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乡村记忆之37
五黄六月里，我们常常想像着一场大雨，急急地敲打打瓦片，叮咚叮咚的清脆声音，远山依稀可见，隐隐约约地闪现轮廓来，近处的房屋果树似乎在雨中摇晃着，晃荡一下，又晃荡一下，仔细盯着时，却又毫无动静了。似乎是我们眼花，然后，一片片茅草屋顶，掀起，卷扬，丝丝缕缕地，在空中跳舞，雨水很重，茅草很轻，一茎两茎抽打在我们脸上，有一点疼。坐在教室里的时候，也不安心，期盼着家里来人，送雨具呢。如果查放学后在家里，站立于街沿坎前，盼望着爷爷的身影。爷爷终于回来啦，圆圆的斗笠，黄黄亮亮的泛出光彩，竹篾编织，桐油漆过，纵横交错的篾纹清晰可见，那是一柄伞样的，缓缓低垂如坡，雨水敲打着斗笠顶，风吹过，把雨丝乱扭，旋转，扑打在身上。身上如刺猬，密密细细的棕叶，一层层如裙，覆盖着，遮掩着，那就是棕叶蓑衣啦。或蓑草编织而成的，那似乎才是正宗的，也有稻谷草做成，那是没有找到蓑草，家里也没有种上一株两株棕树，只好因陋就简，用稻草，只是它的使命很短，雨水淋过几次，就腐烂断裂，而蓑草棕叶做成的，似乎永远不会坏，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的那件蓑衣，就是如此。
微雨飘散，白线点点，爷爷往往就穿戴好斗笠蓑衣，拎着一杆钓鱼竿，出门而去。他身前身后，往往跟着好几个，都是他们老弟兄一辈的，十三弟，十九弟，二爷，五爷相互叫唤着，今天到哪儿去钓鱼呢？黄家滩姜家滩？酒场下守金店？还是廖家河花桥寺？民国初出生的一辈人，把家族排名看得极重，依次序齿，排列出几十位老兄弟来，似乎以家门内大房二房幺房而定，一房之内，从年龄最大的一个排起，基本上是出生时就这样了吧？添加在一张挂图布上，小时候老大老九的喊叫，长大后三哥四哥的叫，自然成为十三爷十九爷的。几大院相距不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帮衬中成长的兄弟，亲情是难以言述的。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感情，培养在日常的点滴里咧。这也是马家菜园子最为团结的原因之一吧？爷爷喜欢钓鱼，放工之后，多半带竿而行，深夜半更回家是常事，一竹篓两竹篓的鱼，就挎在腰间，背在肩上，成为第二天上街的一块肉几斤豆腐了。雨微水混，是钓鱼的最好时节，乌去升起时，爷爷已经收拾好东西：一张小板凳，折叠式的，今天叫做马扎的，一盒喂子，也就是钓鱼的饵料，粪坑里的蛆或泥土里的蚯蚓，一支竿，穿戴好斗笠蓑衣，轻松惬意地走出院子。跟着爷爷的一群人，常常也是满载而归的，桃花鱼，鲫壳子，红鲤鱼，鲶鱼头，黄树根子最多。
雨水沿着蓑衣滴落，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点，滑动的轻盈而流畅，斗笠顶上更是婉转动听的音乐一曲，轻重有序的敲打着，一阵子忽然变化节奏，密密急急地，笠沿也微微斜过，笠顶上溜下的雨，一串串聚集在半边，顺着低垂那边流下，笠沿边还留有一小小的边，那是扎紧笠口的篾条，由细细如丝的几股竹签绞成一束，翻卷着如浪花一缕缕收口扎入笠内。雨点在这儿被分散，如瀑布样的倾倒，在空中形成薄薄一片水，哗啦啦砸下去。你能跟着你吗？爷爷。一柄桐油伞出现在我面前，奶奶叮嘱，早点回家，站在爷爷后面，不能朝前冲啊。那咧，那柄伞，是奶奶的宝物之一，红红的伞叶，折叠收紧时，如一粗大的木棍，一圈圈油纸形成棱棱正正的三角形，相互挤压着，团结在木杆伞心边。撑开时，支柱细榴木棍带动一圈相连的支架，圆圆的伞叶如花开，红红火火的一团咧。转去转来，忽斜忽正，我把玩着手的伞，雨水一圈圈子射出，形成一个大的圆圈子，几粒雨点击打在爷爷的蓑衣上，不要调皮捣蛋，身后跟来的一位爷爷，是幺爷还是十几爷呢，轻轻敲打着我的伞面，好好走路，不要滑倒了啊。
