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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核心在于对现实的批判”

“纪录片核心在于对现实的批判”

专访MIDA白玉兰国际纪录片奖评委会主席时间

作者 早报记者 黄小河   

东方早报 2011-06-10 01:41


  本土纪录片在大主题的拿捏和把握上缺乏一定的思想性,单纯地描述特定人群的这种形式较多,而在大主题背景下对人物的思考很少,只停留在对生活流程上的一种记录,看不到更深的社会命题。


  “当我们看到更多风格多样的优秀纪录片后,我们对纪录片的价值越来越明确,纪录片的核心价值就是对现实的批判与反思。”MIDA白玉兰国际纪录片奖评委会主席时间昨天在MIDA白玉兰国际纪录片奖颁奖典礼上致辞。

  时间此前在接受早报专访时曾提出了“纪录片可以影响这个时代”的观点,谈起对本届电视节纪录片的观感,他认为,从同题材影片类比就能看出,本土纪录片在大主题的拿捏和把握上缺乏一定的思想性,单纯地描述特定人群的这种形式较多,而在大主题背景下对人物的思考很少,只停留在对生活流程上的一种记录,看不到更深的社会命题。

  推崇用镜头语言记录事件

  强调原生态

  东方早报:从这次参赛纪录片来看,你觉得整体水准如何?

  时间:整体还可以,首先风格多样化,显现出不同国家对纪录片的追求方向也有所不同。其次新秀较多,既能看到他们语言不成熟的一面,也能看出他们很有创意的表现手法,丰富、大胆。

  东方早报:既然风格多样,作为评委会主席,有没有界定一个评定标准?

  时间:我们一共三个评委,中国台湾沈可尚导演一直都是在一线从事创作,他的作品也曾在电视节上获过奖;法国皮埃尔导演则大多数时间从事纪录片教学工作。在对纪录片的风格样式上,我们三个人肯定是有分歧的,但我们基本上达成统一,一致推崇用镜头语言来记录整个事件的片子,而不是类似记者调查这种类型的片子。而且我们很明确的是,把纪录片放到电影的范畴中去考核它。以我们看到的片子,应该分为两大流派,一种在美国占主流的是记者调查的这种方式,因为记者调查式的手法不会给纪录片带来任何一种形式上的创新,所以我们相比较而言更认定用镜头语言来记录的方式。影片当中重要的关节点上要有记者在场的这么一种状态,但介意记者的形象,避免主观介入,任何这种形式都应该被规避掉,纪录片里记者的提问都要在后期剪辑时去掉,我们对原生态的记录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就连要用声音,一定要用有声源的这种声音。

  东方早报:在这么多片子里,你最喜欢哪一部?

  时间:我最喜欢的是保加利亚的《天堂客栈》,虽然它也有漏洞,但是你会看到语言上的大胆解构,用了主观的音乐,用音乐把他们生活的场景、生活的细节展示出来,我认为这种主观的做法其实是值得提倡的,在内容上影片关注的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群体,居住在保加利亚的被驱赶的罗马尼亚人。25年前为了安置这些人,当地政府新建了一个住宅区,片子就讲述了在这样一个住宅区里底层人们的生活。我们注意到,作者在关注弱势群体的同时,又有更深层次的思考,不仅有同情、谴责,更有生活下去的追求,所以他用了一张结婚照作为海报,很独特。

  东方早报:有哪部片子的内容让你印象深刻,或是与众不同?

  时间:有一部很可惜,其实内容很不错,但是用记者调查式的,而且还是媒体的行为,所以这一次只能忍痛割爱!这部片子就是德国纪录片《苦涩的巧克力》。在片子里导演强调,“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假冒了身份,而且用了偷拍机,因为以前也有记者来调查过,但是他失踪了”。导演深入到巧克力豆的种植园,去调查虐待童工的现象,在开始的巧克力商品展上,居然很多大企业都说不知道童工这件事,这是带有生命危险的一次调查,虽然难度极大,但获取的资料就显得尤为珍贵。令我最佩服的地方就是,这些问题光靠他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找不到利益核心的关键,以及最终关联的各个环节,最多只能是把真相公布出来,但是他很执著,怎么办呢,我记得影片的最后,他在全世界最大的巧克力制造商公司门口,把他拍到的资料做成投影,投放在公司的墙上,让进出的员工和来往的人群都能看到他冒着生命危险带回的一手的采访资料,他则孤零零地站在他拍摄的画面前,场景很有冲击力。他对纪录片的理解跟我们不一样,虽然他拍得很好,但我们仍旧认为他的这部《苦涩的巧克力》应该放在新闻类的纪录片奖项里。类似这样的片子很多,比如《如果没有了粮食》、《灯泡阴谋》,都属于这类问题式调查式的纪录片。

  本土纪录片缺乏对大主题的拿捏和思考

  东方早报:能否谈一下本土纪录片的情况?

