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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先] 《非诚勿扰》: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分途

[刘大先] 《非诚勿扰》: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分途

                                          《非诚勿扰》: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分途
                                                                       刘大先

我们时代的政治乌托邦在经历了一系列实验之后走向了隐性的后台,在短暂的文化乌托邦虚幻繁荣之后,现在大踏步走到前台的是以发展为主流的市场话语。以全球性的“生产——传播——消费”流水线为轨迹的经济诉求成为新的主导观念。同时,与之形成相映成趣的则是文化多样性的潮流。
  两者并行不悖,很多时候形成合谋之势。显然,市场意识形态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只要符合资本增值的需求,它就可以保持最大的宽容度,一切因素皆可为我所用。一度处于遮蔽状态,或者仅仅作为文化领导权统合因子的少数民族文化,近些年来在大众传媒和文化产业中频频露面,正说明商业敏锐的触角已经探测到它们是内涵丰富的矿藏。市场客观上扩大了社会的自由度和信息交流的对称,是一种社会的进步,但是它的橄榄枝可能只会伸向那些能够带来短期收益的东西,从而带来另一种程度的扭曲。
  我们在冯小刚的新片《非诚勿扰》中看到这样的情形:在某个一事无成的海归的相亲之旅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其中有个盛装端容、环佩叮当的苗族女孩。这个女孩面无表情、木讷迟钝,言辞朴拙而僵化,在她的话中,我们可以听到她遥远的故乡的奇风异俗(野蛮而古老的习惯法),以至于吓退了从大洋彼岸回来(受过现代文化洗礼)的伪科学家。
  在无数妙趣横生的片段中,这个插曲尤为值得一说。冯小刚作为国内少数几个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数年来经营的大众趣味贺岁片无疑总是能够搔到人们的痒处,当下的热门话题总是被巧妙地嵌合在他的电影中。从京味儿色彩的地方性通俗娱乐(比如早期的《甲方乙方》、《不见不散》、《一声叹息》),到国际化的元素加盟(比如《大腕》),再到引入少数民族元素,表现出从大众娱乐文本层面开始,不能无视少数民族文化的商业潜能了。
  不过,这样的开发很显然是有限度的。一个对苗族稍微了解的人很容易就能指出其中对于苗族的刻板印象和简单化处理,通过那套繁冗华丽的服装和呆板的表情这样的符号化表征,我们看到仿佛少数民族就是停滞的、静止的、僵硬的存在。自然,这不能苛责导演,因为他不过是迎合了大众的口味和认知视野,电影中的苗族女孩形象很大程度上就是公众对于少数民族的印象搬演。大众文化粗俗平庸的本能,迫使它不可能做进一步的深入了解,它需要的效果就是插科打诨,将一切严肃和深沉的东西平面化,使之成为调节娱乐的佐料——本身这个片段也并不重要,即使删去也无损其他。
  超出电影本身,我们来看少数民族文化在当下文化产品中的命运,会发现它的丰富层次、饱满内涵、厚重渊源的被缩减、改写、扭曲、抽象、架空几乎是其走向市场必不可少的程序,这是其成为商业产品的入场仪式。除了本民族人和少数专家学者,没有人会真正对别的文化传统特别用心,所以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和影响需要分不同层次来看。
  商业上的挪用无可厚非,几乎任何具有广远深厚性质的东西一旦进入文化工业的机制中,都无一例外遭遇同样的命运。反过来说,在少数民族文化自身则可以通过大众传媒扩大自己的影响,否则它们依然沉寂在黑暗的角落。就少数民族本身而言,自然有义务和必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在被挪用中戴着市场天然赋予的枷锁跳舞。发声总归是比沉默进了一步,哪怕在发声中由于传播渠道的原因,出现了走音。而较之于市场与大众的喧嚣,文化精英尽管在群氓当道的时代是无力的,却更持久绵延,在泾渭分途中,我们有可能寄希望于那些关于少数民族文化的真切而生动的表述能够借助多元的空间中也获得一席之地。
文章出处: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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