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砖胚 乡村记忆之42
泥砖胚 乡村记忆之42
武陵人有一句俗话，让人哭笑不得，实实在在的说出本地人好客热情的特点：想让人几天不安稳，接客；几月不安稳，结婚；几年不安稳，盖房。故老相传，贫贱夫妻百事悲哀，这是从另一个角度的诠释。接来客人，总想把自家最好的东西，一次性的全部呈现在客人的面前，不是为爱面子，而是怕客人吃不香，喝不好，对不起他们，前三后七的的忙碌着，前三是准备食口菜肴，后七是细细琢磨，有没有待慢客人的时候？那只是一桌两桌，三五七八个客人的，一但到了婚嫁之时，那基本上全家族之喜事，合族老小都要参与这件事，那是流水一样的开席，连续三天不间断的。第一天是预备席，接待客人的帮手们，早早的来安排各项注意规矩，房屋装饰、礼仪物品、接亲迎亲、长辈小辈、男客女客、席面安排，等等细小琐碎的小事。这些事主要由支客师，也是家族内年纪最大经历最多辈份最高的一类人担当的。解放前，往往是族长，现在没有这一职位啦。大队上的干部中，本家族内有谁，多半就是他啦。据说，某一次接客里，新娘的子的舅舅，被支客师安排在首席首位的，不知哪位不懂行情的年青人，算是县直机关的一位小领导吧，径直坐上去，把舅舅剂下来了。舅舅没说一句话，这是外甥女的喜事，他笑笑，算是记在心里吧？支客师顺手就是一耳光，当然，支客师是那位干部的爷爷，亲的，天大地大，没有娘亲舅大，这是武陵人要记住的第一句话，你活到狗身上去了？没钱没物没粮食，但有的是人，于是，前前后后忙碌的，是武陵人的心事，也是他们不安稳的日子。
可这一切，那有盖房子一事，让人不安稳的时候长呢？
椽木檩料，这是盖房最需要钱的部分，也是准备时间最长的，提前三至五年，打听到那儿有好的木头，粗壮结实的好树，还要长得高大，不能被截成一断断，三米两米的，那都是废料了。横架屋枕，竖架檩木，上盖青石板，那都是沉重的压力，又是千年百年的事，不能天天去捡屋顶换梁枕吧？是三间还是五间？是明三暗五还是明五暗七？偏厦正屋如何安排？偏厦的梁木当然要短得多，毕竟只是斜斜的一边，搭在正屋的一侧罢了。我家的厨房，就是刚刚分家时，花了几天时间搭建而成的，没花多少功夫。母亲说，过了一段时间，等攒够了钱，再把它升成正屋的。那么，这些偏厦的木料，也不能一个劲的选择不好的木材，只是暂时用它来做偏厦，最终还是要用在正屋上的咧。在建偏厦时，就不能以简就陋，胡乱把上等的材料改坏了，成为以后的废料。这一切，在准备材料时，都得心中有数啊。房子早早的在心中建筑成功，每一间的设计样式，整体形状安置，楼枕房梁，粗细长短，角度摆放，是小二楼还是大二楼，或者就是一层？小二楼省了筑土打垒墙的花费，不是农业队，不需要有一个大大的空间在楼上，贮藏粮食作物，大二楼可要投入更多的钱财，但铺竹楼撒黄土，上面可以当成住房用，也是旧时最常见的有钱人家样式。二楼以上，做干打垒墙时，得多走几板泥了，这样的房屋在乡村，也是最气派的。高高大大，威武雄实，矗立在一群低矮狭窄的院落群里，显眼得很。这不也是乡村人盖房子最终追求么？至于一层，仅仅是横架楼枕，其上无楼，放置柴木杂物而已。每根檩子，都是细心寻找到的最佳木料，得平时打听搜寻，哪儿有成材的木林，谁家常常卖出，价钱如何？得准备多少钱才能提前定下？如果谈不拢得请谁担当保人？如蚂蚁啃骨头样，一年两年，总有积攒够的钱，达到标准的时候。
如果不是干打垒，那就得脱泥胚，做砖啦，这是第二重要的。做泥砖不需要花费多少钱，只是平时自己辛苦，这也是我们家母亲劳累过度，年纪轻轻就得心脏病的缘故，也使得她早早就离开了我们。脱泥胚得粘泥，菜园子哪有这么多泥巴呢？自留地成为首选，分家后，三四分地成为三份，只分得一间屋的我们，得到二分之一。先起动表面的浮土，这也是肥沃的菜园子土，黑色松软，几乎手捏成团，放开散碎，是武陵一地最肥沃的。翻动后堆积一边，以后得覆盖在原地，保证自留地依旧能够种菜的。挖起泥块，粉碎成粒，稻草切断成节，以增加泥土粘连性的。如果是黄土，就可以省了这一步的，黄土本身就是粘性最重的啊。掺杂了草节，兑水和泥，有钱的户主，请牛踩踏，来回几次，泥土就均匀了，草杆相互勾连混各着泥丝形成一个整体。稀稀沾沾的堆积在那儿，还得让它醒，也就泥土与草杆再次相互契合，然后才做砖胚的。请不起牛工的我家，自然全是母亲一人切草掺草挑水和泥踩泥，泥堆不能太高，一下子踩不底，就和不匀，也不能太薄，又太费事，得踩很多次的。掺水也是一件显水平的事，干湿适度，才能易于踩踏，也好拖砖，易于干透成型的。如果太多水，踩时倒时容易了，但拖砖胚后易变形，不容易干透，花费的时间更多。那是四四方方的四块木板，锲成一框架，上下是通透的，有三六九、二五八、一四七这三类。分别是砖胚的高宽长三条边的度量，以寸为计。盖房多用三六九砖，厚三寸，宽六寸，长九寸，把和好的泥巴，以铁铲放入平放于干净地面的砖模里，手抹平砖面，多余的泥土，小心的放回泥土堆，母亲头上的汗水就流下来，沾满泥土的脸上，几痕水迹沿嘴边滴落在上衣。
泥砖胚，一摞摞一排排整齐的摆在父亲面前，你准备的木料有多少了，母亲问，脸上一块红红的斑纹，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就是心脏病的前兆，还为母亲很健康而高兴。那不是几年不安稳，而是长达十年的不安稳咧。
父亲的工资购买椽木檩料，母亲的劳动换回泥砖土胚，一点点的积攒着新房屋的资源。那些年，就在一间正屋的基础上，一年偏厦，二年换成正屋，三年偏厦，四年再换成正屋的步子，一点点变成六大间的院落，也是菜园子当时最大的一处新屋。
肉是什么滋味的，我们几乎不知道的。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乡村记忆之二 砚盘里的香味
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乡村记忆之24 十月初一
乡村记忆之25 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8 大河涨水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乡村记忆之40 摇窝儿
乡村记忆之41 接客
乡村记忆之42 泥砖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