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岁做灯笼艺人后继无人 其手艺来自清宫(图)
搜狐新闻 2009年02月09日06:19 来源:北京青年报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郝羿
灯笼张:人生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盏盏元宵彩灯不仅浓缩了76岁老艺人张明亮的一生 更引领着红庙村走向同样灿烂富足的新生活———
“灯笼张”张明亮,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灯笼老艺人,专长做灯彩,也就是老百姓通常说的“彩灯”。“您看到的,想到的,都可以做成灯笼。”靠着这句话,“灯笼张”在京城“灯笼行”里,立住了脚。元宵节的各个“灯会”,“灯笼张”的“徒弟”们年年参加,“互相搏杀”。
“灯笼就是个玩意儿,穷人糊口的手艺。
” 旧时京城,逢年过节人们有点灯习俗,灯笼艺人做灯,是养家糊口的兼职行为,“这点手艺就是当年母亲为了让他有个吃饭家伙学来的。”可张明亮的“灯彩”手艺却来自“清宫”。
宫灯做了70年
手艺来自清宫
“我家过去住朝阳门城墙根,院里有个董爷爷,平时捡破烂,年节卖灯笼。”张明亮说“这个董爷爷,那时候八九十岁了,是清朝没了以后从宫里出来的,过去是内务府造办处的太监,专门做灯笼、葫芦这样的玩意儿。”张明亮的母亲看着“董爷爷”可怜,经常“接济”,还让六七岁的张明亮跟着董爷爷学手艺,“他们家跟我们家也就隔了三米,快要过节的时候,董爷爷就开始做灯笼,等到年节时候,挑着扁担到繁华地界卖灯笼。”
7岁那年,张明亮做了这辈子第一个灯笼,一个12面的球形宫灯,“揻、烤、扎、糊、画”,第一个灯笼他做了两天,结果“师傅”拿起来,当场就给踩了,“师傅说,我这个灯笼,扔大街上狗都不叼。”
球形的12面宫灯,张明亮一共做了三年,“球灯练的是基本功,学的是对灯笼尺寸、形状的把握,把球灯做得规矩了,结实了,才能开始做各式各样的灯笼。你去打听,我的灯笼,扔到地上,蹦三蹦,绝对不散架。”张老爷子说,灯笼首先要结实,才能玩花样,“我们手艺人,就靠这个吃饭,不能含糊。”做了三年球灯,张明亮终于开始“创作”,“做灯的,就要做到看见什么做什么,什么都能做,那就算本事。”
猴灯、鱼灯、莲花灯,只要别人点得出,十几岁的张明亮就做得出,“14岁我师傅去世,咽气前点了头,说我能靠这个吃饭了。”从此,“灯笼张”的原名张连友被师傅留下的外号“张明亮”取代,“就算有了一号。”
走街串巷的“灯笼扁担”
到“东安市场”的火爆摊位
老北京灯笼的风光和热闹景象如今只能留在70岁以上的老北京人脑海里了,“正月十五闹花灯,五月端午挂红灯,六月无风放天灯,七月十五莲花灯,八月十五玉兔灯,九九重阳孔明灯。”提起京城的民俗灯笼,张明亮如数家珍,“什么节气挂什么灯,这是老北京的规矩。”那时候,只要逢年过节,十几岁的张明亮挑着“灯笼扁担”,出现在京城各个繁华地段。朝阳门、东四牌楼、东单、西四、东华门、正阳门五牌楼,十岁开始,张明亮这个“小孩”,每年年节都在街上摆摊,“廊坊头条有几家灯笼铺,做的是昂贵的宫灯,我那时候是个穷小子,靠走街串巷卖纸灯笼。”“一天卖一百个灯笼,挣的那点钱也就够买几斤棒子面。”张明亮当时就靠这点收入帮着养家,但是张明亮的手艺好,做工细,“灯笼越来越有名了,那时候一心想开间铺子。”
20岁不到,新中国成立不久,张明亮被安排了工作,到一机部做行政工作,“也就是修修补补的活。”可灯笼这手艺没放下,“每年春节不到,我就放假回家闷头做灯笼。”
