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迎接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世界大会 世界十大具有影响力的语言 □ 乔治·韦伯 文/关学君 于泽浩 译/张海洋 关学君 校 来源: 《中国民族报》2007-1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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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1 使一种语言具有影响力的主要因素 表2 十大语言的世界影响力排位 表3 统计的不确定性：估计某一语言使用者人数可能出现的差异之大 表4 上：第二语言使用者人数；下：第二语言使用者与主要语言使用者之比 华语还能跟我们走多远？ 古人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但也说过“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本文作者乔治·韦伯是当今世界屈指可数的安达曼语专家和很有成就的语言人类学家，尽管他在中国学界迄今毫无影响,但本文提供的知识、视角、数据和图表，对于国人大有启示。 在选择英文“Chinese”的译法时，我们采用了“华语”一词。指称语言的英文Chinese一词，有汉语、中国话、中国语、中文和华语、华文等多种译法，但想到中国还有数十个少数民族，世界上还有数千万海外华人的现实，我们认为“华语”的兼容性更大也更为中性。我们相信，随着全球化在中国的进程加深，国人对自身的认知也将从中国的世界转变成世界的中国，这样的译法会有越来越多的合理性。 通过此文，我们期待读者对华文、华语的当今处境有所体悟和反思。全球有1/5人口使用这样一种音节语言和表意文字，这既是中国的一大幸事，也是先人留给我们的一笔巨大基业。但有了这笔基业也不能让人高枕无忧。当前英语在中国热得如火如荼，使得有人断言“近几十年内，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英语国家”。与此同时，华文、华语的水准不仅在互联网上，而且在中国的大学师生当中也是每况愈下。华文、华语还能跟我们走多远？拉丁语是不是她的前车之鉴？中国在提高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同时如何保持华文、华语水准？这些问题都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值得国人深思的。 讲到华语、华文，又不禁想到“汉语”各种方言和国内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处境和前景。当今形势是不是如同本文作者所言，华语、华文一面在英语面前退缩和沦落，一面又在通过国民教育、市场经济和科学技术等手段而信心满满、高视阔步和有条不紊地把汉语的一些方言和很多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既包括人口较少、经济不发达的赫哲语，也包括人口不少、经济较发达的朝鲜语，一步一步地推到濒危的境地？如果中国的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而不思兴灭继绝，那我们还能再有什么理由抱怨今天落到我们身上、将来也会落到我们孩子身上的社会上种种其它的不公正呢？这就是我们从本文里读出来的意义。 ——译校者 语言沉浮的背景在于其使用者的社会、文化、军事、科学、技术、组织等实力 人们可以放胆说，在当今世界，英语比亚诺马米语（Yanomami）更有影响力。如果一个孩子问：凭什么这样讲？见多识广的家长会拿这样的答案来搪塞：世界上讲英语的人数以亿计,而讲亚诺马米语的人口总数不过区区1.6万。如果这个孩子执拗较真儿又有些见地，他会接着说，照这样数人头儿，华语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语言, 老于世故的家长就只好把这个小捣蛋鬼支到别处去给别人添乱。 每一种语言,包括亚诺马米语,对于其使用者来说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语言。因此，我们要用“世界影响力”来代替“重要”一词。华语也是一种非常有影响力的语言,我们对此勿庸置疑。但它比英语更重要吗？显然不是。一种语言使用者的数量固然值得重视，但它不足以确定当今世界语言影响力的排名。这里的重点应是“世界范围”。