样,一些生理的需要,是由于错误的想法造成了一些腺体工作引发了连锁反应而已。由于心念的作用太微细,凡夫难以察觉到而不能被广大众生理解和接受。修行是修什么?其实就是修性命里的富贵。佛称二足尊,即是指福慧二种具足。足,是指圆满。反过来,一个不修行的人,福慧都是不足的。福慧就是人生最大的财富,不了解心猿的危害,是不会真正懂得每天都是失去生命中最富贵的财富的。福慧,在佛家又称为正受,是人生最正当的享受。世俗人没有办法体会,先造就一个恶习,然后来满足一种缓解的享受。这种享受不真实,因此称苦乐受,染受,是不清净,不真实的。因此人世间的所有享受,都是要通过培养才能建立起来的,不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吸烟,喝酒,吸毒等等。当然有一些需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呼吸,饮食等等。因为世俗人看不到生命的起始点,所以就看不到这个作用的真正原因,误以为这些是人不可更易的天性了。如果人们能观察到谁来投胎,观察到那个来投胎的人在另一个时空里生活的习惯,再观察这个人到世间的习惯,就能清楚理解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的道理了。因此,心猿就是业,是万恶之源,那么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是从源头纠正。现在科技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名词,洁净生产。就是把生产中产生的问题,从源头上完全杜绝掉。而不是产生了污染再想办法来治理。
六贼无踪,业依六识而起现行,称作六賊。修行开始归入正念修行时,眼耳鼻舌身意六识返闻归正道。观慧起作用,就是将六根归于一心,这样自然开始转烦恼成菩提。后面的故事,应当都是开慧的过程。心猿归正,就是真心现前。真心现前,性命之财才能保持住。故事中悟空制服山贼,就是这个道理。世人的发财从本质上看,就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过程。先执着世利而失去性德,为的是补命济生之作用,失大在先,得小在后,属于颠倒的生活方式,也是越活越穷的方式。从佛家三世因果经里,可以明白看到:“福禄具足为何因。前世施米上庵门。聪明智慧为何因。前世诵经念佛人。”这二句就是说明福慧来自于前世的修行。
诗曰: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
这是一首开示宗义的诗。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这一句非常地道,一般人可能很难理解。如果后面这一句说成是心佛从来皆要“悟”,则非常符合一般人理解的佛理。其实这里是强调了修行的实证过程是有物的,是实的,不是虚的。很多人理解佛教,一般认为是意识形态问题,只是一个信仰而已。有些稍有了解的,往往只知道一个空字,其实不空才是真义。如果万法真是空空的,地狱也就没有了,对凡夫而言这个“物”太重要了。说食物是空,怎么会吃与不吃有不同?因此这句话中的物,就是心与物是一,不是二。物是实,心是实,佛也是实。《道德经》第二十一章“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里的其中有物,与皆要物,意思是差不多的。恍惚掉凡心作用,真实的本质才会显露。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前一句讲有,这一句讲空,这就是佛家最重要的地方,区别于道家的有无之处。在佛家著名的《心经》里有一句现在很多人都听过的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般人会认为这二句是一个意思,其实不然,是功夫的二个阶段。色即是空,是对境无心;空即是色,即是心法一如,自在安立。后面的境界更深入一些,前面还有二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四句是四个境界,一个比一个高明。到了究竟处自然也就平等了。无物又无心,是自性本自清净,又称清净法身佛。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这是讲清净法身佛之清净义,虽然没有定相,但是涵万象,也就是能生万法。自性是不是没有模样呢?其实也不是无相,也不是有相。说无相,又有如一轮明月般的光明;说有相,又是事事无碍的。有形容佛面犹如净满月,就是指清净法身。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理体对事用互相圆融,就像没有这个体样才是真体,有一个相但相与相之间无障碍才是真相。简单讲,非因缘和合之缘生相即真实性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体性之相,能圆融二边,自然不属于二边相对的虚妄缘生相。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异同有无,舍取听望,都是相对之概念,体性不落相对,没有概念。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不落色空、来去、异同、取舍、内外、大小诸二边,因此佛国与沙粒平等,身心与万法本来不二。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对境无心即是净觉妙有。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善恶边见心不起,即是皈依佛法僧,三皈依是一切佛成佛的根本。直入不二法门,是佛法的根本。迦叶佛是释迦牟尼佛的老师。这里把释姓冠以佛的理义,这是佛法传到中国后,释姓已经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如果完全按释字的原意,是指释迦牟尼佛的姓,释迦族的族姓。
却说那刘伯钦与唐三藏惊惊慌慌,又闻得叫声师父来也。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问:“是甚么老猿?”太保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 三藏只得依从,牵马下山。行不数里,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这长老近前细看,你道他是怎生模样:
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
前面分析过,大闹天宫就是不守本份,这里和王莽篡汉联系起来意思还是很明确的,就是归于一类性质的问题。学佛修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内涵,就是守本分而已。成佛也就是让自性的功德自然流露出来而已。任何一点对性德的遮蔽,都是苦难的开始。两界山,就是指性德流露万法还是造作万法的二种根本。造作自然就属于虚妄之法,饥饿本来是假,饮餐自然是真假一体的铁和性相一如的铜了。就是饥餐铁丸,渴饮铜汁,地狱果报是何等的冤枉,同一件事,妄心变相于地狱和种种娑婆境界来。不怕寒暑,不吃饮食,冻饿不死。这都是指真心常在,随缘不变的理道。其实众生转世投胎,下地狱升天堂还是表达了随缘不变的心得。地狱生死瞬间千易,心还是死不了,所谓不死之心。很多人想一死了之,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自杀也死了不了,还落后有。如果真能一死之了,问题就太简单了。一切众生真正理解了一切众生本来不死,天下自然就太平了。释道儒三家都是大行道理的教育,这是改变世道人心的最根本、最彻底的方法。
