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子”守护“中国神话”
文/图 谢咏
从1950年到2000年,当袁珂用50年的时间建造起一座神话殿堂时,却发现后继无人的尴尬。1984年中国神话学会成立,担任学会主席的他开全国之先河招收研究生,进行神话研究。从全国10多名考生中录取2人。不料3年后,由于各种原因,2名研究生毕业后只好回到大学教书。90年代跟随袁老5、6年的得力助手又下海经商,如今成为事业有成的老板,却已远离学术研究。袁老建立后备梯队,继承神话研究的梦想破灭。
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说:“我还有一个梦想,办一份专业学术刊物,为神话栖居提供一块土壤,让中国神话走出国门震惊世界,我已经为她取好名字就叫《中国神话》,但实现这个梦想就这么难吗?”
2001年7月14日,袁老在中国成都安祥地走完了他不平凡的一生,这安祥中也封存了袁老诸多还未实现的梦想。袁柯逝世后,美国、加拿大、俄罗斯、日本、新加坡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以及袁柯生前的国内外好友,给袁柯的家属发来唁电,最真切的悼念这位神话学术界令人景仰的泰斗……
袁老的“怪”脾气在学术界还是出了名的,轻易是不“开口”的。我有幸在袁老去世的前三个月采访了袁老。本来,袁老还真诚的希望,如果文章发表的话可能或多或少会引起有识之士对中国神话的关注。可惜由于我一时的闲惰,竟未能将采访成文,直到袁老的逝世。这实在是一桩憾事……
现补记于此,以寄托对袁老的哀思和敬仰。
——作者题记
“东方之子”守护“中国神话”
文/图谢咏
2000年11月,袁珂先生以中国神话协会主席的身份出现在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的栏目中,畅谈自己的“神话世界”以及神话圣殿后继无人的尴尬。
〔成长的代价〕
我扣开了袁老的房门,他身材瘦小,头发灰白,眉方鼻正,嘴唇宽厚,双目含神,袁老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采访。
袁珂1916年出生在新繁(今新都县新繁镇)。童年时代的袁珂就爱幻想,常常梦见在天空飞翔,水底潜泳,见到些神奇瑰丽的事物。
袁老回忆,第一次家迁成都时住梵音寺街,距少城公园(今成都人民公园)不远,那里有军阀杨森捐资建造的一所儿童图书馆,里面设置有小桌小椅,还有琳琅满目的儿童图书。“我常到这个图书馆去读书,大都是些童话读物,至今还记得有什么《三大刀》、《黑足男》、《金河王》、《风先生和雨太太》等,曾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袁珂更乐于给小伙伴讲故事,凭借无边的想象,他能把一个安徒生童话故事讲上半年,并且让小伙伴听得废寝忘食,甚至乐得从板凳上摔下来,小小年纪的袁轲当之无愧成了院子里的“故事大王”。
那时,袁珂不仅嘴上功夫出类拔萃,表演和文字功底在年轻时也表现不俗。
在读新繁县小时,袁珂参加了一个老师们组织的话剧团,在一个公共场所演出了一出叫《苦农夫》的话剧,袁珂在剧中演农夫的儿子。当地主管家和狗腿子们前来逼租时,他忽然痛哭号啕,愤怒地扑向前去,对他们又打又咬。袁老说,按剧情规定,孩子只表现惊怕的样子,我的表演却超出了剧情规定的范围。而这却是大大成功了,感动了全场观众,连老太婆也在偷偷抹眼泪。
第二年年底,全县小学校观摩会考时,作文出的题目是《冬天的苦农工》。袁珂写了一个失业工人,大雪天下乡向一个农民弟兄讨债,恰遇这个农民被地主逼租,失业的工人向窗外觑见了,长叹一口气,又悄然返回。风雨中,他踽踽而行,被在高楼赏雪的富翁夫妇瞧见,叹为雪中奇景。因为这篇作文,使袁珂名列全县观摩会考第一名。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当时袁珂正在读初中,闻此巨变,立即写了一篇长约万多字的小说《热血英雄》,投寄成都某报,居然刊登出来,连载十多天。内容写的是东北义勇军在白山黑水与日寇作艰苦斗争的故事,虽然纯属凭空构想,却也表现了一个少年的爱国热情。
