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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H7N9逝者最后12天记录:被病毒撕碎的人生

上海H7N9逝者最后12天记录:被病毒撕碎的人生

上海H7N9逝者最后12天记录:被病毒撕碎的人生

2013年04月08日16:39  中国青年网 我有话说([color=#b6cc !important]1573人参与)


吴亮亮和吴晓雅的结婚照。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王奕摄


吴亮亮的父亲坐在门槛边看着轩轩玩耍。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王奕摄


吴晓雅跪在丈夫的墓前哭诉,墓碑是以他们儿子的名义立的。 中国青年网通讯员 王奕摄


  中国青年网盐城4月8日电 (通讯员 王弈) 27岁的吴亮亮死了。杀死他的是H7N9禽流感病毒。
  这位从江苏盐城来到上海的猪肉摊贩,生命的最后旅途仅仅用了12天。2月27日,他自觉“感冒不适”,3月10日便因呼吸衰竭去世。
  他在病痛中飞速走向死亡,最终加入到冰冷的数据统计之中。截至4月7日,全国已确诊H7N9感染患者18人,其中6人死亡。人们在探寻这些逝者的患病成因,也在翻阅他们的人生故事,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们染上了这种凶残的新型病毒?我们又如何避免悲剧继续发生?
  诡异感冒
  “昨晚没有梦见你,不然我要告诉你,杀死你的是一个怪物。” 4月6日清晨,吴晓雅跪在丈夫的坟头哭诉。
  吴亮亮的新坟,孤零零地落在一篇油菜花田中。起风时,黄灿灿花浪起伏,簇拥着新坟。吴晓雅说,这里风景很好,他会喜欢。
  坟墓旁边,放着一双小小的棉鞋。这是吴亮亮不满两岁儿子轩轩的鞋子,家人说,这样轩轩就可以陪着爸爸走过那段最孤单的黄泉路。
  今年1月份,一直在外地打工的吴亮亮决定和妻子来上海,帮助岳父岳母经营他们在上海市闵行区景川菜市场的两个猪肉摊。
  生意很繁忙,早上6点到晚上6点,一家人经常12个小时连轴转。吴亮亮开始谋划他在大都市的人生,“准备苦一苦,让儿子过上好日子”。
  一场“感冒”改变了一切。
  2月27日,在猪肉摊上,吴亮亮脸色泛红地说:“婷婷(妻子小名),我难受。”回家后,他测了下体温,39度,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而后,他去一家小诊所挂了一瓶点滴,温度渐渐退下去。
  第二天上午,他体温又骤然回升。吴亮亮再次去诊所挂了两天点滴,然而体温居高不下。3月2日,吴晓雅拉着丈夫去了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挂了急诊,拍了x光。结果显示吴亮亮肺部上有几个白点。医生说,可能是肺炎,建议他接着打针治疗。
  3月4日,吴亮亮开始咳嗽,呼吸困难,只得住进住院楼14层的呼吸内科,和其他两名患者共用一个普通病房。
  吴亮亮并不知道,就在同一楼层的另一个病房内,这天有一位87岁的老伯和他感染了同一种病毒去世。
  此时的吴晓雅已无心顾及肉摊,她几乎全天候地看护着丈夫。吴亮亮对食物基本失去兴趣,早上他只吃了半碗稀粥,中午他爱吃的肉一口未动。
  3月5日,吴亮亮咳嗽加重,食欲不振,吴晓雅用茶水泡了半碗饭递给他,他虚弱地说:“我一点都吃不下。”
  当天下午,吴晓雅给吴亮亮的父亲打电话,要他过来看看,她觉得“亮亮体温一直古怪地不下去,怎么治也没用,兴许是中邪了或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了”。
  那天晚上,吴亮亮彻夜咳嗽,无法入睡。凌晨2点,他对妻子说:“我好难过,气上不来了,你叫医生来看看。”
  “医生过来看了一下,说肺炎就是会咳嗽,过几天就好。”吴晓雅说,整个晚上,她就看着丈夫咳得气都喘不上、吐出带血的痰液,但除了轻拍后背外,她束手无策。
  猝然离世
  3月6日,吴亮亮病情急转直下,出乎所有人意料。
  医院的病历单上记录:患者出现气急,呼吸窘迫,约16时呼吸窘迫较之前加重,无法平卧,双唇发绀,双肺呼吸音粗,立即转入ICU加强监护治疗。