悟空代表真心,缩腮,从构字看,腮肉思,真心本无思肉身之理也,而凡夫时时刻刻就是为了这个肉身而忙忙碌碌,这个苦都是自作自受。尖嘴,尖,小大;嘴,说法之口。心之说法,显露种种差别。金睛火眼,虽然故事讲是炉子里炼就的,不如说万法唯心所现更容易看清这眼睛的真实意义,一切万法,用真心照了即现原形。如心经中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金性就是心之睛,作用之波动,即火眼也。头上堆苔藓,头顶是心表现形式,所谓顶相。心的本质是什么?苔藓,生生不息的众生而已。苔,艹台;藓,艹鲜。耳中生薜萝。耳听声,动静二法。薜,艹辟,生静;萝,艹罗,生种种动。鬓边少发多青草,鬓边,耳前之境;少发,指没有毛发之缘影。青草,丹青所生者,指一切动静所生实是本体之德。颔下无须有绿莎。嘴巴下大小之趣也非缘生之虚妄,而是心意之量周沙界作用而已。绿,丝录,心迹也;莎,艹沙,恒沙之量也。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因执着境界相,而落在边见泥土之中,因此十分狼狈。眉间土,鼻凹泥,即所谓泥丸宫,玄关。狼狈,犭良犭贝,良心财富误用。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方向不真,方法粗略,习气较重。指,方向;手,手法。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可喜的是他心地灵活,懂得求道的重要性,听闻正道会有欢喜心。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虽然心口能应,但功夫不成,身不能得到解脱。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众生一念无明,不知天高地厚,因此虽然在娑婆世界与真心世界的边界上经历了种种苦难,仍然不能脱离身心束缚的境界。一旦机缘成熟,就要归入真心修道,成佛的必然王国。
这太保诚然胆大,走上前来,与他拔去了鬓边草,颔下莎,问道:“你有甚么说话?”那猴道:“我没话说,教那个师父上来,我问他一问。”三藏道:“你问我甚么?”那猴道:“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三藏道:“我正是,你问怎么?”那猴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于此处。前者有个观音菩萨,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我教他救我一救,他劝我再莫行凶,归依佛法,尽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故此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师父来救我脱身。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三藏闻言,满心欢喜道:“你虽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只是我又没斧凿,如何救得你出?”那猴道:“不用斧凿,你但肯救我,我自出来也。”三藏道:“我自救你,你怎得出来?”那猴道:“这山顶上有我佛如来的金字压帖。你只上出去将帖儿揭起,我就出来了。”三藏依言,回头央浼刘伯钦道:“太保啊,我与你上出走一遭。”伯钦道:“不知真假何如!”那猴高叫道:“是真!决不敢虚谬!”
这太保诚然胆大,走上前来,与他拔去了鬓边草,颔下莎,刘伯钦代表第一义心,自然不落生相,会除去草和莎。心要脱离众生之苦,就是回归自性本源。回归的过程,就是观照自性,即离不开观世音菩萨和唐僧。故此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师父来救我脱身。观照之的功夫,须是昼夜不断,时时常醒的状态。习气分分除,真心时时显,必有自性功德现前。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心孝自性,就是修行的全部,自然也就是尊师之道了。只是我又没斧凿,如何救得你出?自性无形无象,如何斧正错误?很多修行人,天天搞高功大德帮他消业。其实业是这样消掉的?不可能的。自性不从外得,如何能让他人帮你消业?这山顶上有我佛如来的金字压帖。你只上出去将帖儿揭起,我就出来了。自性本来清净,心清净,则作用清净,自然不受三界五行的障碍了。太保啊,我与你上出走一遭。心性于第一义而得清净义。
伯钦只得呼唤家僮,牵了马匹。他却扶着三藏,复上高山,攀藤附葛,只行到那极巅之处,果然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却是“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三藏近前跪下,朝石头,看着金字,拜了几拜,望西祷祝道:“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求经,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证灵山;若无徒弟之分,此辈是个凶顽怪物,哄赚弟子,不成吉庆,便揭不得起。”祝罢,又拜。拜毕,上前将六个金字轻轻揭下。只闻得一阵香风,劈手把压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吾乃监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难满,吾等回见如来,缴此封皮去也。”吓得个三藏与伯钦一行人,望空礼拜。径下高山,又至石匣边,对那猴道:“揭了压帖矣,你出来么。”那猴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开些,我好出来,莫惊了你。”
伯钦只得呼唤家僮,牵了马匹。这里交代的仔细,放一个正念的心用出来,必须是有止息在作用,让真心不受意马的作用。这唐僧和伯钦同时使唤出来的,只在性用,就是真心。在佛门里,这一遭叫定慧等持。要想悟入不二法门,需要中观了义,所谓摩诃止观。止,是小法;观是大道。这六字大明咒,正是观世音菩萨心咒,小说安排非常精细,揭得此咒,即会用此心必得清净,会有破迷开悟的时候到来。后面种种故事,可以断定都是观照用功。照尽妖魔鬼怪,转烦恼成菩提。果有徒弟之分,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证灵山;心是不是自性之德用,真诚到极处所能流露的,必是真心。若是妄心,则消失无踪。悟,全在机缘到来,一点有为都用不上。救出神猴,同证灵山;就是会得真心,心性一如。只闻得一阵香风,这是真消息要来之征兆,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也须是香光为征兆。所谓,和谐之德。和,即香;谐,即光。闻得佛法,就是和谐心性之道,众生得解脱。佛家讲闻法之利,闻不是听到,是从心性里会得佛旨。
伯钦听说,领着三藏,一行人回东即走。走了五七里远近,又听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三藏又行了许远,下了山,只闻得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众人尽皆悚惧,只见那猴早到了三藏的马前,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对三藏拜了四拜,急起身,与伯钦唱个大喏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又承大哥替我脸上薅草。”谢毕,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马匹。那马见了他,腰软蹄矬,战兢兢的立站不住。盖因那猴原是弼马温,在天上看养龙马的,有些法则,故此凡马见他害怕。
伯钦听说,领着三藏,一行人回东即走。走了五七里远近,回东走,是走向心用之源。五七里,指五欲七情。三藏又行了许远,下了山,只闻得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再向源头行去,行到山下,即破掉空有二边的山地,会得心源显露。这个初悟真心,非同凡响,古人云,一声春雷,就是为此而立。有人比作虚空粉碎,万象更新。只见那猴早到了三藏的马前,赤淋淋跪下,真心无牵无挂,自然是赤淋淋的。薅草,艹女辱草,随境界生妄心之辱。凡马见他害怕。真心一出现,意马也是真意,凡马不合适了,必要龙马出来。
三藏见他意思,实有好心,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甚么?”猴王道:“我姓孙。”三藏道:“我与你起个法名,却好呼唤。”猴王道:“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三藏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你这个模样,就象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时又称为孙行者。
孙行者,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名字。修行真正的理义就是心行。
