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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4-25 02:18:09 来源：长江商报

　　长江商报消息 武汉被称之为“东方芝加哥”，自清末洋务运动、北洋军阀时期，近现代工业、思想蓬勃发展，因此为武汉留下很多珍贵文化、工业遗产，据民间保护专家刘谦定说，武昌城有3500年建城史，是华中地区地理、历史上的政商中心，而在整个武汉地表之上已不存在明代以前建筑。

　　本报记者 钱烨 采写 本报记者 原丽阳 实习生 李岿 摄

　　【专 访】

　　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院周卫 教授

　　把老城与新城分开建设

　　4月初，我从巴黎回来绕道意大利，正好对那边的街区进行了一次探访。他们的街区保护得很好，我们看那里的走廊街，就是在建筑之间搭起的玻璃廊桥，全部都是古代保存的，这就是街区里的保护措施。“把单栋的建筑连成片，使历史积淀下来”，巴黎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巴黎在最初建城的时候跟我们就不一样，塞纳河中间西岱岛是整个巴黎最初发展的地方，后来就逐渐往外围扩。巴黎在建设新城时也论证了半天(巴黎的新旧城是分开的)。北京跟巴黎其实很像，最初也曾做过一个规划，是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做的，就是主张把老城与新城分开建设，后来没有实现。

　　我们是在旧城的基础上摊大饼，北京现在的一环、二环、三环就是这样摊出来的，完了把城墙拆掉，现在的北京堵车实际上跟这也有关系。巴黎走的这条路线就是，“老城是老城，新城是新城。”

　　现在武汉的格局也有点像摊大饼，这跟我们城市化发展有关系。城市发展越快，一体化的东西就越多。就像人一样，首先解决温饱问题，然后才是自我实现。国家的经济发展是这样，城市也是这样。

　　有人在台湾做过一个研究，他们发现台湾在经济发展最好的时候，建设也是最糟糕的，粗制滥造的东西多;经济放缓了以后，却出了很多精品，这是一个悖论。我们现在做规划第一要求就是快，明天就要拿出方案来，一个星期就开建。这样沉不住气，也没法静下心来去做精品设计。

　　汉正街有自己的空间逻辑

　　闻到热干面就接近家了

　　长江地理：怎样做才能有效保护城市遗产?

　　周卫：城市遗产不光是一个保护问题，城市遗产静态保护下来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最早我们是把它搬到博物馆里，后来产生了变化，从冷冻式的保护到后来的继续再利用。从静态保护走到动态保护这样一个转向，什么建筑有价值?对于老百姓来说，任何一样建筑，只要留下一些岁月痕迹，那就有价值。

　　像德国的那个例子，把二战时期的猪棚保留下来，我们会做吗?这个养猪的房子，因为有100多年了，德国人就在里面放了一个盒子，做成了一个展览馆，这么小，却获了奖。

　　我们国家把遗产保护分好几类：文物是一大类，绝对不能动;文物之后有一大类叫保护建筑;保护建筑之后是历史性建筑;历史性建筑后叫一般性建筑。文物是最高的，保护建筑是第二类，保护建筑之后叫历史建筑，言下之意历史建筑是不受保护的建筑。文物建筑不是生下来就是，它是逐渐积累以后价值才慢慢形成。

　　国外没有文物，古迹是一大类，古罗马、古希腊，古迹之后就是历史性建筑，历史性建筑里头再分级，等级高的，相对次一点的，等级低的，所以历史建筑都是不同程度的保护的。

　　长江地理：现在国内的建筑都是千篇一律的感觉?

　　周卫：千篇一律就是时间性丧失掉了。就像一个收割机，将老城区收割掉了，然后突出一个个方块型的建筑。铲掉的都是历史性的东西。

　　长江地理：对汉正街拆迁怎么看?

