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乡村记忆之39
大水过后，护河柳几乎没留下一棵，即使最粗壮的那几株，得我们两个伙伴才能合抱的，也折断只剩下半截树根茬，一尺多高，白生生的矗在那儿。树根邻近河堤，掀起的树身子斜斜倒向这边，在河床边形成一排排深深浅浅的洞，几枝黄黄软软的根，在浅浅一汪水里泡着，几条小鱼倏忽来往于根须之间。
河水退到北岸，露出南边菜园子南侧的青草皮，河床南高北低，河水冲刷之余，也形成了几个小洼大坑的，特别是树身冲倒流走后，留下一个个沆洼处，深的有一两米，浅浅的也是一两尺。这时候往往是我们天地。河水刚刚退走，看着一点点退缩时，拿起竹筐鱼篓的伙伴，聚集在河堤上，你站那一个坑边，我得那一水洼，最大最宽的，自然是力气最大，个子最高，脾气最差，喜欢打人的黑了。准备下河时，却又跑出一群，高过我们一头的，高年级的同学，他们纷纷谈论，这个坑是我的，那个坑是你的，不准抢啊。哦，没有人理会他们，急步抢到横路边，从菜园子通向河堤处，淋粪浇水的小路处，那儿可以直到河床下，绕道抢占河坑的。黑拎起竹篓，纵身跳下河堤，身子在水洼边的草坪上打个滚，扑下最大那个水坑了。扑嗵，扑嗵，一个又一个跳下去，几个唉呀的叫唤，脚歪扭了的。里面的鱼并不多，几下就捞光了，几枝残存的柳条，成为串鱼的工具，又跑到河坝边缘，寻找拐弯缓和水流处，一筐伸出，远远的扎下收回，一条鱼在里面乱跳，急提起猛收，鱼儿在河边草坪上弓起身子，一心想蹦回河里的。柳条穿过鱼鳃，再次小心的伸出竹筐，直到河水完全退到旧河床时，那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而鱼，是这几天的主食了。
鱼很费油，每口人一月一二两油，怎么够呢。多数是炕干，锅烧红，把剖好清理干净的鱼，齐齐整整如排队样，列在锅沿里，水汽干后再翻转，小心的把整条鱼翻动着，不能稍稍用力，否则就散裂成一团鱼松啦。两三寸长鱼儿，四五寸长的鱼儿，堆在大盘子，如同一座山，再换一个盘，又是一座山，淡淡的腥气，弱弱的香气，散漫在厨房里。一直吃到我们反胃时，那些鱼还没有吃完咧。
河岸边的柳树坑，却早早的干透了，半寸的鱼儿，几条贴在泥地里，微微弓起，形成半圆的弧形，它们是饥渴日晒里失去了生命，又化作了草坪的肥料的。护堤柳没啦，以后靠什么树来护堤呢？河水几乎年年要涨一场的，今年的河堤就有几处冲翻溜走了几块青石板的，都不是被河水冲溃，而是顺河水撞下来的树干，那些从远处的小河大沟，断裂拨起的树，顺河水冲下时，横横地撞坏了河堤。如果护河柳再少几株，河堤的损失将会更严重的。二十多年前那回，不是就冲毁了河堤，把菜园子下院屋基，百年前的青石砌就的老墙，都从菜地之下刨出来了么？五十余年前那回，不是把菜园子的房屋，都冲毁无数，几乎全部的家具，都冲到大鱼沟口，漂浮在回水湾那一片的。族长出面，还花了好几天，才一家家的分清理顺各自的物什呢。今年的水不算大，可是护河柳，却是基本全毁，得再种植一批树，得易生长，易成林，耐水冲的树，选择什么树？
那就白杨树吧，现在公路两边，不是正换树，把榆钱树，一批批地换成白杨树么？听说白杨树一年成活，两年成材，三年就是大树了。在河边栽上一排两排，交错杂排，形成两道护河栏，队长听到提议，挥挥手，答应了。依旧在柳树的坑下，再挖开旧坑之间，植下一株树苗，这一排树苗紧紧靠着河堤，距离一丈远的河床上，朝河心去一些草坪，错开行列，如三角形又开挖出一排坑，移来菜园子肥泥，河边的冲积泥，盖掩上面。
当年就长出一截，明显地抽条发枝了，树身也略微变粗了一圈，我们时时关注着这些树，分析着它们的生长态势，你看，这一棵可是我帮着挑了一把土，算是我的树咧，它生长的可是最快，跟我一样高啦。再高，有我的这株高么？另一位小伙伴说，你看，这株有我两个高，比你还高一个头呢。你哪能算是树的主人，那是你哥哥的，他本来就比你高一截，还不是没到他的头高，何况，你哥哥可是抢得一一根粗枝条，那是最粗最长的一根，又栽种在这个最大的坑里。肯定比我们的树，长得快些呢。我们一天天的比较着，划分着，哪些树算是你的，得天天来看护，那可是队长分配的任务，得长活，明年还得长高一大截，算工分呢。如果树没成活，还要扣除几分工。
春去秋来，冬走夏临，树几乎变了一个样，有我们两个高三个高啦，树身上微微泛着亮光，白白油油的，细细的枝条直直的向上长着，紧贴着树身，一点也不愿意分开多远。有一天，在三叔家玩，随意翻看着，中学读就的三叔一架书，摆放着他的课本，在读到一篇文章，笔直直的枝，笔直的干，傲然的耸立如哨兵似的，所有的枝丫一律向上，第一个闪过心底的，是我的那株白杨树，作者一定是看过我的这株树后，才写出这篇文章的吧？
作者很古怪，名字叫茅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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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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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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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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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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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8 大河涨水
乡村记忆之39 小白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