那伯钦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要行,却转身对三藏唱个喏道:“长老,你幸此间收得个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却告回。”三藏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容回时踵谢。”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这里心猿归正,叫行者,心行之道也。悟得心机,功夫更上一层,自然要与前法舍离。佛说法以筏喻者,到了一定时候,就应当舍弃前面的方法。佛家唯有净土方法,从凡夫地到如来果,一路念佛不更变,因此在佛家称念佛法门为特别法门。
却说那孙行者请三藏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三藏在马上惊心。行者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却被他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天哪!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却说那孙行者请三藏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这一段太微妙了,精彩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如果这些都是出自吴承恩先生之手,真是不可思议。赤条条,是指心地清净。拐步而行,内容就非常深奥了。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到底是个什么实质呢?还要简单介绍一下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理解这个内容,会了解佛家的因果不空到底是什么内涵。佛道二家文化贯通之处非常多,分别欣赏本来就非常精彩了,如果一起参学更是妙趣横生。五行,是指法性随缘相生的规律。但是生生不息,不是单调重复,而是相似相生。如果单调重复,世界自然之道就不会有这么丰富多彩,气象万千了。佛家称因果相续,相似相续。道家称三生万物。三即是五行。五行更易相生,即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克有克道,如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这些听上去并没有特别的东西,也似乎和拐步而行联系不上。其实,再细致一些,妙趣就出现了。生的本质是同频共振而已,同频是周期跳跃式的,而相克恰恰是频率相近的。懂得音乐的都知道这一点,他们称和谐和弦与不和谐和弦。和谐的和弦是音符跨进模式,而不是递进模式。拐步而行所表的内涵正是跨越式的,因此代表清净心是随法性相生之德,因而没有相克之苦。而先前被压在五行山下,表达是相克之苦果。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三藏在马上惊心。过了二界山,不是只是放下妄心,而是会用心的境界,这段故事交代真心与放下妄心之间的区别。猛虎,还是缘生之虚假相。这里不再用虚妄而是改用虚假。心不同,境界不同了。妄是不真,假是与真不二的。佛家三止三观,讲空观,假观,中观。空,是体空;假,就是相假;中是体相一如,不落二边。咆哮剪尾,虽然有作用,不落痕迹。在意马之上,要不落痕迹,是非常难以观行的,因此有惊心之效。行者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前面解释过,心是相貌就是生生不息而又重重无尽的众生义。这里比作送衣服非常巧妙。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心与相本来是一体的,要见真相,必然是迎合在一起。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观破尘相的本质,一切动相即是静止之尘相。就像看到天空有飞机飞,高速拍照下来,还不是一幅幅静止的画集而已。却被他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照住源头,用心体会,红尘自然消却,邪见当下破除,一切假相非真即谁?牙齿,比喻邪见而生的妄相;玉,比喻道体。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天哪!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这就是达摩祖师西来的顿法,假真只在一念之间。所谓法无定法,顿悟为法。刘太保代表放下万缘的无为法,悟空则代表不落有为无为差别的中道义。转烦恼与伏烦恼有天地之别,果然精彩。从这里我们也可以了解佛菩萨的生活,我们看佛菩萨像凡夫,其实人家把贫穷当福享,我们哪里有这个能力?还以为佛菩萨也要钱财,也要食睡呢。
行者拖将虎来道:“师父略坐一坐,等我脱下他的衣服来,穿了走路。”三藏道:“他那里有甚衣服?”行者道:“师父莫管我,我自有处置。”好猴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把牛耳尖刀,从那虎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剥下个囫囵皮来,剁去了爪甲,割下头来,割个四四方方一块虎皮,提起来,量了一量道:“阔了些儿,一幅可作两幅。”拿过刀来,又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遮了下体道:“师父,且去!且去!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他把条铁棒,捻一捻,依旧象个针儿,收在耳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把牛耳尖刀,毫毛是心之种种作用。每一作用,都可以化解虚假之相。割个四四方方一块虎皮,这是代表假相虽假,但是规矩森严。四方代表规律法则。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腰间,代表中心理义。葛藤,心可以将假相贯穿成境界相。
两个前进,长老在马上问道:“悟空,你才打虎的铁棒,如何不见?”行者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棍,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的,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唤做如意金箍棒。当年大反天宫,甚是亏他。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三藏闻言暗喜。又问道:“方才那只虎见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让自在打他,何说?”悟空道:“不瞒师父说,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剥这个虎皮,何为稀罕?见到那疑难处,看展本事么!”三藏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策马前行。
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龙,是性德,虎,是相用。心是集龙虎于一身,自然可以表现自如。翻江搅海的神通,江,是众生体性;海,是众生种种功能,这些当然都是随心应量的展现的。见貌辨色,聆音察理,于相用识道义,于动静明事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宇宙微尘皆是一心。变化无端,隐显莫测。随缘化现,隐显自如。三藏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策马前行。性以心用而显功德,真心在手,万化由心,自然宽怀。
师徒两个走着路,说着话,不觉得太阳星坠,但见:
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