每到12月份,张明亮就会“回家好好歇歇”。这就算“节忙”开始,“有人告诉我,要做什么样的灯笼,我就照着做,都是些老款式。”到快过年的时候,“有人就来取灯笼,送走最后的灯笼,也快十五了。”张明亮回忆那些“不知去向”的灯笼说,“其实那时候做的灯笼还是传统的多,金陵十二钗等彩绘的灯笼送得最多。”
“敢不敢做回老本行?”改革开放不久,张明亮被一些“老朋友”游说,“重新靠手艺挣钱”,从“一机部”出来开起“家庭作坊”。“有人劝我拾起字号的。说在老东安市场,办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新春庙会,让我过去摆了一个摊位,卖灯笼。”
已经50岁的张连友,又改回了“张明亮”,开起“灯笼张”。买料、制版、做架子、糊绢纱,那个春节前,他的女儿们一下班,就到金融街附近的家里帮忙打下手,“走马灯、小宫灯、鱼灯、猴灯、象灯……”张明亮带着3000个灯笼,不用扁担不用小车,在东安市场有了一个摊位。
“三天,灯笼全卖了。”张明亮回味着二十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好多人有很多年没见过宫灯了,买灯笼的人特别多,当时灯笼有5块的、10块的、20块的,全都卖光了,赶做都来不及,那年灯笼真火了。”“灯笼张”在北京做灯笼的字号里,最早重新拾起了老行当,如今依然在新东安市场里保留着三个摊位,“都是徒弟在经营了。”灯笼张的生意,转眼已是30年。
“灯笼张”手艺“后继无人”
深山徒弟“术业欠精”
京北怀柔,深山之中,一个名叫“红庙村”的“灯笼村”,农历正月十五前记者来到这里,村里人依然在忙着赶制灯笼,各式各样的“宫灯”在村子入口处,大大小小,随处可见。“这是部队订做的,上面还有抗震的照片,这是河北怀来定制的9米巨型灯,我们后天去帮他们安装。”村支书闫万军里里外外忙活着,“腊月到现在,宫灯就挣了几十万,忙也值,这还得靠师傅。”
他说的师傅,正是“灯笼张”张明亮,这个深山村支书是张明亮的“关门弟子”。
“当初他来找我,那时候他们村正做红灯笼,想靠灯笼致富。”张明亮作为北京23位以姓氏命名的“老艺人”之一,2007年参加了市里组织的“老艺人下乡”活动,被正在打灯笼“主意”的闫万军“盯上”,闫万军想给土地贫瘠的山村搞“副业”。
“红灯笼不挣钱。”闫万军告诉记者,开始村子里请山东人来村里教大家做铁丝红灯笼,“利润太小了,没什么技术。”于是当他听说有老艺人下乡传授手艺时,就从目录里盯上了“灯笼张”。
“我给他做了7个宫灯,让他照着去学。”张明亮告诉记者,两年前的7个灯笼,就是现在灯笼村的支柱产业“宫灯”的“基础”,如今灯笼村也靠过年过节时“宫灯”发财,“比红灯笼的利润大多了。”闫万军给师傅“灯笼张”准备了一间房,发了一张“荣誉村民”证书,“师傅随时可以来怀柔住,也给我们指导指导。”
“您觉得灯笼村的灯笼能传承您的手艺吗?”张明亮反问记者,“丫头,你愿意跟我学三年,天天就扎灯笼吗?”他指指四周的宫灯,“我现在每年还在办灯会,做顾问,也收了不少徒弟,可是他们谁还能像当初我小时候那样,踏踏实实学手艺?没有精细的手工活,也就没了宫灯的灵魂。”
“灯笼这行本来就不是赚大钱的买卖。”张明亮说,能教村里人手艺,让自己的手艺帮他们赚钱,但不能指望他们做“灯笼手艺”的传承者,“灯笼是个细活,一点马虎不得,这样的手工活,如果不赚钱,只能作为文化保护下来。”
“像葡萄常、泥人张,这些老手艺,我们希望以后能盖个博物馆,把这些手工艺传下去,这事情政府也在考虑了。”张明亮桌上摊开着一张图纸,临走时他神秘地告诉记者,“这是我正在研究的新课题,这个灯笼要自己跑起来,您擎好儿吧。”
(责任编辑:刘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