1938年,袁珂随川大疏散到峨眉,在那里参加了川大文艺研究会,这是一个受地下党领导的进步的文艺团体。袁珂先被选为研究会总干事,后又被选为壁报总编辑。袁老记得,那年秋天,他们组织了一个访问团,带了糖果、花生之类的东西,向峨眉山下的山居之民作了一次普遍访问。“这时,我才看见了农民弟兄真正的贫穷。他们大都和猪鸡等牲畜同住一屋,屋内污秽,褴褛不堪。”对于我们带去的礼品,他们并不感到兴趣,却是向我们要一点他们生活所必需的盐。
后来袁珂因“纵火案”,代人受过,无端被指控为“蓄谋纵火”,要开除学籍,被具有正义感的老师——叶石荪、谢文炳、罗念生、刘盛亚和同学们的救助幸而获免。袁老感叹道:“那是一场反共高潮时期政治阴谋的大陷害,和我同离川大的老师、同学,共约400多人,起初想和一个同学到革命圣地延安去,钱准备好了,车子也联系好了,那个同学却中途动摇,没有认真按分工准备好有关证件,因为没有去成,只好临时转学到成都华西大学。”
那时,许寿裳先生恰好在那里授课,使袁珂能遇明师。大学毕业后,袁珂在外县中学和专科学校教了几年书,1945年国共和谈时期,袁珂到重庆,与中大、重大等校的同学合办《文化新报》,袁珂被选任社长,标举“争民主、重科学、求进步”的办报宗旨,撰稿人有许寿裳、马寅初、吴组缃等,都是当时知名的进步人士。报纸共出了5期,后因中大迁回南京,袁珂随许先生去台湾,报纸也就停刊了。
袁珂在台湾省编译馆作编辑,1948年许先生在台湾被暗杀,1949年袁珂回到成都静待解放。1950年,袁珂跟随随军南下的西北艺校同志到重庆去创建西南人民艺术学院,起初教语文和写作实习等一般课程,后来开了一门全院必修的大课“艺术讲话”,担任这门课程的讲师。
整风反右运动开始后,袁珂“见同行一个个都跌倒了,更是安于在神话研究的世外桃源的天地里,去驰聘我的幻想。我曾多次被拔过‘白旗’,收效似乎甚微。”一个错划为右派的诗人惊诧于“袁珂‘白旗’,安然无恙”。
〔居民段的学者〕
1948年,袁珂写了简本《中国古代神话》和论文《〈山海经〉里的诸神》。袁老说:“那也是受了茅盾先生《中国神话研究ABC》的启发,觉得应该把散珠碎玉般的神话资料掇集起来,使它们成为一件比较完整的东西,普及到读者中去,以发扬曾经璀璨一时的我国古代神话的精神,”做这种工作,当时也只是为了排遣寂寞,打发无聊的日子,偶尔为之,并没有以此为努力的职业和志向。
袁珂的简本《中国古代神话》自从1950年底在商务印务馆出版以后,却是连年再版,到1955年,已印行第6版了。出版社为了扩大影响,来函和袁珂商议,要求袁珂将此书增补到15万字。袁珂欣然接受了他们的需求,在征得作协领导的同意之后,于1956年上半年借住到川大去,开始做这件工作。由于在川大图书馆意外地发现先前未收的资料很多,所以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工作了大半年,全稿就已完成,字数竟达30万以上,超出预约字数一倍有余。此稿寄出后,出版社大为赞赏,不到一年便出版了,还给了相当高的稿酬,不久以后就有了日本和苏联的翻译本。中国青年出版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先后来信,要袁珂为他们编写适合青少年阅读的神话故事书。
其间,一些国外学者说,中国缺乏神话,是一个没有神话传说的民族的说法也深深刺激了袁珂。袁珂在文艺创作和神话研究二者之间开始彷徨了。他深知中国有着丰富多彩、种类繁多的神话传说,却又如散珠碎片迷失于浩瀚的经、史、子、集等各种文献中,他想把路子转到神话研究上去,把这些散珠碎片用一根线贯穿起来,使之既有科学性又有文学性,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当时神话研究不仅是冷门,而且难登大雅之堂,决心已下的袁珂不顾嘲笑,把全部精力投入其中,为营造自己的神话圣殿寻找每一片合适的“砖瓦”。
但袁珂长时间却无调动到大专院校或科研单位工作的机遇,创作既无战果,神话也不能很好地进行研究。直到1961年在一次会议上,基层领导反映袁珂不安心现在的工作,一心想搞神话研究时,沙汀先生当场向大众宣布说:“袁珂同志搞神话研究既然有些成绩,就让他去搞好啦,何必勉强呢!”于是袁珂在作协四川分会(先前是重庆分会)搞神话研究的位置,才相对地确定下来。
从此以后,袁珂不必每天去上班了,然而他的研究也只能在家里简陋的居室里搞,成了名副其实的“居民段学者”。