  时间:应该来说,在家门口评选,会有更多入围的中国纪录片,但就入围比例上还是相对稀少,从同题材影片类比就能看出,本土纪录片在大主题的拿捏和把握上缺乏一定的思想性,单纯地描述特定人群的这种形式较多,而在大主题背景下对人物的思考很少,只停留在对生活流程上的一种记录,看不到更深的社会命题,比较遗憾。

  纪录片的商业院线很难推行

  东方早报:你认为纪录片可以艺术和商业并存吗?纪录片院线有可行性吗?

  时间:往往没法结合,我认为很难。即便是商业化操作也只能是海外版权的发行销售,然后来弥补纪录片的成本消耗。全世界的纪录片工作者都需要不断地付出而达到自我理想化的东西,一般的纪录片导演都是靠拍拍广告、宣传片之类的增加收入,想靠纪录片盈利是不太可能的。当然媒体播放的纪录片,商业性体现在收视率是第一位的,但艺术标准并不是第一位的,而影展却是把艺术标准放第一位的。

  东方早报:MIDA连续几年一直也在推动中国导演计划。

  时间:对,中国有两个导演计划是功德无量的,一个是上海纪实频道的这个MIDA中国导演计划,也坚持好多年了;另一个是台湾CNEX导演计划,我也做过那个计划的一次评委。现在都要求评委参与对新人的培养,作为新人的监制,看文案、初编,然后签字决定,是否继续投资,要求很具体。

  纪录片的特征

  就是要反思现实

  东方早报:你对动画纪录片怎么定义?会不会有希望将来进入影展单元?

  时间:我们有剧情纪录片、有文献纪录片,叫法很多,但都不如动画对片种的颠覆。3D可能解决了纪录片的可视性,情景再现可能解决了过去发生的历史资料,我觉得动画纪录片解决的就是影像的造型问题,是3D的也好,是动画的也好,但是它的事实必须是真实的,而非虚构的。进入影展单元完全有可能,其实形式不重要,短篇、长篇、名称都无所谓,只要它是反映现实。纪录片算作当代艺术范畴,当代艺术有很多展览作品是纪录片,美术馆甚至排斥传统的绘画、雕塑,更希望出现这种关注现实的纪录片、装置艺术、影像作品。当代艺术的作品特征就是反映现实、反思现实、同时在语言上要有颠覆性,不断去探索本门艺术语言会有哪些新的东西,按照我们对电影语言的基本理解,它是蒙太奇的艺术,要创造性地使用现实素材,我常说,纪录片也是手艺活儿。

  东方早报:对中国纪录片年轻导演想说些什么?

  时间:我觉得纪录片的魅力在于,潜心的纪录,深入的跟踪。记录到一定的程度,你就有可能得到你的东西,有了记录生活场景的能力,只要深入下去,你就会得到感动人的瞬间,我觉得中国的导演有一个欠缺,有大的主题构思的人,找不到细节,而记录了细节的人,却忽略了大的主题,还有一方面,在纪录片语言的创新上,虽然这个提法很俗,但是恰恰我们忽略了这个方向,往往我们在潜心记录客观事实的时候,会压抑回避这个主观性,而使得纪录片缺乏了导演的二度创作和艺术表现力。

  东方早报:怎么理解这个语言创新?跟个人风格有关吗?

  时间:艺术上创新就是语言上的创新,你要在手法上、在表现上,实现一种创新。我们经常能看到一种纪录片,记录与表现的关系上是停滞的,要么表现一个主观的主题,没有像样的素材,没有感动人的细节,只是空洞的概念,然后使用大量的解说词,用一般性的画面。至于个人形成风格对纪录片而言是不确切的,一个人一辈子只有有限的纪录片生产量,作品的好坏跟阅历有关,人随着年岁的变化,每年都会有一个新的变化,你拍摄的题材又会大有不同,所以纪录片艺术表现与个人风格是无法放在一起讨论。中国的主流纪录片风格还是原生态的,我觉得纪录片一定要在主观的表现上下工夫,这个才是一个有可能提升的空间。

  东方早报:你认为什么是最理想的记录状态?

  时间:记录上客观陈诉,主观上表现思想。纪录片的最高使命是记录现实,艺术价值就是社会现实,社会进程是需要反思的,纪录片不仅是记录,还要揭露和批判,纪录片深层的理念是要推动事件的本质,来进行理性的思考,当代的艺术属性,关注现实,语言颠覆,记录现实、反思现实、批判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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