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1977年以前的高平街道(1)
西南公路到达高平,没有汽车站,乘车的标志建筑是高平仓库,50年代建起来的,是一排高高的黄土打成的墙,连接两个砖砌的柱子,成八字形。柱子撑起来门楼,门楼包着门框,门框调动着巨大的两扇木门。汽车从门框下拉粮食进出。文革当中,门外东南角修了一个平面的五角心的毛主席语录塔,建成了主体建筑,没有上白灰泥,也没有油漆,就那么放了几年又拆掉了。下个小坡向南和东坡村方向大体垂直。小坡的西面还有残存的城墙。向西一拐,就是东门。东门的门楼早已经不在。城墙下的高台上是一片小麦地,1970年代这里才建起邮电所,紧接着是河南人牛家的店铺和住家,面向街道是红色的板门,过去开铺子,现在是家庭的大门,原状依旧。街道两侧所有的住户的门都是如此,不再有变化。门里面能看清是一个过道,厨房和卧室在两侧,后院里是花草树木。牛家过去是王家、崔家的铺子。崔家是陕西人吧,他们也有三四间铺子,过去开银货铺在街道上置了房地产。铺子后面是住家,现在能看出铺子是家庭的客厅,崔师后来在街道上修自行车。王家有一个慈祥富态的老太婆,在街道上路过,经常能看见,民国时候是干什么的不清楚。再过去是税务所,一个小门楼,两边的墙上曾画着革命宣传画,是毛主席从青年到老年的系列画像,以白描手法,惟妙惟肖。每幅画有一句如“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题签。是所里面一位清瘦的戴着眼镜姓龚的外地人画的,他有高高的个子,很少说话。院子里面是两排平房,后院非常大,和东面的私人的后院是相同的景致。
向西,就是高平卫生院,农民都叫医院。面墙都是房子,有密集的玻璃窗,门楼和房子连接,门楼进去的一个过道是大门,两边对口房是门诊部。进完这个过道,东西平房里是药房、手术室,上房是住院部。这是教会修的一座修道院、道德会或基督教会的建筑物,门口有不同于商铺的建筑标志。60年代初,这个院子里一直放电影,在明亮的月光下,来这里看黑白故事片,印象不可磨灭。1966年的时候,大门还没有变。后来调往西安四医大、平凉市人民医院、兰州市城关区医院、泾川县人民医院的权威大夫当时是这里的普通医生,谁也没有出名,他们居家高平,为高平街道上的蔬菜水果肉蛋便宜又正宗而欣喜。
卫生院之西是供销社,农民一直把供销社叫合作社,盖因50年代成立的时候叫供销合作社,简称合作社,社员是股东。以后改为供销社,合作社的功能被废除,但是不改口,50后以前的人把合作社叫了一辈子。就像生产队在消失之前一直叫农业社,现在回顾起来还叫农业社,因为解放以后第一批农村组织就是农业社。供销社和街道两侧的公私门点没有两样,一律的铁红色的店铺有二三十间,有私人弹棉花的店,私人的小百货商店已经被关闭。1968年左右,拆掉了这些店铺,盖起了高大的现代式的七八间店铺,相当于高平公社的“百货公司”,现代文明在这里集中展示,每一个集日,门外面挤满了人,开门人要以闪电般的动作,开门、闪开在一瞬间,否则,会被哗啦一下冲进来的人流塌倒。花花绿绿、各种气味混合的百货冲击力太强了,让男女老少感觉到进入了大城市。东西两边开门,农民第一次见到商店开两扇门,门如此高大,窗户也很大。外面一律的青砖墩子和基础、白墙。门窗、出檐是橘红色,这种颜色在过去的街铺没有出现过。出檐的护板是欧式的。两个大门外用水泥做的台阶,这是高平街道历史上第一次用水泥做台阶,施工当中,不能让阳光暴晒,支撑起大片的白布遮了好几天,有工匠一脸严肃的不停的洒水,这个过程吸引了全公社的乡下人接踵参观,让其眼界大开,让水泥这个词显得很神秘。从此以后,成千上万人在这个店里买日用品和布匹烟酒糖茶,无论买什么都是不易,买食盐更难,十天三个集,集日,一个年轻的男性售货员专门卖大颗食盐,还是忙不过来,一杆打重50斤的秤挂在木框上,秤盘是一个铝簸箕,他一个人吃力的把一大麻袋颗粒盐倒入木斗,一只手用小小的铝簸箕一铲一铲添加大颗食盐,双眼盯着秤星,一手把秤锤的系绳挪动。装盐以后又快快的收找零钱。为了保护装作玻璃的柜台,外面横着装了钢管,和柜台有50cm的距离,妇幼要接上食盐,是很吃力的,不得不受售货员的训斥。但是,每一个家庭其他东西可以暂时省略,食盐哪能一日无啊。所有的男女营业员只有一个感觉,牛,比县长牛,且蛮横。他们根本不和顾客说一句话,也不正眼看一眼。据说当时营业员的身份都是干部,农民真正是把他们当作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