还有很多因素应该考虑，我们下面将要对此进行探讨。 给世界十大语言排名不是随心所欲的消遣。世界各地的人们正在越走越近。这种历史发展伴随着大规模的语言适应和调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英语的爆炸性发展，各主要语言在相互关系中的位置和演变也不容忽视。语言的发展在许多方面就像天气变化一样，不能靠盲人摸象去认识，只能放到世界大背景下来理解。 那么“影响”一词在本文里又有什么意义？每种语言都有诸如文化、社会、历史和心理上的附加内涵。学过任何一门语言的人都知道，这将会在很多方面改变一个人的态度和世界观。至于它会以怎样的形式给个体学习者带来多大和多深的影响和变化，则要取决于诸多因素。例如，学习该语言的动机是什么？学习者具有何种性格、能力、教育和背景？我们在此不必拘泥于这一主题的相关理论。只要能认识到同一种事情能用不同的话来表达，或者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那就足以使很多人的思维视野更加开阔。 语言沉浮的背景在于其使用者的社会、文化、军事、科学、技术、组织等实力，尽管人们出于自尊，常常否认这一事实。但当今正是所谓的“西方”（这个名称过于简单化，且在地理上不尽正确）在无数的外显和内隐的领域里主宰着世界。一度孤傲自大的中国在近半个世纪也开始崇尚西方的意识形态。伴随着西方科技的引入，它的思想、态度和语言如影随形般地悄然而至。日本和韩国固然很成功地展示了他们能在吸收西方影响的同时，保持自身文化认同的事实，但不是所有的文化和语言都有这样的内在力量。许多弱小文化也能感到西化的威胁，但为了参与世界的工业化进程，他们除了抱怨和抗议之外别无选择。 如同表2所示，就语言来说，“西方”首先是指英语，紧随其后但已有些望尘莫及的，也只有法语和西班牙语。显然，既不是语言的内在优越性，也不是语言学上的因素，而是历史原因才使得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有了现在的地位。对于这一点，我们怎么强调也不为过。不管是什么历史原因把英语推上当今这种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们现在依然起着作用，并且看来还将继续如此。但对于任何必胜主义者来说，这个地位也没有什么保险性。拉丁语在公元100年时似乎注定要主导世界，而今安在？这种经验能让我们头脑清醒。 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地讨论调查者及其数据的可靠性？因为在参照本文的数表之前，我们必须了解世界范围的统计资料不可靠到什么程度，特别是那些跟语言相关的数据。这些数据完全由各地方、地区及全国在千差万别的条件下，于不同的时间里，通过许多不同的处理过程，并由教育程度、文化背景、对准确的忠实程度、目的和想法，更不用说工作能力参差不齐的人所收集的资料汇总而成。当然，统计学家们也跟联合国编纂官方统计资料的人一样，都对此心知肚明，甚至知道得更多，但是他们不愿多讲自己工作的这一方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魔术般地规定，将语言使用者人数的精确度定在最临近的百位。它声称俄语的主要使用者有285，077，900人，而华语则有1，077，548，100人。表3显示，实际上，世界范围的评估经过四舍五入之后（国际机构的一贯做法），可能会跟事实大相径庭。不能确定的英语使用者人数会超过150,000,000以上！但我还是抵制诱惑不在此引用它。 那又是什么使得公开出版的数据不致毫无用处呢？这缘于所有主要语言所具有的不确定性大致相似。换句话说，我们仍然能以一定程度的自信把它们拿来做比较和排位。本文所据的资料引自几年前的参考文献。这些资料的收集又要早于出版时间好几年。考虑到前面所谈的相似性，读者应该能理解这无碍于大局。虽然具体数字自那时起又都有所增加，但它毕竟不会影响最具影响的十大语言排位。 第二语言使用者人数也是决定一种主要语言影响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如果主要语言使用者的数量尚且如此不确定，那么第二语言的使用者的数量就更是纯粹的捕风捉影。我把表4列入本文仅为考虑其完整性。但可以较为确定的是，相对于其主要语言使用者的人数来说，法语拥有最多的第二语言使用者，而华语则拥有得最少。 一种语言所处的位置越靠前，其增长速度也就越快。相对来说，前十位的语言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有一种缓慢而稳定的发展趋势。 世界十大语言中，只有两种没有起到世界通用语的作用，即华语和日语。这并非偶然。