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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放】旅台日记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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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韩雪春1257
时间:
2011-3-29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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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放】旅台日记之十
旅台日记之十
3月27日雨
昨天傍晚开始下雨,直到今天我写日记的时间,晚上8点,天仍在下,而且没有间断地淅沥的下着。我今天去新竹,新竹也是一天雨。好在我要去看的梁家扫墓活动是风雨无阻,让我近距离观察了了台湾客家人清明时节祭扫墓园祭祀祖先的场景。
早上七点,我从位于新庄的辅仁大学出发,乘802公车,到台北新浦站。在新浦换捷运(城铁)往永宁方向,一站到达板桥车站,板桥是高铁、台铁、捷运三种交通路线的会聚地,换车异常方便。我在这里换高铁去新竹,高铁到新竹只需要24分钟,如果坐普通列车约1小时多。当然高铁票价要贵许多,单程是台币260元。台湾买高铁票,很方便,网上订票可在就近的便利店拿到票。但我还是在车站窗口买,因为自己到达的时间不好掌握,这样比较可靠。我从网上查到有8.33分的车,结果我去买,说只有8.08分的,或者是8.44分的,我选择8.08分,从板桥南下新竹。高铁车厢宽大舒服,我来不及打瞌睡,就到了。
辅仁大学中文系的陈老师开车来接我,她是新竹人,家仍在新竹,平时住学校,周末就开车回家。陈老师的舅妈也在车上,她带我们去陈老师外公家的墓地。今天是她外公梁姓家族到来台开基祖墓地祭扫的日子,因为家族大,时间不便更改,所以,他们家族的规矩是靠近清明的那个周日,各家自动聚集墓地来祭扫,无论天气如何,都不变化。我是上周通过郭秘书知道陈老师外公家扫墓消息的,因为我一直想看看台湾的清明扫墓,郭秘书就留心给我打听,而陈老师又是一个特别热心肠的人,她主动提出让我跟她一块去看扫墓,还介绍新竹的各种风物、寺庙情况。今天就是有这样的机缘,才实现了我的愿望,虽然天雨不便,但还是坚持前行。好在我昨天新买了一加绒光面防水夹克,一条运动裤,一双防水耐克鞋,当然这些衣物都是中国内地生产。这身行头今天帮我大忙,否则在风雨交加的野外,如何抵挡得了。
坐着陈老师的车,开了一阵,我们到了新竹郊外,在一个小山路旁,停下,那里就是陈老师外公家祖先墓园,这里已经有一群扫墓人穿着雨衣在用除草机给墓地除草,并砍伐旁边的荆棘。这片山地是梁家自己的祖产,虽然现在他们住到新竹市了,但还常来看看。最早的墓地是梁姓来新竹的第一代,大约是在乾隆年间,梁家有族谱。据陈的堂舅,一位在东莞开小工厂的老先生讲,他们在台湾已经有20代了。老家是广东梅县的,以前叫嘉应州。如果再朝前追溯,梁姓是从陕西泾县迁到广东的。他说他们这支客家人已经闽南化了,讲闽南话。但在祭祀上还是保留客家传统,当然不十分严格。看到在大风大雨之下,这些家族子孙们都在卖力地清除荆棘杂草,我感觉到他们是有很深的家族情感以及与祖先的紧密联系。