  那天下午,吴晓雅接到了科主任的病危告知:“他的病很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吴晓雅没有任何准备,她慌张地给自己父亲打电话,哭着喊:“爸爸,医生说亮亮不行了。”
  正在猪肉摊招呼生意的吴德茂,吓得把手里的猪肉掉在地上。他跑到医院,质问医生为什么感冒会下病危通知单,“花多少钱没关系,人一定要救回来”。
  吴德茂扶住了哭得站不住的女儿。当天,吴亮亮没有来得及和家人说句话,便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怕有传染性,家人就不要进来了。”医生说。
  3月7日,得知亮亮病危的40多位亲属,从老家江苏盐城赶到医院。有时,家属们会趴着那道坚硬的玻璃门,试图看清重症监护室内的情景,但那层厚厚的毛玻璃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
  吴亮亮的父亲也经常趴在门上,试图离儿子更近一点。
  只有吴晓雅被允许进入监护室。每天上午,她穿着绿色的大褂,带着口罩进去看丈夫。此时,吴亮亮喉管被割开插入管子用于输氧,进食则需通过胃管,很难开口说话。
  吴晓雅拿了一张纸笔过来,让他把想说的写下来。
  “我快被闷死了。”吴亮亮用笔歪歪扭扭地写道,眼中满是痛苦。吴晓雅很难过,不知道如何安慰丈夫。
  “爸爸妈妈来了吗?”吴亮亮写道。
  “来了,在外面陪着你呢。”妻子抓住他的手。
  “儿子来了吗?”吴亮亮又问。
  儿子也从老家来了,但家人怕他被传染一直没有让他来医院。她问:“想见见他吗?”
  吴亮亮两眼泪光。他犹豫了很久,摇头。他比任何人都想见他,但他不会让儿子冒风险。
  每次回家,一向腼腆内向的吴亮亮,会拿手机放动感歌曲,和儿子在客厅里跳舞,父子俩撒欢蹦跶,摇头晃脑,“像两个小疯子”。
  这种快乐很快成为追忆。
  吴亮亮病重期间,此间上海市肺科医院的专家、上海市疾控中心的专家曾先后来为吴亮亮会诊,并提出了一系列的救治方案,但都无法制止他的病情继续恶化。
  3月10日上午8点,家属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看吴亮亮。
  吴亮亮喉部、鼻腔插了很粗的导管,双手双脚插满了细管子,为了防止病人因疼痛不适去拔掉喉咙的管子,他的双手被捆绑在了床边。
  “整个人就像章鱼一样全是触手”,吴亮亮的叔叔记得,吴亮亮的脸已变成了青黑色,脸部肿胀了一俩倍,“鼻子眼睛都被含进肉里,看不见了,更看不出表情,如果他有表情的话,一定极度痛苦”。 9点多家人再进去看时,病人的脸更黑了,双臂也已经泛黑,脚趾往上翘起。心电图监视器上的数字变成了每分钟40多下。
  “医生开始抢救,我们被推到了门外。”吴亮亮的父亲再一次趴在了监护室的厚玻璃上,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福”字,却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安慰。他永远记得玻璃门上的那种冰冷。那种冷,是即将失去儿子的寒入骨髓。
  3月10日中午12点10分,吴亮亮抢救无效后死亡,当时的死亡原因是重症肺炎,呼吸衰竭。
  家属称,直到晚上8点,重症监护室的大门才重新打开,医生宣布了病人的死亡,并将遗体运往太平间。
  死亡的降临让家属猝不及防,他们情绪失控,要医院给个说法,并拒绝将遗体送入太平间。
  “最终院方报警,强行将遗体送走。”吴晓雅说。
  吴亮亮的老母亲几次哭倒在地上,她爬起来说:“亮亮只能用胃管灌食,已经好久没吃饭了。”老太太回家给儿子做了他生前最爱吃的白菜炒肉,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她把菜放在了太平间的门口,跪在地上哭:“亮亮,饿坏了,你吃。”
  病因成谜
  吴晓雅一直想不明白,厄运为什么会找上吴亮亮,“他踏实憨厚,不抽烟不喝酒,身体一直很健康”。
  家属最初认为,医院在对吴亮亮的治疗中存在失误,导致其死亡,“为什么好好一个人送进来才一周就去世了?”
  家属向院方索赔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失费、抚养费、赡养费共计107万元。
  僵持一周后,双方最终在3月27日双方达成了一个协议。
