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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奥尔良:行走在澜沧江流域的多民族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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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奥尔良:行走在澜沧江流域的多民族地带

中国民族报 2013年1月4日

  亨利·奥尔良:行走在澜沧江流域的多民族地带(上)

  □ 周永健



  亨利·奥尔良拍摄的蒙自的街市。资料图片

  1895年1月初,法国探险家亨利·奥尔良一行从东京湾——也就是今天的广西北部湾出发,进入中国西南门户河口镇,即今天的云南省河口瑶族自治县,然后取道西行前往印度,以便探查湄公河,即澜沧江流经中国的状况。奥尔良一行跨越了红河、澜沧江、怒江、伊洛瓦底江及雅鲁藏布江5大水系,于1895年12月24日到达印度萨地亚。完成此次探险任务后,亨利·奥尔良出版了探险游记《云南游记:从东京湾到印度》。

  市井生活与商贸盛况

  1895年1月7日,亨利·奥尔良的探险队抵达河口,然后沿红河继续北上抵达蔓耗镇。奥尔良发现,蔓耗的商业极为繁荣。这个镇上的7个锡业老板每人每年都要收购两三百吨锡板,将其销往香港,再从香港运回一两万包包括纱线、棉花、布匹、法兰绒和广东烟草在内的货物。到蔓耗镇赶集的形形色色山民,穿着不同的民族服装,操着不同的语言,这种场面使奥尔良更加希望沿着红河右岸从陆路抵达思茅,以便遇见更多的少数民族。

  1月中旬,奥尔良一行来到了比较繁华的蒙自地区。在这里,奥尔良深深感到蒙自开放程度之深,那里的人对外国人完全见惯不惊。他记录了蒙自城的市井生活、市场交易及民族风情,其中包括镇台马将军出行的官方仪仗:“扛着大旗的旗手和穿着红底黑字制服的士兵鱼贯而过,士兵手里都握着火药枪。前面一名锣手开路,后面是参差的木牌子、龙旗和宽大的幕帐。6名穿红着绿的小伙子抬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一律长摆衣服,戴着清一色的帽子。其他人拿着三叉戟,还有两名号手……后面是小孩子,他们穿着长可拖地的衣服,戴着占星大师的尖帽子,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再就是文官,佩着水晶扣子的文人和骑马的小官僚,他们的丝袍子上面铺金叠绣,帽子上缀着马尾巴。他们簇拥着一个笨重的绿色大轿,里面坐着悠闲的军事长官镇台大人。”

  5月底6月初,奥尔良来到大理,记录了这里的市政与商贸情况:“大理约有两万人口,两条主要的大街横贯城市,一条明显是南北向,另一条向东一直延伸到湖边。街道两边是清一色的小铺子,店铺里的欧洲商品绝大部分都是英国商品,来自缅甸或珠江边的百色。东边的货物要到达大理,需要通过红河这条进入中国的最短通道进入,四川也有一些丝织品过来……市面上也有很多虎皮、豹子皮、猞猁皮、白灰狼皮、小熊猫皮出售,小熊猫粗壮的尾巴上有一环一环的图案,一把一把地捆着挂在柜台里面。大理有一个普洱茶屋,还有丽江出产的一种大麦酿制的酒……城里面有很多西藏的布匹,呢绒又结实又暖和。当地食物资源很丰富,有牛、羊、蔬菜、土豆。”

  社会生产与传统工艺

  3月中旬,奥尔良来到今天的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逸萨镇。他看到当地民风淳朴,人们热心地帮助马帮解决沿途饮水问题,“山口处和歇脚处都有石缸,附近的村民给缸里面盛满了水,让来往的马帮饮用”。

  在澜沧江边的真朴村,奥尔良考察了当地的造纸工艺:“这里生产纸张,是先把灌木树皮放在水中浸泡,然后再放到石灰水中。用锤子压碎成木浆,再用水搅拌后放进盆里面。盆底有一个架子,木浆沉淀干燥后就成了纸张。”

  他注意到傈僳族人擅长采集悬崖上的马蜂蜜:“傈僳人绑上绳子,敏捷地在山上跳来跳去,靠近蜂窝的时候,就搬一部分蜂巢放到篮子里,根本就不需要提防马蜂,因为它们冬天的时候都成群地在巢里冬眠……山民们很灵巧,很善于找蜂巢,据说有时候他们根据马蜂飞行的路线,通过石头上几乎看不见的分泌物就可以辨别马蜂的踪迹。马蜂始终都有一只小巧的鸟儿相伴,当地居民把它叫做马蜂王。”

