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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睿:海外华人不相信或不愿相信中国的巨变

沈睿:海外华人不相信或不愿相信中国的巨变

海外的华人岛屿

2012-01-07 08:57:24
转自凤凰博报

    岁末年初,晚饭聚会不断。几乎家家都开晚会,不是你到我家,就是你到我家,大家在家做饭,与国内不一样,在美国这个强调家庭价值的社会里,在美国的中国人似乎都顺应潮流,家中请客,而那些出生在美国的美国人们,似乎又都跑到餐馆里大吃大喝去了。我们都是美国人,美国是一座汪洋大海,各类人群就是大大小小的岛屿。不同文化的人有往来但却不是住在同一个岛上的人。
    南美国这座大城市的这个中国小岛的中国人群,就相互来往。新年的好气象,让我这个做客的人享受这种欢乐的聚会的热闹。好几顿饭甚至是以我的名义举行的:我姐姐来了,我们请客。这是我的妹妹家。你姐姐来了,到我家来吃饭。我妹妹的朋友家。我很高兴自己居然是荣誉客人。以姐姐的名义。是的。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名义。
    饭做好了,孩子们先吃。到哪家都是一大堆孩子,都十岁左右。男孩子们吃得快快的,然后跑到自己的房间玩游戏机;女孩子们吃完了就到自己的房间里聊天。这不知怎的让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我是孩子,我的父亲母亲是大人们。人到老年的特点就是怀旧。我很怕自己的这种怀旧,可是还是忍不住自己在脑海里在时代里在岁月里乱航行。过去与现在都混成一团。我没有普鲁斯特的才华,不然我也写一本《追忆似水年华》出来。
    大人们,我们这些人们坐下来,谈论的一是中国以及中国的变化,二是中国该向何处去。我们这些海外的华人,如於梨华多年前写的小说《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中的人一样,无论我们在哪里都跟中国有关。这大概是我们这些在中国长大的海外华人的根本身份,我们不属于美国,虽然我们都有美国的国民身份,也都参加了选举投票。但是我们在中国长大,中国才跟我们的血肉相连。
    可是中国,在我们离开中国的这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中国从一个贫穷的国家,从一个我们离开了就没打算回去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很多人都有汽车的国家,变成了一个据说我们回去可以有钱开创事业的地方。在惊讶和隐隐的不相信或不愿相信的同时,我们也抱怨中国的空气太恶劣了,中国的诚信有根本危机,中国做事情还是很难,规则不公平,规则常常改,或者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中国的体制还是有根本问题等等,等等。
    我妹夫是自学成才的清史专家,特别是对晚清民初体制改革问题有非常深刻的体验,虽然我猜他一百多年前并未在场,可是他谈起晚清民初的改革就如同他上辈子是其中一员一样。“慈禧老太太,”他说,“本来是想如此如此的。”好像他曾经是慈禧垂帘听政的幕僚。晚清六君子的被杀,让他觉得百日维新过于激进,孙中山过于激进。听他的话,最好中国还保留帝制,学英国而不该学法国。学英国君主立宪,而不该学法国搞激进的革命。我听着听着,终于听得耳朵耷拉了下来。因为对我来说,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历史并不由我们书写。那些书写历史的人在自己的激情里,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故人的激情。
    我忍不住开他的玩笑:“你医生不当,却当改革专家,皇上不急,你急什么?”“再不改革就晚了!”他争辩,义正词严,让我看到中国的萧瀚杨支柱等激情满怀的人的火热。我微笑:“晚什么晚?你赶什么火车呢?” 他楞了,大声地:“不改革,中国就完蛋了。”我说,“中国还存在啊,中国现在一步一步地进步,国家并没有完蛋,还越来越强大,连美国现在都把中国想像成是头号敌人了,可见中国强大的程度,你所说的完蛋只是你的想象而已”。我继续补充,“当美国的头号敌人是不容易的。几十年前苏联是美国的敌人。这十几年来,恐怖主义是美国的敌人,现在中国是美国的头号假想敌,当假想敌是要有真东西的。所以,亲爱的妹夫或我挚爱的弟弟,你就别急了。”
我妹夫气得不想和我争辩,遇到我这样的“五毛”,他很失望。他讥讽我:“中国政府没给你资助吧?你干嘛为中国政府说话?”我也还击他:“你的慈禧也没请你当幕僚,你急什么?”其实我自己也奇怪,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不是那个看电影《河殇》而为国痛哭的志士仁人了?因为《河殇》的抓狂的想像,说到底,是把西方当成唯一的标准。而我在美国接受的全部教育以及我所进行的对学生的教育都是西方不是唯一的标准。在多元文化教育体制里的人,我承认多元的价值,放弃了唯西方为准的信条,一下子跟我的妹夫离得很远了。我妹夫这个知识分子,这个不甘心做科学的知识分子,面对一个崛起的中国,该说什么?
    两边走也许是最好的。他们这些搞科学的人,他们回国建研究室,在两边来回指导博士硕士们做研究。可是中国的体制不容许他们来回跑。中国那方面要求回国建实验室研究室的中国科学家们必须放弃美国的研究室。 中国方面本来说得好好的,开始时并没有这样的要求,突然,一个什么人物灵机一动,一个新规则下来了。对这些搞科学的人来说,他们措手不及,他们本来是谁有钱就用谁的钱做研究,研究的成果本来也是全世界的。在中国有中国的好处,比如语言的如鱼得水和权力的吸引力,可是中国就有这样灵机一动的领导和规定,于是,想回国试试的,就举步犹疑了。中国的狭隘的心胸,那种仇外排外或媚外的心理就复杂地搅活起来,这些在国外都是教授副教授的科学家们就在这个拉锯中迟疑着,抱怨着,在美国看孩子们长大。
    毕竟,美国的生活容易,毕竟,在这里已经干了二十年,毕竟,孩子在这里长大,他们对中国的印象就是暑假回国。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博纳和米芽去年夏天回中国,喜欢中国喜欢得不得了。米芽渴望回去,希望暑假还能去。我问她为什么:“中国多好玩啊。在中国走在哪里都是历史。在美国就没有这种历史。在中国有很多公园,每个公园都不一样。美国的公园都差不多。在中国有庆丰包子铺,我喜欢吃包子。在中国还有好吃的黄瓜。黄瓜是我的男朋友!我最喜欢黄瓜了!”我们都大笑。十岁的米芽已经非常会分析了。这也许是美国的教育的成就吧。我看着说英语长大的一代人,他们跟父母生活在美国的中国岛屿上,他们长大后,怎样看中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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