　　周卫：汉正街的街巷空间，它的街区怎么形成，跟武汉这座城市有很大关系。汉正街拆迁，光留他的建筑意义不是太大，因为它是整个街区，它跟水系的关系很大。汉正街巷道的形成，我们曾经做过一系列研究，用空间视角。地理是一个角度，先有什么，后有什么，我们建筑上有个说法叫“复写城市”，第一遍形成一个什么样的肌理、地表，地理是最早的一个因子，还有人文的，很多帮派来这里做生意，社会、经济、地理、人文这些叠加在一起导致了城市不停的复写，形成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汉正街。

　　民间的建筑格局是自下而上的，老百姓做的房子，不是那种自上而下去规划完成的，纯粹是经验积累。你走进汉正街，找不到它的门牌号码，这就是一个逻辑，没有统一的理性角度。你会迷失，但生活在里面的人是不会迷失的。

　　有的空间是有故事的，并以此命名，老百姓有他一套空间逻辑，他们会以一个电线杆为标志，或者走到什么地方闻到热干面的味道就是接近家了。他们生活在里面很自如。汉正街就是汉正街，是它们自己的空间，外人进去以后，没办法理解。

　　武汉是一座市民化的城市，不像北、上、广那样，而是有它的自由生长。

　　前段时间，一位日本的建筑师来武汉，我们带他去看汉口的江汉路，车是从江汉路后围的小巷中过去的，因为堵车，那位日本人不愿看江汉路，而跑到那些巷子中。所有武汉生活层面的信息，他在那里都能找到。

　　武汉民俗研究专家，民间文物保护者 刘谦定

　　武昌地面上已经没有明代以前建筑了

　　武昌号称3500年建城史，原来设江夏县，可不是现在的江夏区，明清时期县城衙门、府衙、湖广总督的衙门都在武昌城内，说衙门云集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现在武汉地面上超过一百年的建筑都很少，就7个能称得上古建筑的，“四塔、二桥、一牌坊”。他们说宝通寺不是吗?归元寺不是吗?不是的，宝通寺300多年，归元禅寺是顺治十五年的，还有没有顺治年间的东西?没有，一个都没有，除了那口古井。井是地下建筑，它的大雄宝殿是民国的，1911以后建的，罗汉堂是光绪年间的，但是2001年，罗汉堂拆了，做了一个新的。

　　武汉地面上没有超过明代的建筑，藏经阁是21世纪的，早前说的大殿、二殿全是新的。就四个塔、两个桥、一个牌坊，其他没有了，全都拆掉了。汉阳的禹稷行宫是个老的，那也是光绪年间、同治年间的。

　　7个里头最早就那个无影塔，南宋的，那个塔也动过了，1972年从军区那边搬过来的，1962年，有个小偷从塔顶钻个洞进去，把塔搞歪了，打坏了就编上号粘起来。

　　为什么这些东西都没了，打过仗、发过水，辛亥保卫战打了四十天，城墙都没攻下来，说明武昌的城墙还是很结实的，现在还是没有了。

　　汉正街的房子，一百年的重要见证

　　长江地理：汉正街重要的建筑是在哪一时期?

　　刘谦定：汉正街的古建筑很好辨认，因为基本全是1911年以后到1937年的，没有1911年以前的。新安书院那面墙是清初的，算没烧完的。辛亥阳夏保卫战，打了40天加个半天，整个汉口镇就从民生路一直到硚口江边，全部一把火烧光，谁烧的，冯国璋。五国租界区还有十九世纪以前的房子，汉正街没有了，七七事变以后，没建房子了，没钱建呐，日本人烧房子，他不建房子，停战以后，汉正街商民又重建的，很快又恢复了。所以现在汉口，好看一点的房子全是北洋时期的，1911到1937年之间的。可见民国那段时期，汉正街发展，整个武汉经济发展，仅次于上海。

　　长江地理：你对汉正街拆迁怎么看?