袁珂的住所,先是在泡桐树街,然后迁居到焦家巷,二地相距不远。泡桐树街房屋狭小,解放初袁珂从新繁买回的一张中医用的楠木大写字桌,竟无法从小门抬进屋去,便把它放在阶沿上,长时间他只好在那里伏案写作。袁老说:“若是文艺创作,倒还方便容易;若是神话研究,需要参考许多文献资料,将一摞摞书籍、纸片抱出来收回去,却是非常麻烦。有碍观瞻姑且不说,冬日天寒,冻手缩脚地在阶沿上吹冷风,亦大是苦累。幸亏有个老朋友来看见了,替袁珂设计,将窗格全部卸下,大写字桌从窗框搬进屋子,又在屋顶开了天窗,以便采光。”从此袁珂才有了一个较好的研究环境。
1972年袁珂从干校放鸭回来,躲在家里编写《中国神话传说辞典》,但干扰不断,时而卡片盒子被掀翻了,得花上半天工夫去清理;时而眼镜不见,得去寻找眼镜;时而自来水笔被当作“武器”收缴了,得另去配购水笔;有时正在查阅的工具书,也会忽然被劫夺,就只得停工待料。至于家庭生活的紊乱,院子里邻居纠纷的吵嚷,还是小事。
“这些尚属外部的干扰,内部的干扰则属境况的暗淡和寂寞,一时看不见‘此路可通’的明光。”袁老感叹说,“当时一切文学艺术乃至学术都被统治在八个样板戏中了,压得喘不过气来,遑论神话!”但袁珂还是早年的信念占上了上风。
于是几番停止了《辞典》编写工作的袁珂,又奋然提起笔来,为了查看众多文献资料和冷僻的书籍,袁珂只得每天骑着自行车,横穿好几条大街小巷,到省图书馆古书部去查找,有时中午也不回家,就在附近小食店吃点面条、包子,下午又去继续查。查回来的资料忙着编为词条,又得花费许多撰写、修补、剪接的工夫,袁珂的案头经常零散着笔头、纸张、卡片、书籍、剪刀、浆糊瓶乃至揩汗的毛巾之类,真像是个战场,本该每天清理打扫一次的,却没有时间,只好任其零乱着。
到了1982年初夏,《中国神话传说辞典》已大致编写完成,袁珂正在做订补工作。一天上午,日本留学生谷野典之(导师王利器)、樱井龙产(导师钟敬文)由杨丽珍陪同,突然来访袁珂。他们拿了新买的《山海经校注》要袁珂题字留念,袁珂就伏在案上为他们题字,其中一人顺势拿出相机替袁珂拍摄了一张彩照,这张照片可以略见“居民段学者”工作的光景,日本青年赞誉袁老为“这才是真正的学者。”而袁老却答:“哪里是真正的学者,不过是穷途的‘居民段学者’的写真罢了。”
袁珂在单位是享受政府津贴的专家,在学术界是令人景仰的泰斗,然而在家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
一心沉迷于“神话世界”的袁珂从未陪妻子逛街买衣服,出去采访搜集民间传说一走就是几个月,3个孩子全丢给妻子照顾。他嗜书如命,除夕夜也会把自己锁在书房内不受干扰地研究神话。
偶尔全家去公园玩,袁珂也要随身携带眼镜、放大镜和一大捆书,进入公园就坐在石凳、茶铺里看书,本来欢天喜地的家人一气之下回了家,他也茫然不知,天黑后才大梦初醒般在公园寻找家人。
在子女眼中,父亲有一个不雅的外号——“半夜鸡叫”。袁珂有严格的作息时间,长年累月每天5点就起床看书,看书入迷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唱起歌来。
虽是如此,子女们仍然尊重父亲几十年来的生活习惯,在他们眼中,父亲就是父亲,父亲是他们心中最巍峨的大山。
〔学术界的影响〕
袁老说:“我搞神话研究,是自已摸索、冲闯出来的,其间并无直接的师承。许寿裳先生指导我治小说史,但却没有指导我研究神话。不但未曾指导,当我把撰写简本《中国古代神话》的设想呈告时,治学一向谨严的许先生还有点不以为然,认为我的想法未免过奢,后来才鼓励我姑且尝试为之。遗憾的是,当我将七八万字的稿本杀青时,老师已在台湾惨遭杀害,无法再呈上此稿聆听教诲了。”
“要说我有师承,那是间接师承于鲁迅、茅盾、闻一多三位大师的。他们在文学和学术上各有其灿烂辉煌的成就,神话研究只不过是其微小的一端,然而我从大师们的言论、著述中获益匪浅。”
袁老说,在神话研究方面最使他受益的,是鲁迅先生说《山海经》“盖古之巫书”(见《中国小说史略》)的教诲,经袁老仔细研究,《山海经》确实是一部巫书,是神话处于多学科综合体混沌形态下的巫书,鲁迅先生审慎地使用的那个“盖”字可以取消了。鲁迅先生又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巫以记神事,更进则史以记人事也。”这对袁珂也有很大启发。袁老认为,它不但准确解释了《国语•鲁语》“家为巫史”的“巫史”连文的意义,更阐明了在远古时期神话与历史不可分割的关系。