这一段显示观照与止息之差别,止息是让业力渐渐软弱,而观照当下照定万法。一切法本来不动不摇,因为众生心摇,故以为世界万物有波粒二相性,此乃虚妄之相也。观照有寂而常照,照而常寂之德,因此,无所不照,无所不能。从这里看众生如果成佛该多好啊,世间什么事业可以与之相比?难怪《无量寿经》提醒我们,“世人共争不急之务”,哪一件事有成佛更急迫呢?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这里强调返照和归云,返照则念念成佛,万法归性。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种种动静都还归根性。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各种烦恼与性德相呼应,井然有序。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一悟破掉千年暗,万法洞彻境圆融。新月比喻少分开悟,真相现前。
行者道:“师父走动些,天色晚了。那壁厢树木森森,想必是人家庄院,我们赶早投宿去来。”三藏果策马而行,径奔人家,到了庄院前下马。行者撇了行李,走上前,叫声“开门!开门!”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着一块虎皮,好似个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三藏近前搀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问道:“你是那寺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三藏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人家,也有认得我的,我也曾见你来。”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见我?”悟空道:“你小时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老者道:“这厮胡说!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来你面前扒柴挑菜!” 悟空道:“我儿子便胡说!你是认不得我了,我本是这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认认看。”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象他,但你是怎么得出来的?”悟空将菩萨劝善、令我等待唐僧揭贴脱身之事,对那老者细说了一遍。
行者道:“师父走动些,天色晚了。那壁厢树木森森,想必是人家庄院,我们赶早投宿去来。”修行是用真心,在一切境界里积累功德。所谓功德,就是能与境界打成一片,利益一切众生。有一老者,扶筇而出,筇,是一种实心的竹子作的拐杖。比喻,人间的众生,执着于境界相,不能空心对境。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这一句话内涵丰富,世人活着一般要用毕生的精力去证明自己与常人不同。其实,这都是妄想分别执着而已,举世无双的伟人,还是虚假的名利而已,若不能把握生死,苦难一样也不能少。伟人的头衔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实惠呢?做人最重要的是识得真心,明了自性。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明白,空活百岁,或是名利双收也是没有意义的事。齐天大圣,就是指生活在凡夫界里的众生必须看到这个能生万法的源头。这里暗藏机峰,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悟后,有三贤位之十住、十行、十回向。前面是初住,初在性光圆明。檀府,就是性府,不得让性光失落。这天光就是指自性的无量光。可以与一切光尘合在一处,所以经中说,阿弥陀佛与十方一切众生皆有缘。你小时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我们整天面对的境界哪一个不是自己心现识变的呢?柴,此木,世间业;菜,艹采,心别心。生活在自己的心变的境界而不自知罢了。学佛就是学个活得明明白白,不可让一生在醉生梦死里忙忙碌碌。
老者却才下拜,将唐僧请到里面,即唤老妻与儿女都来相见,具言前事,个个欣喜。又命看茶,茶罢,问悟空道:“大圣啊,你也有年纪了?”悟空道:“你今年几岁了?”老者道:“我痴长一百三十岁了。” 行者道:“还是我重子重孙哩!我那生身的年纪,我不记得是几时,但只在这山脚下,已五百余年了。”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只到如今,你才脱体。我那小时见你,是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还不怕你;如今脸上无了泥,头上无了草,却象瘦了些,腰间又苫了一块大虎皮,与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儿听得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
老者道:“我痴长一百三十岁了。”这里的一百三十,是与贞观十三年相呼应的,十三观行里所现的众生代表。这是个与佛缘分至深的数,指三贤十圣之行法;修此十三观门者,则称十三大法师。即配之于五忍;则于伏忍、信忍、顺忍、无生忍,各有上中下三种忍,共为十二,又加寂灭忍之下忍为十三。修此十三观门者为大法王,宜如佛之受人供养。十三观修完即是法云地的大菩萨。
如今脸上无了泥,头上无了草,却象瘦了些,腰间又苫了一块大虎皮,与鬼怪能差多少?对凡夫而言,不知道真心的模样反而糊涂胆子大,在境界里敢于胡作非为。一旦知道境界就是此心,自然就知道怕了。心里明白就会怕,这就是汉字“怕”的会意原理。
这老儿颇贤,即今安排斋饭。饭后,悟空道:“你家姓甚?”老者道:“舍下姓陈。”三藏闻言,即下来起手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行者道:“师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华宗?”三藏道:“我俗家也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那老者见说同姓,又十分欢喜。
众生就是指在迷的众生,沉迷于尘世,自然会姓。然而,众生也是自性众生,心佛众生本来平等,因此都称华宗。龙华之宗,皆有佛性,必定成佛。
行者道:“老陈,左右打搅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烧些汤来,与我师徒们洗浴洗浴,一发临行谢你。”那老儿即令烧汤拿盆,掌上灯火。师徒浴罢,坐在灯前,行者道:“老陈,还有一事累你,有针线借我用用。”那老儿道:“有,有,有。”即教妈妈取针线来,递与行者。行者又有眼色,见师父洗浴,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过来披在身上,却将那虎皮脱下,联接一处,打一个马面样的摺子,围在腰间,勒了藤条,走到师父面前道:“老孙今日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三藏道:“好!好!好!这等样,才象个行者。”三藏道:“徒弟,你不嫌残旧,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罢。”悟空唱个喏道:“承赐!承赐!”他又去寻些草料喂了马。此时各各事毕,师徒与那老儿,亦各归寝。
这一段也是非常巧妙。见师父洗浴,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过来披在身上,白布直裰,比喻明白的直心作用。却将那虎皮脱下,打一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勒了藤条,马面样的摺子,指假相依意识还变化。摺子,是变化相。联接处打折更是微妙极了,妄想就是在真实之间妄生境界。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罢。从自性那里获得明白的直心,是解脱用心的关键。“承赐!承赐!”他又去寻些草料喂了马。以直心去转识,是成智的要义。
次早,悟空起来,请师父走路。三藏着衣,教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欲告辞,只见那老儿,早具脸汤,又具斋饭。斋罢,方才起身。三藏上马,行者引路,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又值初冬时候,但见那:
