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乡土文化”面临“断代”:麻山锣鼓还能敲多久 [打印本页]
作者: folkman 时间: 2009-12-12 11:37 标题: “乡土文化”面临“断代”:麻山锣鼓还能敲多久
“乡土文化”面临“断代”:麻山锣鼓还能敲多久
添加日期:2009-12-11 10:33:00 作者: 新闻来源:星辰在线-长沙晚报
远山、暮色、一群痴情麻山锣鼓的村民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画卷。
麻山锣鼓造鼓传人杨奇正在造鼓。
当摄影家罗雄刚一拍完,村民们就围上去要看“自己拍得漂亮不?”
发源于宁乡县东湖塘镇麻山村的麻山锣鼓虽然很受当地村民的喜爱,但热衷于这项活动的却大多是中老年人,麻山锣鼓“自然消亡”的危险及其乐曲的自然淘汰似乎大势所趋。目前农村文化生活贫乏的问题依然相当突出,“甚至已影响到了社会协调发展”
1、靳江河流域每个村庄都有一到两支麻山锣鼓队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泻在空旷的原野上,昔日忙碌的乡村一片恬静。
在宁乡县东湖塘镇麻山村一户村民家里,却里里外外地围了很多人。“大家将鼓敲起来吧!”随着60岁的袁国彪一声吆喝,锣鼓“咚咚”地敲响,紧接着,大小唢呐、笛子、竹引子、管、堂鼓、汉钞、锣、小锣、云锣、大筒、中胡、统胡等一齐开始演奏,宁静的乡村好不热闹。
4年前,袁国彪从东湖镇退休后即组建了这支锣鼓队。“我们这一带还有个特点,要是村民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去帮忙。2005年冬天,我所住的组里一位老人过世了,大家都来帮忙,结果发现没人带头组织打鼓,所以,我就组织起了这样一支锣鼓队……我对打鼓是外行,但小时候我看得多,而且,我们这里打鼓是有历史渊源的。因这种打法是我们这一带发明的,所以叫做麻山锣鼓。”
据袁国彪介绍,麻山锣鼓是宁乡境内流传的一种民间吹打乐,是类似于民歌的曲牌。因发源于宁乡县麻山而得名。“听老一辈人说,最初形成于明末清初。相传由一云游僧所传授,当时作为庙宇化斋时用的礼乐。清光绪,宣统年间,麻山锣鼓的音乐得到大幅度地发展和完善,形成了一个拥有丰富曲牌的乐曲体系,具有独特的演奏形式,音乐名称、乐器形制和曲目内涵,并在靳江河流域流传开来。”
靳江河因流经宁乡楚大夫靳尚墓前而得名。“靳江就发源于我们麻山,自西向东流经宁乡县大屯营、道林等地,经湘潭县,于长沙岳麓区的柏家洲村附近汇入湘江……可以这样说,靳江河流域每个村庄都有一到两支麻山锣鼓队,我们麻山村,像模像样的锣鼓队就有三四支。”
麻山锣鼓轼牌格调清新,秀丽大方,节奏变化多样,富有一定韵律,并且每个曲牌都冠以形象生动的名字,或记事,如《接姐》、《放风筝》等,或叙景如《荷花出水》、《雪花飘》等。“无论从名称或音乐内涵,都表现了浓厚的乡土生活气息,表现出我们麻山一带对大自然的描述,以及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袁国彪说,麻山人只要有时间,就会聚集起来敲鼓。“村里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我们敲,就是大热天忙完一天的农活,也会有人在一起敲到深更半夜,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农闲的季节,麻山人每天听不到鼓声就会不自在,爱敲鼓的人每天不敲几下就会觉得手痒。”
2、 打鼓的场景“说是一道风景一点也不为过”
麻山锣鼓的演奏形式基本上是以五吹六响为基础,再加上丝竹乐器伴奏,少则七八人,多则十三四人组成,每逢过年过节、婚丧喜庆之日,常在路途边走边吹打麻山锣鼓曲牌,故人们又称为“路皮子开台”。
麻山锣鼓所用乐器基本为大小唢呐、笛子、竹引子、管、堂鼓、汉钞、锣、小锣、云锣、大筒、中胡、统胡等。其演奏形式自由,既可室内演奏,也适合室外行进中演奏。
据宁乡县有关资料记载,1959年3月,彭德怀元帅来宁乡视察,在看完原宁乡县花鼓剧团演出的《西厢记》后,乐队吹奏了一支宁乡麻山锣鼓《接姐》送观众离场,听到这支曲子后,彭德怀元帅有意放慢了脚步,对随行的宁乡县干部说:“想不到宁乡这一带的土音乐还这样好听啊!”
