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民俗学者对民间信仰的“民俗性”有天然的敏感性一样,人类学者对民间信仰的“宗教性”元素情有独钟,特别是对于民间信仰的仪式结构、社区系统以及宗教象征符号的形成机制关注有加。这也是人类学家喜欢借用“民间宗教”或“社区宗教”(communal religious traditions)来惯称民俗学所约定俗成的“民间信仰”概念的原因之一。比较而言,人类学的解释模式显然更处于“欧风美雨”的浸润之下,或者藉此加工深化、跨文化对话。比如大传统与小传统、国家与社会理论、文化与权力、祭祀圈与信仰圈、象征资本、社会记忆、仪式理论等等话语占据着主流的学术媒介,并形成跨学科性的渗透,西方化的权力话语的魅影时隐时现。[18]这或许也算是“文化全球化”在学术话语中的生动表现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陆人类学者对民间信仰或民间宗教的关注,是在与研究中国宗教的域外华裔学者及汉学家之不断的对话和互动中前行的。海外人类学家对中国民间宗教的象征体系、组织结构及运作模式、仪式实践、社会功能等都有较深入和细致的考察。其中,杨庆堃对制度性宗教(institutional religion)和分散性宗教(diffused religion)的类型划分,弗里德曼(freedman)对华南的宗族组织构成及祖先崇拜的分析、武雅士(Arthur P. Wolf)对神灵谱系如神、鬼、祖先在社区中的功用的思考、桑高仁(P. Steven Sangren)对地域崇拜中社区宗教仪式的功能分析、王斯福(Feuchtwang)对地域神明谱系的“帝国隐喻”的剖析、韩明士(Robert Hymes )对地域崇拜体系中的精英作用的历史梳理、华生(James L. Watson)对天后神明的标准化问题的探讨等,都对中国大陆人类学的宗教研究传统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