清理完后,虽然没有人出来主持,各房头人人自动地开始在坟上插黄纸条与白纸条,他们用工具直接在坟上挖一个小坑,将纸条插在土中,而不需要像我们老家那样绑在竹竿上,再插入土中。他们有一个特殊的习俗,在祭拜祖坟前,要先拜墓旁的后土神位,一个小石碑上写着后土二字。据说这里每一座墓前左方都有这样一个土地神位,俗称“土地公”。我再看其他几座家族墓,都是如此。祭祀过土地后,他们才在祖先墓碑前摆供,以前是要有三牲的,现在简化了,只摆糖果、糕点、香纸等。因为这是总墓,所以大家依次来拜,也就是上香,有一个人将一把香点燃,站在坟与后土之间发香,进香人上前接过一根香献给后土,然后再接一根香献给祖先。他们不叩拜。然后将带来的一扎扎纸钱烧化。烧纸的顺序也是先后土,然后再是祖先。与此同时我们听到附近不断有鞭炮声,我问是不是也是祭扫,他们告诉我,是的。看来下雨祭扫也不仅是梁家。我问这里放鞭吗?告诉我说,以前放,现在不放了。以前祭祀快结束时,要掷筊问祖先是否满意,如果老是不准筊,就得呆在这里处理,一直到先人满意为止。这种习俗后来是掷两个10元的硬币。大概在10年前已经停止。因为人们担心老是走不了,干脆也就不问,自己尽心尽力而已。掷筊是台湾寺庙或日常生活中普遍的做法,有事先要卜问神灵,陈老师告诉我,如果你求的事得到神的默许,准筊就是一阴一阳,两阳是笑(神的意思需要琢磨),两阴就是不准。我在庙里看到年轻人求签前,也要掷筊,如果准了,才去抽签。抽签后,在香上转三圈,再掷筊,看是否准签。陈老师还告诉我她家族的故事,她的祖上兄弟两个,从闽南来,当时穷,弟兄二人,只有老大娶妻有后,弟弟去世后,用石头棺材,坟地绝不能动。家人也从不去祭扫。
我们看完坟地祭祀后,就去附近的义民庙(在新埔镇下寮里)。义民又名为财团法人台湾省新竹县褒忠亭。义民庙是对某次重大历史事件中,为国捐躯的人集中祭祀地,他们一般是前庙后墓。关于新竹义民庙的来历,有多种说法,在来的车上,陈的舅妈说纪念抗日牺牲的人士,陈老师说是帮助朝廷平定林爽文之乱,也有人说是闽客械斗的人。我们在义民庙里看到有御旨褒奖的字样,还有一份关于义民庙的简史,上面明确说是乾隆五十一年(1786)新竹义民军保卫家乡,协助清廷平定林爽文之乱,死亡两百余人,受到乾隆御笔“褒忠”的嘉奖。这些亡人在归葬的途中,牛车走到凤凰山溪后,就不走了,经掷筊,原来这是一块风水宝地,“雄牛睏地穴”,在征得地主同意后,将义民葬于此。建庙祭祀。后来同治年间,又有动乱,义民又牺牲百余人,也葬于此,所以后面的义民冢有两处。义民庙是客家人十五大庄轮值主持,他们有事都会来,但大日子是在农历七月廿日,自道光公祭以来,已经有170余年的公祭历史。台湾政府还定此日为义民节(1955年)。节日当天参拜信众数十万人次。该庙简介称:在晚清以后“庙产日丰,血食日隆,祀典日盛。甚而为地方实力最雄厚、影响最深远之一股政治经济之安定力量”。据说议员立委选举的时候,他们也要来义民庙拜拜。义民庙在1946年设立义民中学,至今六十余年,培养学生数万人。这是庙宇管理部门对义民庙来历的认定与评价。台湾寺庙是很有实力的,当然最有实力的是妈祖庙,所以他们都是财团法人。
我们去那里,正好有一个法会在进行。中间有一个供献的牌位,供品有红粿、凤梨,和尚、居士念经,用的是电喇叭,声音很大,一群人在虔诚听诵。对面在演布袋戏,下雨没有人看,但照样在演。左边排列了好几头整猪。右后边有一位老先生在那里做热糍粑团,放在铺有芝麻糖粉的簸箕上,有一次性筷子,大家可以自由挑吃,味道很好。
我们在义民庙吃了客家小吃后,回到新竹市内,路过北门街的郑氏家庙,这是台湾第一个进士郑用锡的家庙。郑是台湾科举史上破天荒的“开台进士”,时间在道光三年(1823)。他在作了十五年京官后回台,当时引起新竹家乡的轰动,据说地方长老、百姓前往港口迎接,人潮汹涌,导致一位牧羊女将手中的羊拖死,因而地方上留下一句俗语:“人做官,汝死羊母”。郑家是新竹的著名家族,新竹许多历史都跟郑家有关系。有趣的是新竹人尊重乡贤的传统一直浓烈,在163年后,新竹又出了一个有世界影响的人物,1986年,新竹人李远哲获得诺贝尔化学奖,获奖消息传来,他在新竹市文昌街的老家贺客盈门,连当时的副总统李登辉也上门祝贺,他家被来访者挤得水泄不通,李远哲老父亲著名美术教育家李泽藩不胜其扰,他用日语对子女说,真是Nobiru奖,这是日语诺贝尔奖的发音,意思是“令人精疲力竭的奖”。现在新竹有一个李泽藩的美术馆。陈老师舅妈说,李泽藩给她们中学生上过美术课,每次拿自己的画作教学题材。今天由于郑氏家庙不开门,只好在门外拍了几张照片。再看见大名鼎鼎的竹堑城,是新竹的第一次筑城留下的东门城楼(1829),它是郑用锡倡议修建的。我想象很高大,结果看见并不高,在今天都市里没有特别的感觉。但这是新竹城市史的地标,可惜,后来没有转过来拍照。