麻山锣鼓在其演变渐进的过程中始终对地方民乐有着相当大的影响。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中央音乐学院派专人对麻山锣鼓进行了专门采访录音,同年代《麻山锣鼓》载入《中国民间艺术大全》。
1993年,湖南省广播电台、长沙市电视台等相继录制了《麻山锣鼓》磁带,“据说当时发行了几万盒磁带”。2000年,湖南省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民间吹打乐》引用《接姐》、《四季青》、《枫树落叶》等麻山锣鼓曲调牌8支。“使得麻山锣鼓既独具宁乡风格,又广泛流传于三湘四水。”
2006年,宁乡麻山锣鼓成功申报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麻山锣鼓成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后,打鼓的人越来越多了,可以说,我们这一带没有买六合彩的,也很少有村民打麻将的,他们爱的就是麻山锣鼓。”
伴随“咚咚”的鼓声,大小唢呐、笛子、竹引子、笙、云锣和丝竹等乐器一齐上阵。立时,击鼓者甚是卖力,吹奏者调其之气,做到养气一时,用于一曲。袁国彪说,要是天气好,麻山村三四支锣鼓队就会同时练习,要是表演场地比较开阔,观看的有“四五百人”,“那些观看的人跟着鼓点边打拍子边跳起来,整个村子都沉浸在音乐声中,那场景,说是一道风景一点也不为过”。
袁国彪组建的这支锣鼓队共有8个鼓手,还有十多个演艺人员。“这些人来自东湖塘镇麻山村、太平村、东湖社区等三个村社。”
3 、与许多传统地方音乐一样,麻山锣鼓也遇到了“断代”
首先,能造出麻山锣鼓的人已是“凤毛麟角”。据悉,东湖塘镇泉山村曹家组72岁的杨奇是制作麻山锣鼓的惟一传人,“我这一生都给了麻山锣鼓,可以了,见证了麻山锣鼓的兴衰。”杨奇说。
196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杨奇拜当地做鼓师傅杨省吾为师,师傅言传身教了半年之久。随后,杨奇又在师傅家里帮了近3年工,“就在帮工这段时间,我从师傅那里学到了造鼓的技术,并成为主要造鼓人。”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年岁已高的杨省吾不再做鼓,杨奇就成了做麻山锣鼓的惟一传人。“我做了40年的鼓,一共也就做了2000多面鼓吧,做的鼓有蓬蓬鼓、堂鼓、京调鼓等多种,其中长沙地区做那种上大下小的蓬蓬鼓就只有我做得像模像样,产品销到了台湾、湖北等地,长沙、益阳、衡阳等地就销得更多了。湖南省著名说唱艺人李迪辉就曾多次来到我家找我订做鼓呢!我共为他做了5面鼓!”说起做鼓,杨奇显得十分自豪。
“造鼓不是一件易事,要选好木材,通常使用的是泡桐,树要大、要轻、要绵、要特别干,否则音质不好。最难的是整牛皮,整牛皮要用刀剔肉,整一张熟牛皮出来工作量很大,别的工艺每个环节均不能马虎,做鼓师傅不是木工,又要熟悉木工,不是漆工,又要通漆工,不是画工,又要是画工。”杨奇说,造鼓是一个精细活,“有半点马虎鼓的音质就不好!”
“我做麻山锣鼓全部用手工操作,一只鼓一般要做三四天,一年所做的鼓不足100只,现在一只只能卖到180多元,除去成本,一天的工钱只有20来元,多的时候也就三四十元,利润太低了。”说起做鼓的收益,杨奇有些无奈。“由于我的鼓全部是手工制作,花的时间多,音色可能比别人的要好一点,所以,在市场上还是很走俏,我所做的鼓没有一只卖不出去的。”记者注意到,在杨奇家里,到处可以看到做鼓的材料,但根本找不到一个成品鼓。
当记者问杨奇是否有人愿意继承其衣钵时,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学做鼓不容易,效益又不好,现在出去打工一天随便就赚五六十元,还有哪一个愿意来学造鼓呢?我前后带过几个学徒,但都做不开。我的儿子现在外面打工,要他继承我的手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我是做麻山锣鼓的惟一传人,难道麻山锣鼓真的就要在我的手里绝迹了吗?”