  院方在协议中称,患者因发热咳嗽入院,诊断“社区获得性肺炎”无误,虽经抗病毒性治疗,病情仍持续加重。院方通过多种途径积极为患者治疗,无奈患者终因疾病因素,医治无效死亡。患方提出,患者青年,家境贫困,希望予以人道主义补助。医方考虑治疗过程中存在医患沟通不畅、文书书写欠规范等情况,予以一次性补助患方13万人民币。
  “我们家40多人,每天在上海的吃住开销都一千多元,实在耗不起。”吴晓雅说,家属最终同意了该方案并签字。
  3月28日,吴亮亮在上海一殡仪馆被火化。
  家人一直认为是一种厄运裹去了吴亮亮的性命,直到3月31日新闻公布,他们才知道厄运的名字叫H7N9。
  吴德茂的手机被打爆了,所有的朋友都让他去看新闻。很少看新闻的吴德茂特地买了一份报纸,那个“3月10日在上海第五人民医院去世的27岁H7N9感染者吴某”,不就是吴亮亮吗?
  吴晓雅有些不知所措,她多次给医院相关部门打电话核实此事,一直无人接听。直到4月6日上午,医务科的一位负责人才向她证实:吴亮亮是由禽流感引发的重症肺炎去世,之前之所以没有告知家属,“是因为H7N9是一种新型病毒,只能由国家卫生部门确定发布”。
  不论家属问“刚开始为何没有隔离治疗”,还是质疑“治疗方法上可能存在问题”,都被医院回答为:“这是一种新病毒,医院开始并不了解”。
  “我们家就是卖猪肉的,很少吃猪肉之外的肉,而禽类接触更是少。”吴晓雅说,市场内有个卖禽类的摊位,吴亮亮从来都没去过那边,为何会感染上禽流感?
  家人也怀疑过是在医院感染,就在吴亮亮住院的当天,另外一例禽流感患者在同一层楼病房去世。但上海疾控中心表示,目前没有观察到H7N9人际传播的证据。
  H7N9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吴德茂的猪肉摊暂时关闭了,频繁到来的媒体已让他无法正常经营。他的猪肉品牌公司甚至考虑来拆掉摊位上的牌子——经常有媒体指着摊位说这是吴亮亮工作过的地方,频繁出镜让公司感觉有压力。
  而今,他们守在乡下的老屋内,对病毒满怀恐惧。吴亮亮的妈妈要求家人每天配额吃一定量的大蒜,因为她听说这个能杀病毒,她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反正多吃不会错”。
  除却恐惧,还有浓得化解不开的悲伤。吴晓雅说,因买不起电脑,吴亮亮最大的爱好就是用手机上网看看笑话,或者下载几首歌和轩轩一起跳“舞”。
  吴亮亮走后,小儿子抱着那部手机不放手 “是爸爸的。”吴晓雅狠着心,和儿子抢,孩子就不撒手还哇哇哭。
  手机最后和吴亮亮一起葬在那片油菜花田中。手机里有他和儿子跳“舞”的照片。吴晓雅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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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有这么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经历过时代的重大事件,而且是这些事件的当事人。比如战争、瘟疫、恐怖袭击、灾荒、与政府对抗、遭到黑社会血洗、重大车祸……有些看似只是突发事件,但可能在他们的家庭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

这也许可以叫“苦难与记忆”吧。 相比郭老师的的研究,我觉民俗学可能更要关注这个群体的情感的研究,重大心理创伤,他们是如何面对的,是如何修复的,在代际更替中是如何传递的,比如突发性白血病,瞬间崩溃的人,他们如何用一些日常叙事来面对和讲述,很多时候我们看到这种突发事件后一个人的话语方式的突变,有的成了疯子,有的成了冷血动物。。。

我相信重大事件、突发事件对一个群体的撞击也是一样,而民俗的功能、意义、和演变方式很多时候随着突发事件越发显示出它的特质,也许是比较心理学的话题,但是我想无论是对个体的追踪还是一个历史人群、地域的跟踪观察会有特别的收获。

电影叙事比较喜欢讲述大历史语境下的小人物的命运,我想小人物如何生活在大历史中,更多不是依靠今天的历史叙事可以知晓的,而是依靠他们民俗生活的应变和生活世界内部结构的转换。相当于社会史(口述史、历史记忆)方法的社会学研究模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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