当然去新竹一定要去城隍庙,城隍庙始建于1784年,光绪年间它升格为都城隍庙,曾主持过全台祈福法会。新竹城隍庙还有众多的美食,新竹贡丸号称台湾最好,可惜我忙着拍送城隍到主家的场景,没有心思品尝,陈老师后来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吃,我只好说“是”,我对神庙有兴趣。我们去时正赶上接城隍去主家,每年都一家主要奉祀城隍,庙了今天要送一尊去他家,接的人捧着香,吹着喇叭,几个开路将军在前,城隍轿在后,送上车队。由于下雨,神像都套上了雨布,拍的照片不大好。有一个庙里的人告诉我,说这城隍跟苏州有联系,他们去过苏州,苏州也会有人来。苏州庙古老而大,但就是有些仪式要学习。城隍庙有一尊阴阳司公的造像有意思,其神是阴阳脸,右白左黑,就像我们生活中遇到的一些人,对人对事总有两幅面孔,而且变化很快,让人难以捉摸。城隍庙旁有一个法莲寺,供奉观音菩萨。后面还有弥勒殿,月下老人殿等。
听说月下老人殿前曾经有原配在这里做法事,以驱赶“小三”,后被管理部门禁止。看来月下老人也遇到了时代的新问题。小三话题最近在台湾很热,因为台湾放了一个电视剧《犀利人妻》讲的婚姻的故事,电视台专门有一期大老婆如何对付小三,国民党立委邱毅也是嘉宾,他说小三的问题,是男人的问题,此话有道理。月老前的看板上贴满了希望得到意中人的许愿卡。寺庙说“写出你的理想对象,写出你对因缘的梦想”,前100名免费,然后在月老公圣诞的六月初二统一焚化。有人在上面写着,“希望我的因缘是正缘,不要烂杨(桃?)花”;有写“愿早日找寻到今世缘分之人”;还有人写“一国两制,和平共处”等等。婚姻问题永远是一个不寻常的话题,今天大龄单身文化人,在内地、台湾都有不少,看到那些优秀的人,品德才艺俱佳者成为“剩女”,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衷心期待月老公让这些知性的女同胞有一个理想的归宿。
临走时,在城隍庙外,买了润饼,就是用薄薄的面皮包裹着豆芽肉类等,味道没有想象的好。我还买了几个当地特产竹堑饼,是台湾人说的“古早味”,我倒喜欢这饼。
台湾清华大学在新竹,我跟陈老师提出要看看,她送我过去,她是当地人小学就常去那里。清华很大,在一片山地上,有两个小湖。我的意外收获是,去了梅园,拜谒了先后担任北京清华大学与台湾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墓地。梅墓很气派,正面墓壁上有有蒋介石“勋昭作育”的敬挽,墓上是几米见方的黑色大理石,大理石上刻有"梅贻琦博士之墓"几个大字。梅校长曾经说过,“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他在清华建立了教授会、评议会与校务委员会的行政体制,这种集体领导的管理体制,促成了清华大学成长为世界知名大学。他曾经说教师不单要能“以己之专长之特科知识为明晰讲授”,而且要为学生树立修身的楷模。他有一段著名的“从游论”:“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对这样杰出教育家我虔诚地鞠躬致意。我在梅墓之前为自己留下了纪念照,这是我在新竹唯一的留影。在春雨绵绵的时节,拜谒了长眠在这里的梅先生,是我新竹之行的难得收获。虽然是意外的邂逅,但永远值得铭记。
出了清华,又车游科学园区,由于雨天我放弃了原有再看寺庙的计划,直奔高铁站,下午4点3分,我搭上了北上的列车,看到车窗外水平如镜的田野,让人想不到它的开发不过三百年,今天的新竹是台湾高科技的腹心地区,而这里又有着古朴的民风,陈老师那发自内心的热情及对乡土知识的熟悉,让我此次新竹之行,充实、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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