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三藏着衣,教行者收拾铺盖行李。自性本来是无相的,着衣是指在什么机缘现什么相,所谓应以何身得度而现何身为其说法。修行就是把境界里的理事收拾得清楚明白。正欲告辞,只见那老儿,早具脸汤,又具斋饭。《西游记》里的化斋,就是对境而有的禅悦,所谓法喜。三藏上马,行者引路,性德没有全显,性德基本还是在马上,只不过直心引路,六七识已不用,此意在道家称真意。六七不用时,五八识自然会渐渐转变。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禅悦是无为的,自然按理而得的,一入境界即生法喜。又值初冬时候,冬藏之时,比喻心意开始深入根性宝藏,根性的作用越来越清楚。
霜凋红叶千林瘦,道德境界相中的见分和相分都开始清楚起来;岭上几株松柏秀。当下只有了了几个明显的共业和别业。未开梅蕊散香幽,木母业心虽然未见但已经看到了苗头;梅,木母;蕊,三心二意的业心。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暖明氤氲着禅趣,功夫与境界融会贯通。山茶,山艹人木,世间境也。菊残荷尽,清浊不二,真俗一如之禅境。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无为自性竞法界,道义无尽随境秀。寒桥古树,比喻自性寒冷无情,亘古不易。曲涧涓涓,比喻感应交道。淡云欲雪满天浮,物相淡漠欲染凝结,境界与理性浑然一体。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朔风指北风,这里逆炼之意,新月之名。逆炼归元之清冷,格杀一切情欲,世俗喜欢燥动的人如何能耐得住心性?
师徒们正走多时,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唬得那三藏魂飞魄散,跌下马来,不能言语。行者用手扶起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送盘缠与我们的。”三藏道:“悟空,你想有些耳闭?他说教我们留马匹、行李,你倒问他要甚么衣服、盘缠?”行者道:“你管守着衣服、行李、马匹,待老孙与他争持一场,看是何如。”三藏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与他争持?”
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六识也称六贼,是盗取性德的贼子,因此仿佛是各执利器。作用快慢不等,但终是违背性德的祸水。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送盘缠与我们的。六尘境界对直心来讲,正是融会贯通的好机会。
行者的胆量原大,那容分说,走上前来,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列位有甚么缘故,阻我贫僧的去路?” 那人道:“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行者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说与你听: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分儿均分,饶了你罢!”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 他轮枪舞剑,一拥前来,照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那贼道:“好和尚!真个的头硬!”行者笑道:“将就看得过罢了!你们也打得手困了,却该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那贼道:“这和尚是一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我们又无病症,说甚么动针的话?”
这一段写得十分幽默而又不失理趣。行者的胆量原大,这个是问题的核心,胆量从哪里来?从本质上来的。心是本,用是末。本对末而言,原本就大无边的胆量。因此佛家把凡夫也常分作二种类型来教化,一类是凡夫,一类是大心凡夫。大心就有大量,容易把个人的私心放下,以道义为生命的根本。阻我贫僧的去路?贫僧,是非常有内涵的称谓。一切功德归于道德,无有自我,也无有自我的所得,因此称贫僧。是清净僧的通俗谦卑之语,是道德理义的提醒。僧本来是福慧双修的,对一个凡夫而言怎么说也不是贫穷的。自称贫穷,是提醒听者,人生在世本来就是道德的演义,哪里有自己的所得呢?真正用心的人会听此而觉悟起来,放弃对世俗名利的追求,进而对道德有进取之心。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剪径,是指修行路上断送法身慧命的勾当。大王,就是指修行不成就的人,十有八九是被他毁掉的。行好心的,世利的给予常常被世俗理解成积善行德,其实如果是增长了对方贪婪,那就是恶行了。山主,指这一类事物的总代表,根本问题。大名久播,自古以来害人不浅;你量不知,真心之中本无此德,虚妄之用。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修菩萨道有六门基本功课,即六度。第一度,就是布施度,对自身而言,就是把五欲六尘,统统放下,才能继续修行,否则就是半途而废了。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心乃是万法之源,自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山,是指种种作用。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六尘给性命带来的都是烦恼,眼看喜也是烦恼,这个世俗上不好理解。修行里只要是起了妄想就是烦恼,真心迷失方向。爱,是不是烦恼?这个爱是喜爱,是欲望,不是慈悲,因此还是迷失。思、怒、欲、忧则不必解释,都是心与身的烦恼。身本忧,这是佛家最根本的一条,身见的问题,把肉身当生命之本,必然会引发种种忧虑。原来是六个毛贼!偷盗性命财宝的贼人。毛贼,是指虚妄不实,不是真有这些贼人,是错用真心而已。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分儿均分,饶了你罢!这是实话实说,心是六贼的主人,心是烦恼之本。如果在生活中,用心去体会,六尘即消归自性,业障得以消化。七分儿均分,指放下分别和执着,以平等心行事。
行者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一幌,却是一条铁棒,足有碗来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棍儿试试手!”唬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笑吟吟走将来道:“师父请行,那贼已被老孙剿了。” 三藏道:“你十分撞祸!他虽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该死罪;你纵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顿打死?全无一点慈悲好善之心!早还是山野中无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时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执着棍子,乱打伤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悟空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三藏道:“我这出家人,宁死决不敢行凶。我就死,也只是一身,你却杀了他六人,如何理说?此事若告到官,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行者道:“不瞒师父说,我老孙五百年前,据花果山称王为怪的时节,也不知打死多少人。假似你说这般到官,倒也得些状告是。”三藏道:“只因你没收没管,暴横人间,欺天诳上,才受这五百年前之难。今既入了沙门,若是还像当时行凶,一味伤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恶!忒恶!”