  此外,奥尔良还记载了傈僳族和怒族人狩猎、捕捉秃鹫、设置陷阱捕捉猴子的方法。奥尔良对当地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印象深刻,“尤其是鼯鼠皮毛优质,是重要的贸易物产”。

  他还了解到,当地少数民族懂得从植物中提取解药,再和上烟油和蔗糖治疗伤口。牙疼的时候,他们会把天仙子种子放在红碳上面,往嘴里吸气以止痛。

  6月23日,奥尔良一行考察了云州象鹿盐场的制盐工艺、销售情况及盐政:“卤水是用桶从20多米深的盐井里打上来的,水桶上上下下,装满水的桶刚上来,空桶又下去了。(人们将)卤水倒在一个沟槽里面,流进一个石池子中,再把卤水盛到背篓状的木容器里。柜台前坐着一个汉族人,工人搬卤水出去的同时,他在纸上不停地记录。最后,卤水倒进炉子。上面的一排铁锅中熬着盐,最后在木模子里成型。这样得来的盐重两斤八钱,一斤卖30个铜钱,欲销往腾冲和保山,但不销往大理。盐场工人每个月只工作七八天时间,烧卤水的地方叫做烧房,村子里有60来个。据我们了解,每个月要出产3斤盐。盐场是共有的。只要给官员交租金,大家都可以去工作,租金的数额要根据工人的数目来确定。”

  在山那梁村,奥尔良见到彝族居民正在使用的纺车,“上面安装有两个滚筒似的东西,他自己坐在工具的前面,靠上面是一个带手柄的木滚筒,下面的铁滚筒直径要小一些,靠一个脚踏板产生的离心力高速地运转,棉花掉进一个篮子里,棉籽则掉到外面去了”。

  此外,奥尔良在从蒙自到思茅途中的客栈里,还见到切草饲养牲口的科学性:“不管哪个旅店都备有切草的工具:长长的刃口,尽头处是一个手柄,刀刃围着一个支轴上下翻动。装订工人用来切书的刀具跟切草的刀差不多。切草要两个人来做,一人掌刀,一人塞草,活儿一直持续到深夜。那样切出的草节很合骡子胃口。”他认为在这一点上,中国人比法国人领先,很早就知道用切过的草料来喂养牲口。后来他又看到马帮头领马锅头治疗牲畜的方法:“把它的舌头刺出了血,点燃一团布凑到它的鼻子下面,畜生吸了烟子,吐出了一种液体;接着又让它吸火炭上的辣椒面,再给它喉咙里灌一种黑色的药水,做完这些工作,骡子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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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奥尔良:行走在澜沧江流域多民族地带(下)

□ 周永健

中国民族报 | 发布日期:2013-01-11 |



  云南佤族妇女与儿童。亨利·奥尔良摄

  亨利·奥尔良非常注意留意沿途所见民族的人类学特征和文化特点,他的详细记录为后来民族学、人类学的研究提供了基础资料。在奥尔良的眼中,哈尼人的血统似乎很纯,他们的特征十分明显。“男人高大结实,皮肤黝黑,鼻子很直,下巴细小,满脸精力。”而在怒江河谷六库村,他发现有些居民的五官跟黄色人种迥然不同,他因此记下了傈僳族女性的人类学特征,“皮肤黝黑,额头高耸,眼眶出奇地高,眼睛特别凹陷,似乎不跟皮肤在同一水平线上,下眼皮上长着个汉人没有的褶皱。她鼻子很短,底部很宽,脸庞有楞有角,太阳穴下面很开阔,下巴又尖又突出。……总的感觉跟欧洲人比较接近,让我想起了在俄罗斯见过的茨冈人。”他笔下的傣族人则“眼睛很直,皮肤有点黝黑,前额稍微突出。脸庞下部细长,鼻梁很突出,嘴巴小巧,有人留着胡子,嘴唇很厚,牙齿都漆成了黑色,嘴里咀嚼的东西把唾液都染红了,有些人脸上长着络腮胡,东一撮西一撮的胡子,小孩子的头发呈栗色。”奥尔良还注意到了如何从服饰区分同一民族的不同支系。根据彝族向导提供的情况,他记录了摆夷(傣族)四大支系的服饰差异:水摆夷妇女穿着黑裤子,蓝衬衫;干摆夷妇女的头发盘成发角,上衣袖子系在手腕处;白摆夷妇女穿黑色裤子,白色衬衫;黑摆夷妇女不是穿裤子,而是穿黑色裙子,上身穿紧身褂子,男人着粗蓝色衣服。