4 、“很多老调没有什么人打得出了,都是打的新调”
“文革”期间,麻山锣鼓的原始资料(包括1956年的音响资料)全部毁于一旦。
袁国彪坦承,由于市场经济等因素,大多数人外出打工。“村子里学习吹、拉、弹、打的人大大减少,尤其是在青少年中,更没有多少人去学了……麻山锣鼓‘自然消亡’的危险及其乐曲的自然淘汰似乎大势所趋。”
“农民现在主要还是热衷于打工赚钱,并以此来养家糊口或者过上比较富裕的物质生活,农民对于文化艺术的欣赏兴趣也越来越少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农民一年到头没几天闲工夫……再加上这些年电声音乐、铜管音乐的冲击,农村青少年认为轻音乐、流行歌曲才是跟得上时代的音乐,而民间吹打乐在他们的心目中显然已过时了。”好在袁国彪在说这些时并不责怪村子里的年轻人,“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和追求,不喜欢老祖宗留下的这些吹打音乐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袁国彪最担心的就是“麻山锣鼓会不会在下一代人手里失传”。“那样的话,我们就对不起祖宗了。”
“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不怎么爱打鼓,我们这支锣鼓队最年轻的鼓手也是42岁的人。很多老调没有什么人打得出了,都是打的新调,或多或少有点现代歌韵化的味道。”但令袁国彪感到欣慰的是,“麻山锣鼓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还是敲得很响的”。
5、 如何使富了的农村精神文化生活也富起来
记者在宁乡县东湖塘镇和花明楼镇看到,这一带农村楼房四处皆是,骑着摩托车、开着小汽车在乡村公路上跑的农民也非常多,据记者观察,长沙所属四县农村乡镇的情况与宁乡县东湖塘镇、花明楼镇富裕程度差不多,但农村文化生活却“依然显得单调和冷清”。
在农村,看电视是普遍的方式。特别是那些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农民,闲时多是在家看电视,有的蜻蜓点水、广泛浏览;有的一个节目尚未看完,便随电视节目一道进入了梦乡。“由于电视的普及,看电视成了农民文化生活的主要内容。”
同时,打牌是农村男女老少皆热衷的一项活动。亲戚朋友、兄弟姐妹相聚围在一桌,轮流坐庄,比个高低,日子过得十分畅快。有时添些“佐料”,一桌酒菜、一个游戏或几十百把元钞票刺激刺激,平添快乐。“目前到农村走走,这种活动随处可见。”
袁国彪从小就热衷于农村文化生活,“我一直在农村工作和住居,对农村文化生活非常了解。”
他认为,目前农村文化生活贫乏现象相当突出,“甚至已影响到了社会协调发展”。他分析说,造成农村文化生活贫乏现象的主要原因一是大量人口阖家外出务工,农村成为空壳,农村文化活动失去了人的主体;二是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各种各的责任田,集体文化事业无人问津;三是各种文化政策得不到落实,文化投入每况愈下,农村文化事业缺乏经济扶持;四是乡镇文化站所功能丧失,通常只有“一人一房一桌一床”,很多人员被抽调“搞经济工作去了”。
记者注意到,在农村,老年文化还比较丰富,有的地方甚至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但青年文化却几成沙漠。宁乡县东湖塘镇麻山村一位20多岁的青年告诉记者,麻山锣鼓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这里的年轻人,除了跑到镇上去上网外,就是看电视和打麻将。”
不可忽视的就是,大多数村子里的年轻人外出经商、务工,老年人和小孩留守农村,在农村文化建设和活动开展中,渐渐忽略了青年人的文化需求,如宁乡县东湖塘镇麻山村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村里的文化活动搞得还不错,但都是一些老人的文化活动项目,年轻人喜爱的活动几乎没有,农村青年正成为农村文化建设缺位的主角。
“我们想吸引年轻人进锣鼓队,但基本上没这个可能。”袁国彪说,更让人忧虑的是,绝大多数农村青年对待当前农村文化采取了一种与己无关的漠然态度。“虽然麻山锣鼓发源于我们这一带,而且还属于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但这些好像都与村子里的年轻人无关。”
老范说话
让“乡土文化”活起来
前不久去刘少奇同志纪念馆采访,一路上看到骑着摩托车或开着小汽车在路上跑的农民很多,当时,第一感受就是,现在的农村“真的富了”。
见到刘少奇同志纪念馆党组书记罗雄后,我把一路上看到的情形说给他听,他也很认同我的说法。而且,他经常来往于长沙和花明楼,见到的情形远比我多,说起农民的富裕程度也就更加有发言权。
说着说着,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农村文化这个老话题。“我们一起去东湖塘镇麻山村去看他们敲麻山锣鼓,你看了后就会了解目前的农村文化生活了!”罗雄书记当即叫了他的司机开车前往。
罗雄书记是一个文化人,平时除了工作外,摄影、写作等样样都来。同时,他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曾记得我那篇获中国新闻奖的报道就是他无意中带着我撞到的。
一到麻山村,袁国彪领着他的锣鼓队正吹打得带劲。听着“咚咚”的鼓声和那悠扬的乐器伴奏声,我有点忘情、有点陶醉。但袁国彪的一席话却又有点令我沉重。的确,沉醉在麻山锣鼓吹打之中的人除了中老年外,几乎没有一个年轻人。
于是,我找宁乡县文化馆要到了麻山锣鼓的资料,同时,也采访到了制造麻山锣鼓惟一的传人杨奇老人,写出了这样一篇事关农村文化生活方面的报道。其目的,也就是想让更多的具有地方特色的“乡土文化”活起来,并能够给农民带来乐趣。
好在现在正值农闲,农村文化生活这个话题正是需要好好探索的时候,因而,我写起来也就比较轻松。
文章来源:福客民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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