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同
因为1989年春到1997年5月间两本日记不翼而飞,我现在已很难确切地回忆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江绍原了。但江绍原这名字我不陌生。以我的癖好,凡见到某人原籍与我同乡,总是要十分地表示亲近,我为此也吃过不少苦头,有时为搜寻一点乡先贤的资料,竟闹到废寝忘食。大约在八十年代中后期,我确定要开讲中国现代文学课,开始细心地读鲁迅,在那些书信和日记里便发现了江绍原的名字,而在其注解中,赫然写着“安徽旌德人”。
到了1992年秋,安徽成人高校系统决定开设“地方文化志”选修课程,我便兴致勃勃地列出了一长串可讲的题目,而江绍原也是其中之一。
但江绍原一章终于没讲,原因是手头关于他的资料实在太少。不说在中国现代文学、学术史上绝少看到对他的评价,就连他曾经出版过的著作如《发·须·爪》、《血与天癸》也很难再见到。因此我想,待得到了《发·须·爪》,再来开讲江绍原不迟。
《发·须·爪》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从这本书的副题看,是“关于它们的风俗”。研究风俗的书在世风日下的年代不必说旧版重印,就是新的著作也极难问世。我想得不到书就退而求其次吧,就先到江绍原的老家江村去看看吧。于是借一次出差的机会,在一位文友带领下来到了位于黄山北麓的白地江村。
江村实在是一个名村,进村道路虽坎坷不平,但一进村便觉得气象不同,村口一面墙承接着青狮白象二山夹峙的小溪之水,取名为聚秀湖,南山上文昌宝塔显示村落悠久的历史,而村中的古民居、宗族祠堂以及幽深狭窄的古巷,虽然破败不堪,却让人印象中挥之不去。在村中我见到了几乎与二十世纪同龄的江焕中老人,他给我介绍了他所知道的“族叔”江绍原的情况,并出示了江氏宗谱的复印件,在那上面我第一次见到了署名“绍沅”的照片,着北洋时代军人装,身披绶带,蓄着小胡子。但我怎么也不能将其与“北大教授”这样的称谓联系起来。
为证实着军装的“绍沅”就是研究民俗、写作《发·须·爪》的江绍原,1995年春,我托朋友到省档案馆翻拍了在江氏宗谱上的那张照片,之后我写了一篇稿件《风俗样样都关情》投寄江苏的《书与人》刊物。而这时除了从鲁迅书信、《知堂书信》读到有关的一点资料外,我还没有看到《发·须·爪》,结果就出了错误,在刊物刊出后的文稿中将江绍原生平明显弄错而我还全然不知,尽管编审同志在文稿刊出前跟我电话、书信往返多次,事先尽可能地做了考证和史料的爬梳。这次失误不仅使我对已逝的乡先贤深感愧疚,对健在的江绍原后人感到歉意,而且使我写文章变得更加小心,对《发·须·爪》的渴求更加强烈。
1996年春,我正在四处搜求徐蔚南、王世颖的《龙山梦痕》而不得,念头一转,想到了新文学书刊收藏大家姜德明先生,从前我已读过姜先生《活的鲁迅》、《余时书话》等著作,自觉得与老先生有些亲近。想完之后便提笔写信,可谁知道一落笔,首先便问起《血与天癸》和《发·须·爪》来。现摘姜先生1996年6月8日回信中的几句话:“尊信所提《血与天癸》我没见过,似未出版。另一本似已影印。……现在买旧书已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愿你在当地与书店的同志交朋友,包括书摊的个体户。”一番话中我最看重的是“似已影印”,我相信老先生是不会轻易说过头话的,用一个“似”字,无非是表示不敢确切地肯定。
为一本小书值得这样四处追寻吗?我想说服自己,还是正经工作,正经读书吧。但说来奇怪,心中的一点点挂念总会要人做出一些举动来。1997、1998这两年我写了好几封信给在上海的朋友,托他们到上海书店或别的什么机构去寻找,有的时候他们也不回信,而这些我全然不顾。
1998年10月的一天,我在街头闲逛,心里惦记着《燕子笺》这本明传奇,本来也是想到地摊上碰碰运气。地上一溜旧书摊,老板有些都已面熟了,我的眼前一亮:发须爪,通红的三个繁体大字。我立即将书买下。 有了《发·须·爪》之后,竟然好事成双似的,去年我又得到了一本江绍原的《古俗今说》,是他民俗著作的结集。现在我惟一期望的就是《血与天癸》。
资料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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