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是我生命的一支歌,它陪伴我成长,教会我知识、信仰、民俗,让我领略到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没有它,我就成了精神的流浪者。”——每个民族的每个人,对节日都有着特殊的记忆,这些记忆贯穿生命始终,衍生成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叶梅(土家族) :我是土家族,说到过年,总比汉族要提前一天。朋友问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土家人“过赶年”。有一个传说,从前土家人老受欺负,被赶到深山里。有一年快到过春节时,土家人的首领想出一条计策,大年期间对手肯定会放松警惕,不如提前一天过年,到了腊月三十,可以趁其不备突然发起攻击。腊月二十九这天,土家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然后星夜出发,结果大获全胜。从此土家人就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吃团年饭。小的时候,同学们都因此而羡慕我,“小孩盼过年”,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但大年在我这里却提前到来了,怎能不叫人兴奋呢?
杨金卫(怒族):怒族有很多节日,最是“开春节”叫我难忘。
我第一次参加这个节日还是在30多年前的时候,那时我才7岁。记得那天是3月6日,我被我的哥哥们化装成一个小男孩,脸上涂抹了一些黑色的碳粉,头上插了鸡毛,身上穿了羊皮背心,腰上挎了弩弓,完全一个女扮男装。因为在当时,这个节日是不让女孩参加的,哥哥为了满足我的要求,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那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一起,在祭司的主持下,祭祀神灵,祈祷平安,期盼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活动带有宗教色彩,很多人身上画了花纹,他们宰杀牲畜的时候,我感到有些害怕,哥哥为了不让我叫出声来,紧紧捂住了我的嘴巴。
时间过去了30多年,我早已从云南那个小山村来到了北京,上学、工作、生活,儿时的记忆很多都已渐渐淡远,直到前年我回家乡,又一次赶上了 “开春节”。不过这次已经不用化装了,现在的“开春节”,男女老幼都能参加,大家穿上民族的盛装,一起唱歌跳舞,一起拉弓射箭,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大家吃肉喝酒,一派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
李庆安(哈尼族):哈尼山寨每逢过“六月年”,都要荡秋千。荡秋千,须先搭建秋千架。要搭建秋千架,离不开4株参天大竹。那么,大竹从何而来呢?
32年前的那个黑夜没有月光。全村30多位12岁左右的小伙子,包括我,经过事先周密策划,悄无声息地前去“行窃”,目标是另一个哈尼山寨附近的一片竹林。有人放哨,有人锯竹。待4株大竹倒地,小头目一声令下,大家将大竹架在肩上,飞也似的直奔回家。几天之后,哈尼“六月年”——“苦扎扎节”正式启动。一座秋千在村边拔地而起,用的乃是我们夜间“窃”来的大竹。全村年轻人,特别是进入订婚年龄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荡秋千,看谁荡得最高,谁的荡姿最美;全村老少,皆围圈驻足,看谁最勇敢、最灵活、最潇洒。此时此刻,荡者的心情,堪比奥运赛场上的运动员;而观者的心情,也堪比奥运赛场的观众。
在哈尼族地区,盗贼很遭人鄙视。但为架秋千而“行窃”,则是例外。此类“窃贼”,纵被抓获,也不会有羞耻之感。哈尼人普遍相信:倘若竹林主人不依不饶,“窃贼”们只要对着竹林齐声高喊:“喔――嚯――!”第二年,整片竹林就会死去。
阿地里·居玛吐尔地(柯尔克孜族):每年如期而至的“诺如孜节”总是与祈祷上天古老的神灵有关,同草原牲畜产羔、出奶有关。父母亲总是要张罗着宰杀一只山羊,做一顿用7种食物汇合的类似于“八宝粥”的“阔确饭”,邀请亲戚以及邻里分享,还要点起松柏枝绕着每个人的头部,口中念诵驱邪祝福的古代歌谣为大家祝福。
