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0
爷爷躺在堂屋角草椅上，长长的烟杆伸出去，节节疤疤密布杆上，黑油油带着亮光，黄铜烟袋锅还在脚前面。直立行走时，爷爷的腰笔挺的，这让我想起电影里的战士，列队前行时，也不过如此吧。爷爷曾经是一名士兵么？是不是出没于战场光荣回乡？那随手携带的烟袋，不是战士手中的钢枪么？烟杆是梨木的，爷爷说，这句话引着我跑遍前院北方那片梨园，一心寻找出如同爷爷烟杆样的梨枝，再做一根烟袋管，送给他，双枪陆文龙，那一段时间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我想象出爷爷柱着两管烟袋，左吸一口，右吸一口，随口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孙孙做成的，送给我的礼物啊。可惜，整个梨园竟然没有一枝这样笔直如枪鸡蛋般粗的分枝咧。
据说，梨园是祖上传下来的。从一队边界始，到四队小河边，中间一片沿河岸沙壤地，全部栽植着梨树苹果树，靠近我们三队一段，以梨树为主，东边二队一片，则是苹果树多些。果实成熟季节，二队近河边有一棚，看近的就住在里面，我们队上则在靠近四队一处水井边。解放前，我们马家一位先祖，夏热果熟时节，在这个棚子里读书兼顾看近，多数时间翻阅一本三国书，当那本书快要翻烂时，把自己的家当搬到棚子，赶走了陪伴他的同族之人。大叫大喊着貂蝉当来，嫁与我为妻。他亦喜欢抽烟，携带的那管梨枝烟袋，比爷爷的还粗大。爷爷说，那管梨木，剖成两片，里面被掏空，放入模具里灌入铁砂碎钉，再合拢以细铁丝捆扎，中心植一细铁管，前连烟锅，后通把手处吸嘴，外面土漆三层，桐油三次，清漆三层，再上黑漆，看不到一丝缝隙的。那是一个马家菜园的传说，年年春节玩龙灯时，甘家岭人，郭家梁子与马家，东门进城时必相逢，郭家有武师，甘家出猛人，马家则会舞龙的。三队狭路相逢必争斗，以龙相斗，龙杆相击，可是不准动手的哟。如果谁个犯规，以手脚相搏，会被全城人看不起的，这位先祖以流星闯路，这是不是一门神奇的武艺呢，总之，无人能挡的。即使以甘家的猛人，郭家的武师，都甘拜下风了。神奇的武师，高雅的书人，传奇色彩的烟袋，这让我们三队的梨园也沾染一丝光彩来。这位祖先后独居至死，自言每日貂蝉相陪，饮食起居如同两人，初见者莫不以为怪，习之者如常。后安乐而去，年过九十，是那个年代享寿最高的。
坐在教室里，我们盼望着刮起大风，最好是放学时，梨园果子未成熟，必纷纷如雨落，夏日的菜园大都不负我们重望，只是少有放学时吧。院子木瓜树一阵乱晃，水井边柳树低头垂腰如鞠躬，雨点叮叮当当敲打着，屋顶哗啦啦地乱响，菜园子冲出一阵阵浪潮样女人小孩子，里面肯定有我的。而第一个冲到香水梨树下，那几株最粗壮最高大的树下的，沿途树枝狂摇，一枚枚麻梨，大小如棋子，密布黑点圆球，打在脑袋前胸后背上，隐隐生痛，我们谁也不管不理的，一枚枚如秤砣如葫芦的梨，偶尔落下，这种树栽植较少，只有小河边，靠近四队那一侧，看近棚子处，才有数十株，这种梨最好吃，可是，谁会为了一枚两入梨，而放弃一大片落下和香水梨呢？近河堤一侧，最粗大壮实的树枝，也距青石条一米多远呢。那就是香水梨的集中地带，不是秤砣梨样的上小下大，不是麻梨一样圆滑均匀，香水梨介于两者之间，靠近叶柄处稍稍收束，形成一个微微的锥形，垂下顶花处，光滑圆润，淡淡地清香阵阵飘散着，这也是我们菜园子叫梨园的缘故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夏日大风吹落梨掉下树，生产队上才不管，任意由我们捡拾的。平时，只要有一点走近梨树的迹象，干部们，看近棚子里的人，会第一时间走到你身边，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注视着你的是不是有偷盗的行为。
即使在捡拾菜园地面的梨子，相互之间监督着，大人小孩子都如此。前几天，不是有一家来客，小孩子哭天抹泪地要吃梨，最终偷偷采摘一枚，最终目的是扣除了十分工么？那可是一个壮劳力，家里的顶梁柱，父亲或兄长，一天的收入呢。年终结算时，最少也一毛钱左右，最多时，可能会有二毛多钱的。记得有一年，一个男劳力一天的工分，可以挣到二毛六分钱，那是最丰收的年景啦。听说，也是菜队里说媳妇最多的那一年，农业队挣工分，只能分到粮食，稻谷麦子洋芋苞谷，再扣除平时借来的粮食，往往是不够扣的，就成了缺粮户，只有少数田劳力多的，家里有三四个儿子，挣得工分多，才可能成为余粮户，可也不会超过别人家多少的。菜园子就不同，挣工分到年底，就分钱，几十块钱近百元钱，成为队上最有钱的富裕户了。粮食也是到县城粮食局里买，虽说与商品粮本本价钱略微贵一点点，本本的颜色也略有差异，但总归是进城买粮吃的咧。
梨花雪白时，我们前院的孩子走过树边，悄悄地张望着，盼望它早早成熟；小小的颗粒顶着小小花瓣时，我们期待着它早一点长大，快一点再快一点；顶花掉落果断越来越大啦，我们盼望着刮大风，大一些，再大一些，可风总是是让我们失望，只是微微摇晃一下树梢，就溜走了。棋子样的梨挂在树上，钻出青枝绿叶，冒出麻麻点点的小圆团，一枚一枚又一枚，冒出秤砣样小葫芦，轻轻摇晃着，诱惑着我们的眼光，在风声里又隐去身影，香气弥漫地甜味里，一颗两颗三颗香味的来源，我们清楚地掌握着每一枚的位置，却是遥不可及的。看近棚子里，前院某个窗户的缝隙里，一双或几双眼睛，盯着这一片咧。
风啊，你什么时候，才刮得更猛烈些咧？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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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