观照转识成智,剥了他的衣服,揭示了六尘的本质;夺了他的盘缠,盘缠,指烦恼,缠缚。智慧的作用转烦恼成菩提。六贼的衣服和盘缠也是因缘。将来方便到这方来度化有缘的众生。这却是无故伤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西游记》中多次出现心性不和的局面,这些都是在讲道理,给种种根器的人开示修行的原因。佛法修行讲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不可伤人性命,这个非常重要,有性命的,皆是佛种,伤生即是杀未来佛。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修行证果,要做得白客,也就是在一切境界里,清清白白为客,在世为过客,不与世民争夺名利。如果不清白,与众生有债务关系,则在这个世间无法脱身。佛家五戒为根本大戒,杀、盗、淫、妄都是不清白的事,醉酒会导致不清白。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转烦恼才能证菩提。我这出家人,宁死决不敢行凶。出家人宁死不行凶,是因为看破了生死轮回的原理,行凶似乎在一时间里解决的问题,事实上是把问题复杂化了。不仅旧的因果问题没有解决,而且还带来新的因果问题,对修行的长养慈悲心的大义有根本性的冲突。据花果山称王为怪的时节,也不知打死多少人。假似你说这般到官,倒也得些状告是。这是一个大问题,修行人中也有很多迷惑的。无始劫来,所行恶业,如果是实有,则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消尽的。因此如果以消业为法的修行原则,在一生中是没有根本上的成果的。佛家的高明,就是从根本上修,把握真实的,放下虚妄的。一生有个根本性的转变是没有问题的。只因你没收没管,暴横人间,欺天诳上,才受这五百年前之难。因果不虚,做了坏事,必受因果报应之苦。一味伤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伤生害命不是慈悲心里应有的道义,道有好生之德,违背道义,如何得去西天?既然不为去西天,也就不是真正的和尚了。
原来这猴子一生受不得人气,他见三藏只管绪绪叨叨,按不住心头火发道:“你既是这等,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惩般绪咶恶我,我回去便了!” 三藏急抬头,早已不见,只闻得呼的一声,回东而去。撇得那长老孤孤零零,点头自叹,悲怨不已,道:“这厮!这等不受教诲!我但说他几句,他怎么就无形无影的,径回去了?罢!罢!罢!也是我命里不该招徒弟,进人口!如今欲寻他无处寻,欲叫他叫不应,去来!去来!”正是舍身拚命归西去,莫倚旁人自主张。
原来这猴子一生受不得人气,修行另一个要义,嗔毒。三毒,贪、嗔、痴是世人的根本烦恼。这些烦恼必然有修行上的故事。唐僧不明白转化的道理,转化掉了,不等于少了作用。把转化当断掉,这是佛门常有疑惑。烦恼能不能断掉?烦恼断掉了,自性也断掉了。只能转化掉,就是故事里说的,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就像对待生死一样,如果认为自己死掉是断掉了,从此消灭了就错了。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又来了。也是我命里不该招徒弟,进人口!真心如果走了,那修行更是要寸步难行了。在修行中非常容易失去真心,为什么会失去呢?就是着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四相,也就是在境界里有心境立对的心态,有差别的心态,有常法的心态。唐僧着了相,观照自然不起作用了。如何得到观照呢?当然观世音菩萨要来帮助了。
那长老只得收拾行李,捎在马上,也不骑马,一只手柱着锡杖,一只手揪着缰绳,凄凄凉凉,往西前进。行不多时,只见山路前面,有一个年高的老母,捧一件绵衣,绵衣上有一顶花帽。三藏见他来得至近,慌忙牵马,立于右侧让行。那老母问道:“你是那里来的长老,孤孤凄凄独行于此?”三藏道:“弟子乃东土大唐奉圣旨往西天拜活佛求真经者。” 老母道:“西方佛乃大雷音寺天竺国界,此去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等单人独马,又无个伴侣,又无个徒弟,你如何去得!” 三藏道:“弟子日前收得一个徒弟,他性泼凶顽,是我说了他几句,他不受教,遂渺然而去也。”老母道:“我有这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原是我儿子用的。他只做了三日和尚,不幸命短身亡。我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师父,将这两件衣帽拿来,做个忆念。长老啊,你既有徒弟,我把这衣帽送了你罢。”三藏道:“承老母盛赐,但只是我徒弟已走了,不敢领受。”老母道:“他那厢去了?”三藏道:“我听得呼的一声,他回东去了。” 老母道:“东边不远,就是我家,想必往我家去了。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唤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你却将此衣帽与他穿戴。他若不服你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三藏闻言,低头拜谢。那老母化一道金光,回东而去。三藏情知是观音菩萨授此真言,急忙撮土焚香,望东恳恳礼拜。拜罢,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间,却坐于路旁,诵习那定心真言。来回念了几遍,念得烂熟,牢记心胸不题。