由于在我的故乡汉族人口相对较少,因此曾经有一段时间,春节被看做是他者的节日,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随着各族人民关系的不断深入,再加上我自己又是在汉族学校上学,春节便也逐渐成了与同学们同乐的一个清晰记忆。那时候,物质生活极为匮乏,节日来临,绝不可能每次都穿上新衣服,更不要说能够得到玩具等礼品,这是极为奢侈的愿望。如果能够吃上一些平时少见的食物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与欢乐,孩童的娱乐活动也是民间的、淳朴的。各族同学以及小孩子们最期待的就是那些能够允许到各家拜年的春节、古尔邦节、肉孜节等传统节日,因为要好的朋友们可以结伴、毫不顾忌地到各家去分享各种美味而不会遭到主人家的白眼。
雍继荣(羌族):年节总是与节气相关,与我们心目中的天地关联;它是虚空时间上一个生动具体的点,点与点之间形成一段我们所熟悉的距离,因其熟悉,生命就少了惶恐,多了份从容;它丈量着我们生命的维度,给我们的生命以激励,也给我们的生命以慰藉;它是人的,由人来给它定义;它是文化的社会的,社会以发展来丰富它,它以丰富来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羌历年”是祖先传承下来的礼物,它让我们懂得,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关系从来就很重要。
焦建成(锡伯族):“西迁节”是锡伯族所有节日中最重要的。每年的农历四月十八,锡伯族各个家族都要带着吃的东西相聚在野外祭祖过节。节日中,民族习俗应有尽有。小时候,我每年都同大人一起到野外去过“西迁节”。在孩子们欢乐的嬉闹中,常见老人向东北方向洒着白酒,嘴里喃喃之语不断,他们总唱一首思乡的歌,一人唱来,众人齐和,歌词虽然记不清了,曲调却哀婉凄凉至今不忘。
阿那多利(俄罗斯族):圣诞节,原为纪念耶稣诞辰的节日。俄国东正教会规定圣诞节为俄历12月25日,对照公历就是元月7号。俄罗斯族人也就在每年的元月7号欢度圣诞节。俄罗斯人认为圣诞节是新的一年的开始,在圣诞节期间,节日仪式与活动的中心内容是人们祈求在新的一年里幸福吉祥。每年的元月6日都要举行宗教仪式,信东正教的俄罗斯族人都要去东正教堂做祈祷活动。按习俗,圣诞之夜直到天上的星星出来,俄罗斯族人才吃团聚饭,饭后去参加圣诞晚会。圣诞夜的晚餐期间,农村的田野里都要燃起篝火,农民认为点起篝火,新的一年小麦就会茁壮成长喜获丰收。圣诞夜年轻人面带牛、羊、熊等动物面罩,三五成群挎个篮子去各家,他们敲开好客主人家的门,唱圣诞歌,祝福主人全家幸福。主人摆上茶点招待他们,临走时还要送一些食品。他们走访几家后,包或篮子就满了,几个年轻人就会在一起拿出食物分享,共庆圣诞之夜。圣诞节前,俄罗斯族家庭要打扫房间,浆洗衣物,烤制面包,制作果酱甜点,宰好鸡、鹅等以备圣诞夜之用。
吾要(藏族):藏历新年藏语称为“罗萨尔”,留在童年记忆最深的是玩羊骨踝的情趣。孩子们把平时积攒的羊骨踝染成红黄蓝绿等各种颜色,表示自己独特的标志。一只羊只有两个羊骨踝,积攒起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羊骨踝有6个面,每面的图形分别表示绵羊、山羊、马、骡子、狗和金翅鸟。它的玩法很多,男孩们每人每次拿出固定数额的羊骨踝摆在墙根摞起来,摆成一个图形的同一个方向,在一定距离外用专用的大骨踝去打散。打散落地后的图形是决定输赢的,如果能抓住反弹出来的羊骨踝,落地的图形自己不满意的话可以重新补打一次。这要看每个人身体的灵活性和柔韧性。女孩的玩法主要从地上抓起羊骨踝扔到空中,看能在手背上落多少,然后用手背再次抛到空中反手抓回手中的数目来决定输赢。这种玩法可以男女孩共同玩。这种游戏是一种既健身,又增进友谊的趣味性娱乐活动。
余梓东(满族):“颁金节”是满族最具民族特色的节日。“颁金”是满语“颁金毕”的音译,意为生长、生成、生产等。源于后金天聪九年(1635年)10月13日皇太极上谕将族称定名为“满洲”,把“颁金节”作为满族定名日,象征满族在祖国多民族大家庭中充满勃勃生机与旺盛活力。我是在上世纪90年代早期在《人民日报》撰文介绍“颁金节”的,现在该节已经为海内外满族同胞广泛认同。每逢佳节,满族同胞欢聚一堂,一方面观看精彩文艺演出,一方面畅叙友情,品尝满族食品,会场充满了热烈祥和的气氛。
