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4点揭榜的日本参议院选举,早在晚上10点即看到当政的民主党惨败之势不可挽回。据菅直人首相说是意料之外,可是在我们这样路人甲乙的印象来看,这个结局早就命定了。
民主党的失利只在一点:与民争利。消费税率从5%提高至10%,民主党说这是从长远角度为国家好,常常列举德国、中国(不看不知道,咱们消费税原来高达13%)为例,说明要想富国,必先增税。但日本人民是现实的,打着国家的名义,让你买每样东西都多花5%,谁乐意?不仅日本家庭主妇不乐意(菅直人可是著名的主妇杀手,靠女粉丝起家的),连我这样的外国人都不答应。
党方针决定了大部分候选人的命运,然而具体到每个人,还是各有各造化的。每天走去东大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学,小学的门口从6月份开始贴上东京选区的候选人大头贴海报。眼下日本政坛流行美女参选,东京区竟然有一半的女性,虽然都是四十以上的女性专业人士,却也徐娘半老,各擅胜场。某三口大师每天经过,少不得看相点评一番。其中有位女士相貌端庄,长了一幅古代中国皇后的标准相,最受三口大师推崇,预言其必高中。
昨天结果出来,此姝果然以小党派的身份高中东京区第二名。东京向来是自民党和民主党两大党的地盘,此姝不知哪里来的神勇,可能是大部分男性选民跟三口大师一样,也是看相的专家吧。
日本共产党的党魁“出人意料”地落选,但以中国路人甲乙的亲身经历来说,大概也不意外。自6月以来,东京街头游走着各个候选人的高音喇叭宣传车,喇叭反复地喧嚣着某候选人的名字,车里坐着若干靓女俊男,标准化地微笑、向路人挥手致意。有天上班路上看到此党宣传车,车正在等红灯,四下无人,只有路人中国爪哇和三口,可是车里的手还是果断热情高频率地向路人吾等挥了起来。当时偶那心头一热啊,差点就想唱《国际歌》了,快步上前,正待相认,却发现里面的男女一边聊得正欢,一边向车窗外面挥着手,那手却像不是长在他们的身上似的。热情的中国心被弄得哇凉哇凉的三口大师当场预言:如此敷衍应付的选举机器,必败!
在选举前一天的冲刺阶段,我们在东京最著名的旅游景点——浅草寺,见识了自民党的选战动员。那天正是浅草寺一年最兴旺的庙会,山门内外人山人海寸步难行。浅草寺山门叫“雷门”,前面是条主干道大马路,下午5-8点,自民党的宣传车陆续开到雷门前,紧接着几百个欧巴桑粉丝也聚集过来。高音喇叭不断地叫着“保坂三藏”的名字,粉丝们挥舞着啦啦队的绿塑料球,跟着喊口号、拍掌欢呼。
在下午6点半保坂三藏出来之前,不断地有自民党的干事长(相当于秘书长)、各方友好人士登上宣传车顶为其声嘶力竭地喊票。其中有几位老头,那范儿一站出来就是不怒自威的主儿,仔细一看,原来是5月中旬东京上野五条天神祭的主祭大头目。位于上野公园里的这个天神掌管着东京的医药行业,信奉者众,每年为期两天的游神祭祀声势浩大,出动抬神舆的民众往往好万人。在这过程中充任主祭头目的,当然是社会地位极高、且财力丰厚的功德主。果然,7月10日,参议院竞选的前一夜,在自民党的这条车上,天神祭的各大头目又出动了,他们叫喊口号的那神情,也跟天神祭上游神的狂热劲儿差不离。
我又想起在那次天神祭上,曾经看到这位自民党保坂议员,伊独自站立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因为我之前总在东大附近社区的招贴上见过他讨喜的长相,故一眼认出他来。这么看来,自民党的议员选举,牵涉的全是东京地区掌控“祭祀文化权力”的大佬们呢。
说实在的,从去年政权交替之后,日本媒体就一直对自民党落井下石,一会说其党员人数降至史上最低点,一会又说有些党员的竞选班子都筹划不到费用。不过在浅草寺的这次竞选动员,看到一向最为矜持的老太太们像追星族那么坚定而疯狂,我就想,自民党看来是反省了、更新了。
再说佛教向来讲究“山门清净”,在浅草寺的山门前,允许自民党如此喧嚣地拉票,大概自民党各地方党员平时也是浅草寺的大功德主吧。近年台湾中研院谢国兴教授在台湾祭祀组织与绿党地方动员的关系之上有不少有趣的发现,他提出“交陪境”的概念,把祭祀圈概念的空间扩大至神的“交陪”、人的交陪及至政治的交陪。不止台湾,以前的中国,地方祭祀组织与政治组织向来存在高度重叠的关系。
近来在日本,又一次看到这样的交陪,顿感“亲切”。以偶路人的眼光来看,卧薪尝胆的自民党若能发挥其与祭祀组织交陪的自身优势,未来恐怕不只是昨晚参议院选举的东山再起,政权再次交替的愿景,浅草寺、五条天神等佛寺神社里的神佛们也会慷慨一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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