据了解,鲁迅和茅盾两位先生,在对中国神话范围的广狭问题上,早年曾经有过一些不同的看法。1924年茅盾在《中国神话研究》一文中评英国人威纳所著的《中国神话与传说》说,“它的材料太芜杂,议论太隔膜”,“实在不能叫我们满意”。因为其所取材料,乃是《历代神仙通鉴》及《封神演义》之类。但鲁迅在给梁绳●、傅筑夫的信(见《鲁迅书信集》上卷)中却说:“沈君评外人之作,谓不当杂入现今杂说,而仆则以为此实一个问题,不能遽加论定,中国人至今未脱原始思想,的确尚有新神话发生,……故自唐以讫现在之神话恐亦留可结集。”袁老说,对中国神话广狭的看法鲁迅先生自然看得更开阔、更全面。
茅盾先生在1978年10月曾在《人民日报》发表《重印〈中国神话研究ABC〉感赋》一诗,诗中两称“专家”:一则曰“不料专家出后贤”,再则曰“仰望专家阿弥陀”。编者注云:“专家指解放后作《古神话选释》的袁珂同志。”袁老认为,茅盾先生的奖誉和期许使他深受感动。然而其间也不无调侃之意,即“阿弥陀”的“专家”是也。古典派神话观的茅盾先生,对袁珂的广义神话观是不赞成的。他在唯一的一封复袁珂的信上说:“……但您认为许仙、白娘娘也是神话,我则不以为然。推而广之,魏晋人乃至后来的一些谈玄老怪之书,都不能算是神话。其理由是这些都与道教有关。尊意以为如何?”茅盾先生的观点,几十年以后还坚持如此。
但袁老承认,茅盾先生的《中国神话研究ABC》以人类学方法研究中国神话,对他早期的神话研究却曾有过明显的影响,最明显的影响就是相信有一部分史家曾将某些神话转化为历史,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工作则是要将这些历史还原为神话。袁老在做神话整理工作时,就是沿着这条路子去做的,“现在看来这其实也并无大错。”
闻一多先生对语言文字、名物训诂都有扎实的功底,治学又非常谨严,使袁珂无限敬仰。他的《神话与诗》和《古典新义》二书成为袁珂案头必备的参考书读物,“我在《古神话选释》和《山海经校注》中常引用之。所以闻先生也是我间接师承的老师之一。”袁老崇敬地回忆道。
袁珂提出的广义神话观点,在学术界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萧兵从研究《楚辞》的角度研究中国神话,而且用了比较神话学的方法,把整个太平洋地区的文化诸因子都纳入了考察范围。萧兵在他的论著中,称袁珂的广义神话观点为“次生性神话”。
北师大教授潜明兹在《神话与原始宗教源于一个统一体》一文,曾修正袁珂早期先有宗教、后有神话的不正确看法(见《中国神话传说•导论篇》第二章)。袁老说:“‘统一体’之说倒更接近真理,因而不能不佩服她的巨眼卓识。”潜明兹教授在她著的《神话学历程》一书里,有“袁珂对中国神话学的贡献”专章,对袁珂作了较为全面的评价。对于广义神话,她持比较保留的态度,希望不要“过于扩大了神话的范围”,对于这一点,袁老认为,“这倒是可以考虑研究、更作精密的审视的。”
刘城淮年轻时曾化名为“干将”批判袁珂的《中国古代神话》,袁珂也有《关于〈中国古代神话批判〉——答干将先生》一文还答他。那时他们俩彼此都不认识。1985年袁珂去北京参加第二届民间文艺研究会年会,会上才认识了这个年近五十、头发斑白的中年同志。刘带来的论文,袁老恳切地提了一些意见,刘深受感动,说当年批判袁老,皆缘初出学校,受“左”倾思想影响,自悔孟浪。于是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做学问总须有一点革新的精神,有一点自己的创见和发明,读者读了你的文章或书籍,多少才能有所收获。这就需要钻研,要将所获资料排比综合,反复思考,连类比及,从中悟出道理。还要不惮麻烦,寻检查证核实,这就需要有专注的精神。”“专者,钻也,专家其实可以命名为钻家。”谦虚务实的袁老为自己的“专家”头衔这样诠释。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古人曾经这么慨叹过,勉人要做“为己”的“古之学者”。所谓“为己”者,意即真正做学问,而不是为自己。倒是那些看行情涨落、窥市场盈虚的“为人”者,才是真正的为自己。
“东方之子”的言行,自然也流露出“东方之子”的求学本色。
(本文原载《巴蜀史志》2002年第2期)
来源:xieyong181的博客-纵横财经博客 发表日期: 2006-03-18 2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