　　刘谦定：汉正街拆迁中，现在最揪心的就是救世堂，它是个盔头式的中西合璧式建筑，建于80多年前，前面盖琉璃瓦，像岳阳楼那个顶，里面中间大十字冠冕窗，非常漂亮。现在它的整个边上就剩这么一个建筑，政府要把它往江边移，但要花好多钱，比造一个还贵。这座教堂是西式教堂中式化的一个典型，全国就上海还有一个，非常珍贵，是伦敦循道会在华中传教的第一个教堂。我对拆迁的看法是，汉正街拆迁应该保留一些有价值的历史建筑。

　　【武汉历史街区拆迁备忘】

　　1.汉口永清街片历史街区

　　位于汉口解放公园东侧，曾保留部分北洋军阀时期的历史建筑，1992年长江二桥的修建拉开了永清街拆迁整改的序幕，2002年9月武汉市首例对永清片大面积旧城改造拆迁完成，永清街算是武汉旧城区规模化改造、土地整理的排头兵，是保留“编外”优秀历史建筑的第一次尝试。

　　2.武昌昙华林片历史街区

　　2004年呼吁被保护下来，曾为武汉历史街区保留最完整的代表之一。

　　3.白沙洲江夏民居历史片区

　　八铺街、陈家巷正街卢家老宅，2004年拆毁。

　　4.汉口花楼街片历史片区

　　位于汉口江汉路和六渡桥之间的一条街，传统意义上的花楼街北片早已拆迁，2005年9月开始拆除南片区，历时4年。

　　5.武昌水陆街片历史街区

　　位于紫阳公园与解放路之间，拆迁年份不详。

　　6.武昌九龙井街历史街区

　　位于彭刘杨路与黄鹤楼之间，2005年拆迁，曾在拆迁工地中发现“湘军水兵”砖。

　　7.武昌保安街片历史片区

　　位于水陆街南侧，东南起起义街，西北至解放路，与复兴路交错相连，全长1.2公里。保安街，曾叫“官街”，又名保安门正街，辛亥起义时，炮兵从起义门进去，经保安门进攻督署衙门，保留清代江夏民居风格建筑。2007年拆毁。

　　8.汉口生成北里片历史街区

　　保存精益眼镜、四季美、邹协和金号等百年老字号建筑，“书店街”交通路。2009年，因地铁二号线一期工程项目建设将拆迁面积62170平方米。

　　9.汉口吉庆街片历史街区

　　2010年底封闭改造，拆迁面积总量为26.5万平方米，其中有13.5万平方米的老建筑保留改建和修缮。

　　10.汉口精武路片历史街区

　　2011年1月开始拆迁。

　　钱烨 整理

　　【国内外历史街区、旧城改造案例】

　　Le Fresnoy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工作室

　　Le Fresnoy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工作室，位于法国北部省杜克兰市。这个城市在上个世纪中期是法国的重要纺织品和煤矿基地，随着世界制造业迁往亚洲的风潮，这里的纺织工厂和煤矿很快就关闭了，工厂建筑、民居、娱乐城包括电影院都保存了下来。

　　Le Fresnoy 的建筑就是改建于上世纪20年代的一座娱乐城，有电影院和舞厅。工作室修建的时候保留一部分原来的房顶，又加上了一个新的顶子，钢筋和玻璃结构，根据需要可以把顶棚打开或关闭。他们把原来的舞厅和影院重新翻新成展厅和电影放映室，各种关于影像的展览都是在这个大展厅举办，可以根据需要被分割成不同的格子。很多中国和韩国的艺术家参加了展览，有杜海滨的纪实DV片《铁路沿线》;宋冬的《砸!再砸》;吴文光的《流浪北京》;崔岫闻的《洗手间》。

　　广州北京路步行街千年古道

　　广州北京路步行街自古就是广州城内商政繁华之地，这一区域虽历经十多个朝代及两千多年的沧桑，但其中心地位始终没有改变。

　　在位于现今商业街中心地段出现历史遗迹后，北京路步行街以玻璃护照保护千年古道直接像行人展示广州城千年岁月的历史，成为国内保护城市遗产的经典案例。

　　汉正街独特的街道空间是重要的价值所在。本报记者 钱烨 摄

　　新安书院的墙壁。

　　一位“扁担”从青石板路上走过。

　　假如我们这座城市能唤起人们的诗情，能向人们表明她欢迎艺术的创造的话，那当然是因为她懂得在尽量地保存每一个时代的作品的同时，并没有使自己变成化石，变成一个博物馆似的城市。

　　——希拉克(前任法国总统、曾任巴黎市长20余年)

　　汉正街一位工人拉货从耸立起来的大型服装城下走过。

　　热闹的汉正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