杨福泉(纳西族):节日是我生命的一支歌,它陪伴我成长,教会我知识、信仰、民俗,让我领略到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没有它,我就成了精神的流浪者。我远离故乡20多年,但众多远离故土的纳西人,每年还是要相聚一起过自己的民族节日;只要有可能,我如今还会想方设法回到故乡去过一些自己特别喜欢的节日,比如祭天、火把节、春节。上世纪80年代,我漂泊在异国他乡,最使我快乐的事之一,就是和在国外的中国同胞一起过春节、中秋节等。
阿里雷公(回族):在我刚刚懂事的童年,就在脑海里隐约记住了穿上洁净的衣服,随父母到所住地的清真寺去参加穆斯林的节日。那香喷喷的油香,热乎乎的粥,好吃的味道永远铭刻在心。几十年过去了,那味道似乎再难找到。改革开放后,我们终于又能走进清真寺做礼拜了,又能在那闹市里圣洁的净土庆祝我们的节日(开斋节、古尔邦节、圣纪节),我们在一起聆听或一起诵经和赞主赞圣,一同面向天房做礼拜。
2008年的古尔邦节刚在清河清真寺过完,又第一次应中央民族大学之邀,在民大礼堂与数千各民族兄弟姐妹同庆,我和友人同作一幅中阿文《古尔邦节快乐》的书法作品,同台献给这喜庆节日,和数十位表演歌舞、相声、器乐、太极等等的学生和穆斯林代表同台献艺并合影留念,品味了今生除童年吃开斋饭之外的另一道大餐,一道光鲜灿烂的文化大餐。愿各民族的节日,愿我们穆斯林的年年岁岁都能有这样的大餐美化我们的心灵,营养我们的肌体。
杨爱东(白族):记得小时候在家过白族一年一度的火把节,快到节日的那几天,街上到处都有火把卖。白族的火把很有特点。先砍下一颗树,把树皮削掉,上部保留原状,下部削尖,中间劈开,塞进一些树梢,插上易燃的松明,放在太阳下面晒干。然后在上面根据自己的喜好做各种装饰。火把的大小是根据树的大小,和谁耍来决定的。大人耍大的,小孩自然就耍小的了。每个村子都要竖立自己的火把。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竖火把是很讲究的。生女孩的家里负责上山砍木材,生男孩的家里负责来竖火把。火把竖好后要在上面做装饰,插上各色彩旗,象征步步高升的升斗,以及各种当地特有的水果:火把梨,花红等,还要挂上鞭炮。到了节日这天,每人背上装有用松香和锯末拌在一起的包就去过节了。先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宣布点火把,狂欢便随之开始了。大家围着大火把跳舞、唱歌,并点燃手里的小火把,把装在包里的松香撒向火把——顿时,一团团的火焰腾起,人们互相撒互相说着祝福的话。大火把燃烧着,点亮了半个天空,还时时伴有鞭炮的响声。从上面掉下来的升斗谁抢到就预示来年步步高升,抢到好吃的就预示来年五谷丰登。狂欢通宵达旦,十分热闹。
伊明·阿布拉(维吾尔族) :维吾尔族大型传统节日有古尔邦节、开斋节和诺鲁孜节,既有宗教色彩,又有娱乐氛围,全民参与,隆重热烈。民间素有“死亡之外全是节日”之说,这句话恰如其分地表达了维吾尔族乐观豁达的处世哲学。离乡久居首都30个春秋,本人酷爱欢聚的欲望从未熄灭,反而愈加强烈。除三大民族节日或全民共同佳节,只要时间允许,无论冬季初雪节、男孩割礼、摇篮礼、女孩青春礼,还是男女彩聚、好友轮聚等具有浓郁民族色彩的新旧联欢活动,我必定会按时到场。
祁进玉(土族):我一直以为“春节”就是土族的节日,然而等到自己年过三十,偶尔从事与土族有关的调查研究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孤陋寡闻,土族自己的民族节日是“安召纳顿节”。“安召节”是青海互助方言区土族的节日,“纳顿节”主要为民和方言区的三川土族特有,举行的时间都是在农历六月份,农村一般此时喜获丰收,是为酬谢诸神,欢庆丰收而作。“纳顿节”因为历时近两个多月,又有“世界上最长的狂欢节”之誉。同仁土族最隆重的节日为民间的“六月会”,最早从隆务寺附近的藏族村子四合吉村开始,最后在保安下庄、哈拉巴图、尕队三个土族和藏族村子联合举行,届时观者云集,近年来甚至吸引来很多西方的学者、旅游者和文化交流团体等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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