那长老只得收拾行李,捎在马上,也不骑马,一只手柱着锡杖,一只手揪着缰绳,凄凄凉凉,往西前进。不骑马,牵着走,就是用止寂法,对境无心,不着意,自然是空空大道,因此可以往西前进。凄凄凉凉,修行就是一种磨性,耐得住寂寞才能有真消息来临。我那里还有一篇咒儿,唤做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这里将世人喜欢的紧箍咒的本质交代清楚了。就是定心真言。真言,在佛家真言指身、语、意三密之中的语密。如来三密,是三密平等,语即身,身即意,意即语,一而三,三而一。行种种方便教化,普利众生。真言,又称总持,陀罗尼等,得一而就之义,因此有定心之功。从根本上讲,就是性定之功,回光观照,必见如如真心。如来将此传与观世音菩萨,是因为这一功德由观照而得。再莫泄漏一人知道。这是密咒的本质决定的,人心不实,如何能知道理真性?并非佛家保密。如同天机不可泄漏一样,不是不愿意泄漏给芸芸众生,而是芸芸众生无福享用。好好修行,自然人人都能享受此德此能。老母道:“东边不远,就是我家,想必往我家去了。”观照必见真心,因此可以理解真心一直在观世音菩萨那里住着呢。佛家讲“家家供观音,户户念弥陀”,就是指众生自性之中本有弥陀和观音在起作用。念佛供佛,就是把本性的财宝开发出来,这是人人都有的自家金矿。
却说那悟空别了师父,一筋斗云,径转东洋大海。按住云头,分开水道,径至水晶宫前。早惊动龙王出来迎接,接至宫里坐下,礼毕、龙王道:“近闻得大圣难满,失贺!想必是重整仙山,复归古洞矣。”悟空道:“我也有此心性,只是又做了和尚了。”龙王道:“做甚和尚?”行者道:“我亏了南海菩萨劝善,教我正果,随东土唐僧,上西方拜佛,皈依沙门,又唤为行者了。” 龙王道:“这等真是可贺!可贺!这才叫做改邪归正,惩创善心。既如此,怎么不西去,复东回何也?”行者笑道:“那是唐僧不识人性。有几个毛贼剪径,是我将他打死,唐僧就绪绪叨叨,说了我若干的不是,你想老孙,可是受得闷气的?是我撇了他,欲回本山,故此先来望你一望,求钟茶吃。”龙王道:“承降!承降!”当时龙子龙孙即捧香茶来献。
那悟空别了师父,一筋斗云,径转东洋大海。心无性则不照,性离心而不能济世。众生苦海就是心无性德,而妄立境界,变相地狱。悟空不在性上,自然回到业海里了。一筋斗云,迷悟只在一念之间,心颠倒则迷。想必是重整仙山,复归古洞矣。旧业复萌,回归旧路,束缚于我见之苦海。这才叫做改邪归正,惩创善心。求仙之道是轮回之古道,开发善心,才是解脱之正门。从这里也可以体会,《西游记》整体上对仙家的否定,把《西游记》定位在丹法上是根本上的错误。唐僧不识人性。唐僧正是要从人修成佛,放下人性,执持佛性。
茶毕,行者回头一看,见后壁上挂著一幅圯桥进履的画儿。行者道:“这是甚么景致?”龙王道:“大圣在先,此事在后,故你不认得。这叫做圯桥三进履。”行者道:“怎的是三进履?”龙王道:“此仙乃是黄石公,此子乃是汉世张良。石公坐在圯桥上,忽然失履于桥下,遂唤张良取来。此子即忙取来,跪献于前。如此三度,张良略无一毫倨傲怠慢之心,石公遂爱他勤谨,夜授天书,着他扶汉。后果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太平后,弃职归山,从赤松子游,悟成仙道。大圣,你若不保唐僧,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悟空闻言,沉吟半晌不语。龙王道:“大圣自当裁处,不可图自在,误了前程。”悟空道:“莫多话,老孙还去保他便了。”龙王欣喜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请大圣早发慈悲,莫要疏久了你师父。”
圯桥进履的画,是故事发展的需要,龙王是不可能挂在墙壁上的。大圣,你若不保唐僧,不尽勤劳,不受教诲,到底是个妖仙,休想得成正果。修行如果不为明心见性,则必定是个妖仙,不能成正果,即不能成佛。
行者见他催促请行,急耸身,出离海藏,驾着云,别了龙王。正走,却遇着南海菩萨。菩萨道:“孙悟空,你怎么不受教诲,不保唐僧,来此处何干?”慌得个行者在云端里施礼道:“向蒙菩萨善言,果有唐朝僧到,揭了压帖,救了我命,跟他做了徒弟。他却怪我凶顽,我才闪了他一闪,如今就去保他也。”菩萨道:“赶早去,莫错过了念头。”言毕各回。
虽说是业海,可就是业海里菩萨最多了。因为菩萨就是为了众生离苦得乐才修行的。千万别小看了娑婆世间,这里面有无尽的菩萨在用无尽的方便来劝我们回头,来帮助我们成佛。这龙王就是在扮演菩萨的角色,用一个人间的故事来成全一个成佛的机缘,真是功德不思议。这正是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的真实故事,一个真正学佛的人,应当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当成观世音菩萨来看待。正走,却遇着南海菩萨。心若回归自性,必从观照深修。菩萨道:“赶早去,莫错过了念头。”念头就是机缘,在佛菩萨看来,众生每一念心都至关重要。
这行者,须臾间看见唐僧在路旁闷坐。他上前道:“师父!怎么不走路?还在此做甚?”三藏抬头道:“你往那里去来?教我行又不敢行,动又不敢动,只管在此等你。”行者道:“我往东洋大海老龙王家讨茶吃吃。”三藏道:“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离了我,没多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吃茶?”行者笑道:“不瞒师父说,我会驾筋斗云,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路,故此得即去即来。”三藏道:“我略略的言语重了些儿,你就怪我,使个性子丢了我去。象你这有本事的,讨得茶吃;象我这去不得的,只管在此忍饿,你也过意不去呀!”行者道:“师父,你若饿了,我便去与你化些斋吃。”三藏道:“不用化斋。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干粮,是刘太保母亲送的,你去拿钵盂寻些水来,等我吃些儿走路罢。”
三藏道:“徒弟啊,出家人不要说谎。你离了我,没多一个时辰,就说到龙王家吃茶?”众生作恶多端,一念恶心,离善甚远,谨慎。