河边水急，缓慢而坚定涨着，我们一群人相距几步，各自放下钓竿，把蛆或蚯蚓串在鱼钩上，扭曲身子的它们遮掩出光滑尖利的铁.钩，划动竿在身后扔个圈子，远远的投入河里。那是一个大湾，急急的河水在这儿变缓，团团转了几圈后，带动水底的青草，远处漂来的杂物，荡过来荡过去，沉积在岸边，给河边绣上一圈裙子啦。或者在小河与大河相交处，略微再下去一点，两小相激，清浊冲撞，跳出几尾鱼儿在水面，张望周围的情况吧？这种地方，也是钓鱼的最佳地带呢。一个个稳稳当当的打开小马扎，盯着河水里的漂子，细细的鱼钱，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白色的石棉漂子，横横的浮在水面，一沉一垂，一荡一晃，连续几次急密的沉动时，漂子似乎在钻入水里去，试探性的咬喂子么？在略略重一次的下沉时，你就得挑起鱼竿啦，不然，饵料就全成了鱼的试探时的食物。流动着的河水又往岸边涨了一丝，几乎接近最靠近河边的一位爷爷身前了，没有人动，依然盯着河里的漂子，哟，一条，又一条，红红的是青青的锂鱼，白白银银是鲫壳子，黑黑乌乌一团是鲶鱼，然后，一大块黑翻转在空中成为一片白，鳖啊，一块多钱一斤呢，这只鳖总有一两斤重，可以买回十几斤粮食啦。贸易粮一毛一二分钱一斤，比商品粮贵一点点的，如果是城市居民，他们可以买几十斤粮食的。斗笠扬起，一群相互招呼着，不错，今天又是大收获啊。
河水悠扬，雨点敲打伞面，我眼看着河边一溜儿斗笠蓑衣，稳稳坐在那儿，盯着河水的爷爷们，困意渐渐来啦。我要回家，先走啦，爷爷。撑开油纸伞，摇摇晃晃的走上河堤，回头看去，星星点点的斗笠，如同在河边开散的小花，黄黄的花，还有一圈黑黑的叶片，垂在花骨朵下面呢。
很多年过去了，读过一首诗，一位名字叫柳宗元的，唐代文学家写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听说叫《江雪》，我很不喜欢这着诗，他怎么没有写出好看过的那种温情与柔软呢。
乡村记忆之一 差点成为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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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三 一泡鸡屎
乡村记忆之四 学校大院
乡村记忆之五 一池荷花
乡村记忆之六 火柴盒里的世界
乡村记忆之七 冰棍
乡村记忆之八 榆钱儿
乡村记忆之九 鸟语
乡村记忆之十 小河沟
乡村记忆之11 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2 守青
乡村记忆之13 晒场
乡村记忆之14 露天电影
乡村记忆之15 队屋屋基下
乡村记忆之16 队屋二楼
乡村记忆之17 折杨柳
乡村记忆之18 捉知了
乡村记忆之19 河堤
乡村记忆之20 梨园
乡村记忆之21 自留地
乡村记忆之22 同桌1
乡村记忆之23 赤脚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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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忆之25 茅草棚
乡村记忆之26 同桌2
乡村记忆之27 算盘珠
乡村记忆之28 砍柴禾
乡村记忆之29 古墓葬群
乡村记忆之30 眼泪
乡村记忆之31 毁果园
乡村记忆之32 黄家滩
乡村记忆之33 江西馆
乡村记忆之34 郭家梁子
乡村记忆之35 艾蒿
乡村记忆之36 篦子
乡村记忆之37 棕叶蓑衣桐油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