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法”最早出现在南齐谢赫的著作《画品》中,是中国绘画最重要的理论之一。唐代美术理论家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述:“昔谢赫云: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山东艺术学院花鸟画家沈光伟教授对谢赫的“六法论”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日前,记者邀请沈教授做客山东新闻书画院五龙潭书画俱乐部,品茗谈艺,以新的认识逐一解读“谢赫六法”。今日之《传移模写》为“六法”解读系列的最后一讲。
□文/本报记者 樊磊
记者:在谢赫六法精论中,“传移模写”是最后一个,在通常的理解中,是不是主要指临摹和继承的意思?
沈光伟:从字面解释是这样。传移,可以解为传授、流布。模,可以理解为摹、摹仿。 “搜尽奇峰打草稿”,这都可以归纳到“传移模写”中来。
记者:“师古人”和“师造化”都包括了。
沈光伟:我觉得“传移模写”除了以上的意义之外,更是“移花接木”。齐白石有一方“移花接木手段”的图章,就是看到此想到彼、画到彼,这有关艺术创作的观察方法和思维空间,是一种借用,“屋漏痕,锥划砂”讲的是笔迹墨踪,不是物象的借用,是艺术形式的借用。这种借用一方面是表现手法,另一方面是思维空间的扩大。
山是凝固的水,水是流动的山,把山的脉络画得流动起来就是水了。古人就如此,比如“荷叶皴”这个笔法用在画荷叶上就没有意思了,元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画华不注山就是用的荷叶皴。苏东坡说“云耶水耶我莫知”,就是艺术创作的共通之处。
思维空间的扩大就是灵光闪现,灵感的产生来自“传移模写”。“张冠李戴”本来是个贬义词,但是用在艺术创作上就是方法。我去莱阳写生,看到数百年树龄的梨树王,那种盘根错节,那种沧桑的岁月感,很有震撼力,我在画的时候就画成了梅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有一年看世界杯,一场场球看下来,那种行云流水的配合,那种眼花缭乱的攻防转换,瞬息万变,痛快淋漓,这些感受我都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了下来,后来画了“我与世界杯有个约会”系列。一场球怎么能变成一幅花鸟画?是球赛的风格特点和节奏转换形成了画面,至于用什么物象去表达并不重要。这就是“传移模写”,它产生的原因,就是生活的感知和感受。“有些东西感动过你,打动过你”,它记忆在你的生命当中,你心里老惦记着它,当你看到其它的东西时候,才会产生“传移模写”。
于希宁先生1934年在常熟见过一棵“宋藤”,印象极深,但是他一直没有画过,1982年他又去,时隔48年,沧桑巨变奇珍谢世,那棵藤死了、没了,这激发了他一种深深的还念之情,然后他在其他的地方再看到紫藤的时候,就幻化出那个常熟宋藤来。他用宋藤表达的是“笙歌唱得人间乐,声彻天涯日月明”,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崛起,是一种腾飞和交响,是民族情结和一个艺术家的情怀。这种“触景生情”,产生于生活中的感知和感动,都是“传移模写”。
记者:艺术家观察生活的方法和感受是与常人不同的。
沈光伟:要更敏感。齐白石画过一幅《他日相呼》,两只小鸡像拔河一样争一条蚯蚓,实际上在生活中这是不存在的,两只小鸡如果争虫子吃,一定是一个赶跑另一个,然后回来吃。这是艺术加工,为什么这么加工?看题目就明白了,本来两个好朋友,每天打招呼,为了一个小东西反目成仇。所以他画了这么可爱有趣的画面,如果他画两个人在吵架,就没意思了。
记者:这种艺术加工、借用,丰富的想象力是十分重要的。
沈光伟:对,当然这个借用,要把握一个度,用智慧去把握,不然就是谬误了。
记者:今天我们终于把谢赫六法完整地作了一遍梳理和新的解读,感谢沈教授,也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机会再作其他画论及艺术观点的访谈。
沈光伟:谢谢。
(沈光伟 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花鸟画工作室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