行者去解开包袱,在那包裹中间见有几个粗面烧饼,拿出来递与师父。又见那光艳艳的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行者道:“这衣帽是东土带来的?”三藏就顺口儿答应道:“是我小时穿戴的。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行者道:“好师父,把与我穿戴了罢。”三藏道:“只怕长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罢。”行者遂脱下旧白布直裰,将绵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般,把帽儿戴上。三藏见他戴上帽子,就不吃干粮,却默默的念那紧箍咒一遍。行者叫道:“头痛!头痛!”那师父不住的又念了几遍,把个行者痛得打滚,抓破了嵌金的花帽。三藏又恐怕扯断金箍,住了口不念。不念时,他就不痛了。伸手去头上摸摸,似一条金线儿模样,紧紧的勒在上面,取不下,揪不断,已此生了根了。他就耳里取出针儿来,插入箍里,往外乱捎。三藏又恐怕他捎断了,口中又念起来,他依旧生痛,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那师父见他这等,又不忍不舍,复住了口,他的头又不痛了。行者道:“我这头,原来是师父咒我的。”三藏道:“我念得是紧箍经,何曾咒你?”行者道:“你再念念看。”三藏真个又念,行者真个又痛,只教:“莫念!莫念!念动我就痛了!这是怎么说?”三藏道:“你今番可听我教诲了?”行者道:“听教了!”“你再可无礼了?”行者道:“不敢了!”
行者遂脱下旧白布直裰,将锦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体裁的一般,把帽儿戴上。白布只是明白,锦布则与心性契合的真相。因此是真心本来应有的面貌,必定是非常合身的。既然与性德合一,自然回归于道德,全然流露性德,丝毫不容妄想。三藏道:“我念得是紧箍经,何曾咒你?”定心真言,自然有定心之效果。
他口里虽然答应,心上还怀不善,把那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望唐僧就欲下手,慌得长老口中又念了两三遍,这猴子跌倒在地,丢了铁棒,不能举手,只教:“师父!我晓得了!再莫念!再莫念!”三藏道:“你怎么欺心,就敢打我?”行者道:“我不曾敢打,我问师父,你这法儿是谁教你的?”三藏道:“是适间一个老母传授我的。”行者大怒道:“不消讲了!这个老母,坐定是那个观世音!他怎么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三藏道:“此法既是他授与我,他必然先晓得了。你若寻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行者见说得有理,真个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跪下哀告道:“师父!这是他奈何我的法儿,教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莫当常言,只管念诵。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三藏道:“既如此,伏侍我上马去也。”那行者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束一束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进。
三藏道:“你怎么欺心,就敢打我?”凡夫以心欺性,自然要被地狱恶鬼等身受来念定心咒了。坐定是那个观世音!他怎么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这里趣味无穷。世人在恶劣的环境中,不服因果报应,要改造自然,生命自主。结果是环境越来越恶劣,三餐食毒,电磁辐射倍增,日日心不安,时时神不定。真是苦上加苦,哪里见到真正有智慧的科学家出来告诉人们应当安分守己才是最好的顺应自然之道?可喜的是,日本出了一位江本胜博士,发现了水结晶与心意之间的秘密,令很多有善根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你若寻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当人们要改造自然时,心意里的毒早已植入自然境界之中,这就如同紧箍咒一样,给自己设下了毒局。六尘之中,用六识缘影的作法,只能是盗空自家的财宝,让生命的福慧分分葬送了,实在是可惜又可悲。行者见说得有理,真个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跪下哀告。悟空是个有道之心,明白理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这就是真正聪明的人,不是在世间搞小聪明的勾当了。搞小聪明的人,一定会受到小聪明自身因果的惩罚的。三藏道:“既如此,伏侍我上马去也。”那行者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束一束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进。明白道理才会死心塌地。由悟空领路,唐僧只管放心骑马。可见,同一件事,理不同,心态不同,受用则不同了。现代科学把这个现象叫心理学效应,在医学上已经得到了成功的证明。同样的药,病人心态不同,效果显著不同。生活中的学问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些都被水结晶试验所证实。生活的艺术,就是用心的学问;积累财富的正确方法离不开修行。
毕竟这一去,后面又有甚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莲池溪音 于 2012-1-2 15:49 编辑
]
欢迎光临 民俗学论坛-中国民俗学网 (http://chinafolklore.org/forum/)
Powered by Discuz! 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