它们的难度和书写规则，以及它们主要在单一语言环境中应用的事实，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局限，使得它们难于在更大范围内成为通用语。印地语和乌尔都语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但它们位于印度次大陆，这里有多语言的环境。前苏联也不例外，俄语尽管在感情上十分勉强，但仍是一种通用语，如表2所示，一种语言的排名越靠前，它对地区通用语环境的依赖就越大。 如今，所有主要语言，无论是影响力还是使用人数，都呈增长趋势。一种语言所处的位置越靠前，其增长速度也就越快。除了人口数量在各地的自然增长外，这种增长是建立在牺牲当地小语言的代价之上的。至少有上百种小语言正在慢慢地被排挤出局。一些语言使用者意识到他们自己的语言受到了前十位最有影响力语言的威胁，并且担忧被其主宰的威胁。与此同时，他们自己的语言又反过来，正在把一些更小的地方语言逼入灭绝的境地。很少有人意识到语言和文化扩张主义的这种独具讽刺意味的事实。扩张主义就是他人强加于你而你却无还手之力。如果你能还手，当然会义无反顾。 相对来说，前十位的语言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有一种缓慢而稳定的发展趋势。现在让我们逐一了解位居前十位的语言。 英语 英语是显示一种语言地位上升的最明显事例。它经历了大英帝国的衰败，却没有与之俱殒。如今，它已经远远超越其它语言而成为举世唯一的超级大国语言（长远来看，这倒可能是一种负担）。这是第一个真正在世界范围内通用的语言。国际英语已经独立于任何一个英语国家，甚至美国。一个韩国制造商在一家雅典旅馆约见一位有瑞士血统的巴西顾客。他不仅用英语谈判，在房间点餐也用英语。一家旅店也许没有一个人来自英语国家，但这里的外地人都会很自然地用英语相互交流。从一种社会上流的角度看，在商业、体育、政治以及其它诸多领域拥有英语知识是一种基本需求，并且正在向下层漫延。在科技领域，不掌握英语已经寸步难行。计算机技术的成熟使得任何一种语言和手迹都能呈现在显示屏上，但这并不能改变大趋势。中国的商人、科学家要想与他的外国联系人交流，即使在显示屏上用最简明的汉字都毫无帮助，他必须用英语与不讲华语的联系人交流信息。 世界上会不会出现两种或更多的国际通用语？这已成为一个公共问题。我对此感到怀疑，声名显赫的“市场”似乎也如此认为。实际上，世界各地学习英语的浪潮已经势不可当。在“英语热”的背后，除了有对时尚的追求，还有强大的经济和心理原因。这不仅是由于英语理所当然地占据着互联网的主导地位，它还越来越被看做世界贸易、经济进步和科学技术领域的通用语言，是连接世界的主要窗口。 法语 法语在一个世纪前几乎跟英语处在同一起跑线上。今天，跟英语相比，法语的世界影响力下降最大，但它在世界的影响力仍然保持在第二名的位置。它的威望依然高的原因，不只是由于法国政府不懈努力和大量投入，还应归功于所有法国人在实际运用中对他们自己语言的自豪感。在香港，我曾经在和一位司机闲谈的时候赞美他英语的流利。他说，他的工作不能没有英语。虽然法语实际用处不大，但他还是想学一点儿，因为这样可以提高社会地位。 西班牙语 法语在排行榜上的第二名位置受到来自西班牙语的威胁比其它主要语言都大。西班牙语急起直追，在美国的影响范围迅速扩大，并有望向其它地方发展。拉丁美洲现在已不再是一个经济萧条的地区，也不再是美国的后院。伴随着自信心和面对挫折能力的提高，拉美将在世界语言大市场上提升西班牙语的价值（它跟巴西葡萄牙语密切相关）。 俄语 俄语曾是前苏联的通用语。上世纪90年代以来，这种情形迅速改变，但是俄语要想在俄国外恢复声望尚须时日。多年来，从前苏联新独立出来的那些国家试图避免使用俄语。但想来容易做来难。对大多数俄国人来说，俄语仍是他们的通用语言，他们别无选择。要想使这种混乱情形沉静下来，需要几代人或者几十年的时间。对俄语最好不要枉加评论，它究竟能在排行榜前十位中呆多久，我们且拭目以待。 阿拉伯语 阿拉伯语是唯一远离英语和法语而在国际“领域”使用的语言。它是伊斯兰教通用语言，在摩洛哥和印度尼西亚一带的无数伊斯兰学校都用阿拉伯语。它也是唯一独立于西方具有主流影响力的国际语言，因为英语在当地很少被想起和欣赏。 华语 华语（汉语）是这样一种语言：它的使用者明显不主张它在自己人之外得到传播。虽然华语实际上不是一种而是由几种方言通过一种统一的文字构成的，但我们还是暂时忽略这种差别而叫它“华语组合”。要想打入一方市场就要先懂得他的语言，这是语言业内的一条行规。这适用于大多数的市场，但对中国却是例外。中国人像许多国家的人一样，喜欢外国人努力学习他们的语言，但并不希望外国人真正弄懂它。 尽管使用华语的人数量巨大，但华语目前还不是一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语言。