  奥尔良还同时关注了沿途所见民族的语言文字与社会文化水平。在怒江河谷六库,他记录了一些傈僳语词汇,并根据当地傈僳人的传说,判断该地傈僳族可能来自中国南方。当时的傈僳族还保持着刻木记事的传统,奥尔良的笔下对此也有记录:“对于双方的建议、条约或者合同,只需在两块一百公分长、两三公分宽的木头上做记号就行了。两块木棍一样的质地,一样长,一样宽,一样厚,木棍的每边做上同样数目的记号,记号通常是一头粗一头细。刻木可以帮助记忆,每个刻痕表示一个字或一句话。假设契约有两个见证人,如果某人违反了其中的条款,另一方可以向他索要刻木,跟自己的木棍核实之后,再当着证人的面念出意思。如果刻木仅只是一条消息,捎信人要能够说出每个刻痕的意思。”在澜沧江河谷,当时被称为么些,即纳西族的象形文字,也就是东巴文让奥尔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准确地说,么些人没有文字。么些祭师保存和使用一种有象形文字的册子,每页从左到右分为平均的小格子。在每一个格子里面,都有一个或几个比较粗糙的图案,像是一兽头、人物、房子,比如用约定俗成的图案代表天或者雷等……一些祭师给我讲解了其中两本册子的意思:这是祈祷的经文,先是讲创造世界,结束的时候又列举威胁人类的苦痛,说如果信仰虔诚也就是要给巫师送礼的话,又可以避免云云。通过不同地方获得的小册子,我发现同样的符号表达同样的意思。祭师说没有什么字母,象形文字由他们代代相传。”

  奥尔良还十分留意沿途所见各民族的生活习俗,他记录了红河河谷哈尼族村寨入口处的避邪巫术,“通常有两根桩子,上面连着一根悬着小竹片的线,一根杆子的顶端挂着一只插着箭的鲜艳的雄鸡,另一根杆子上挂着一张弓。人们说,这是避邪的机关。”还有澜沧江流域傈僳族的防疫巫术,“我看见路上有两根桩子,周围围着稻草,还有些横放的树枝,路外面的一根树枝顶端放着一段木头,代表弓弩,这边的木头代表一把刀,竹链子连接着两根木桩,表示两个荷枪实弹保卫村子的人,坚决不让病毒进村。”他还记录了纳西族的避邪巫术、东巴的选用及其主持的驱鬼避邪的清净仪式。“么些人也信鬼神,村子入口的地方都立着木桩子,上面绘着图案,最常见的就是一只眼睛,这是用来避邪用的。屋子里也有含义相同的摆设,中间一根木桩,插着画有图案的树枝、竹片、竹子以及一些小旗帜……他们有祭师,甚至有些么些人不管自己情愿不情愿,就糊里糊涂成了巫师。只要大家公认某人具备了驱鬼避邪的条件,不管他自己怎么想,都必须得发挥作用,治疗病人……新年第一天,人们要杀一头用鱼喂大的猪来祭祀,吃饭的时候只讲么些话……祭师只是正月初一出来,在居民的肩膀上留一个白色的月亮印,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天,他要躲到山里面去,由人给他送饭。”此外,奥尔良还注意到哈尼族妇女的染齿习俗,“尤其是下牙齿都染成了红色,用的是一种从树里面提取的染料。”傣族的文身习俗,“几乎所有的人都文过身,从腰到膝满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图案,看起来就像绣了一件正经八百的短裤。还有些人胸前绣着蓝色的围裙。也有人像缅甸人一样,身上绣着红色的花纹、数字,或者在上身绣一个方框,里面是龙的图案。”

  而少数民族的奇特婚俗更让奥尔良感兴趣。在他的笔下,傈僳族举行婚礼的当晚,“新娘和父母要躲藏到山中,新郎必须去寻找他们。找到了对方之后,新娘的父母就要离开,让新婚夫妇待在一块,直到天明才回家,他们必须连续在外面度过3个夜晚,才能回家过夜。就因为这个风俗,婚礼不能在雨季举行。”还有澜沧江边飞乌村普米族的婚俗,“普米人结婚后,新郎新娘各自回父母家里居住,但不影响双方关系,直到几年后或者生了儿子后才开始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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