它的应用范围主要在中国、新加坡和世界各地的华人社区，尤其是在东南亚的大社区。对于讲华语的人而言，拥有一个大洲的人口基础似乎已经足够。华语对于远东地区的人，如朝鲜人、日本人、越南人、泰国人和其它地方的人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但在过去几百年里，它的文化影响力急剧下降。 德语 德语比其它所有语言都经历过更剧烈的影响力沉浮。初入20世纪时，它曾是科学和技术的主要语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使德语受挫，直到上世纪20年代，其影响力才基本恢复。上世纪30年代，美国学化学的学生必须具有本专业的德语知识。那时，德语在日本也格外流行。第二次世界大战使德语的声望灾难性地下降，它的昔日风采不再。当时，德语在东欧的第二使用者也减少很多。今天它在前苏联的声望有所回归，似乎有了一次复兴机会，但它必须面对来自英语的超强竞争力。两者究竟谁能占领前苏联和东欧的阵地？在这个问题上，语言特征可能比历史和政治力量更突出。德语是一门很难学的语言，这从它把所有名词都分成三个性的特点上就可以看出来。英语初学时则比较容易。英、德两语的机会相当，但我认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英语将会最终胜出。 葡萄牙语 说到葡萄牙语，首先想到的它是巴西的官方语言，而伴随着拉丁美洲的经济进步，它可以像小马拉大车一样带动葡萄牙语向前发展。尽管一路起伏不平，它仍能稳步前进，所以葡萄牙语最终可能提升其国际影响力。巴西人似乎热衷于学习英语，但也算得上是“中国状况”的一种延伸形式。例如，巴西人也是更愿意跟外国人用英语谈判。只有未来才知道这种情形会怎样发展。 印地语和乌尔都语 印地语和乌尔都语是姐妹语言，像十大语言中的其它语言一样，由于讲本族语的人数有绝对增长，所以它在印度、巴基斯坦的影响力都在增加。这两种语言是当地同一语言的变种。印地语在印度是以梵文字母书写的，而乌尔都语在巴基斯坦则是以阿拉伯文字母书写的。两种语言在国外移民社区内都有大量的讲本族语的人，但在自己的社区之外，它们都无缘侈谈世界影响力。作为地方通用语，它们无疑有着大量的第二语言使用者，印地语还是联合国官方语言和全印度官方通用语等等。在南部，母语为德拉威语的人（Dravidian， 达罗俾图人）更愿意讲英语。英语在印度北部是精英语言。英语广泛使用的事实已经被接受，并被列为官方“第二语言”。作为高级管理、中高等教育的语言，英语实际上至少跟作为印度通用语的印地语在当地不相上下。 国际语言百科全书中的乌尔都语中包括如下的引文： 随着乌尔都语诗集的流行和在英国、美国、苏联、加拿大以及一些中东、非洲国家的文学研讨会的举行，大量的文学组织和出版物面世，它反映了乌尔都语在作为一种世界性语言的传播。 如果把这篇文章的重点放在经济力量和人数上，那将很令人遗憾，因为那只是评估语言有效性指标中的很小一部分。乌尔都语诗集和文学组织或许会更加国际化。如果大家都用这种富有魅力的方式来扩张其影响，世界将会变得更好。 （有删节。本文大部分数表选自Eric V.Gunncmark的《国家、人民和他们的语言（一种地理语言手册）》，1991年版，瑞典·哥德堡） 本文作者为安达曼岛协会 网站重载本文所做的编者按（摘录） 每种领域的重要性都是根据该领域作为每种语言的最高得分来判定的，六大选择标准是： 1、主要语言使用者的数量：最高4分 2、第二语言使用者的数量：最高6分 3、使用该语言的国家经济实力：最高8分 4、该种语言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人类活动的领域数：最高8分 5、使用该种语言的人口和国家数量：最高7分 6、该种语言的社会文学地位：最高4分（如果是联合国官方语言则另加1分）（2003年） 在为20种主要语言的不同领域赋予一定数量的分数之后，我们再把分数相加，排出前十名。正如法国人所说的 C'est tout（如此而已）。这里没有高等数学和量子物理，以这种方式赋分不免会有某种程度的武断。为了检查排名的可信度，我对这种赋分系统进行了反证式考查，其结果令人满意：只有在给出明显荒唐出奇的数值时才有可能影响上面表2中十大语言的排名顺序。唯一的例外就是葡萄牙语和日语，它们被赋了同样的分数。因为日本的经济相对强势，所以我把它排在了前面，但如果巴西保持目前的经济增长速度，那么这两种语言将会平起平坐，甚至会颠倒顺序。 这些资料基于上世纪80年代早期至90年代中期搜集的资料。其结果是否需要更新呢？目前没有必要。尽管排名前十大语言的使用者的数量都有所增加，但是并不影响它们在排行榜的位置。（200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