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德人的遗传和怀孕观——《论社会人类学》摘选
埃文思-普里查德
1932年
1.赞德人的双重怀孕观
在本文中,我打算描述一下赞德受孕和怀孕的观念和行为。我的描述将截止到生育的最后一个阶段之前,主要关注赞德的胚胎的发育和在怀孕阶段父母传统的行为。用这种方式描述事件,不必分裂他们的传统,这是可能的,因为传统上会分为三个截然不同的阶段:怀孕,生育,母亲和孩子的隔离,隔离的仪式性中止。在本文中,我将把我的描述限定在第一个阶段。
阿赞德人丝毫不怀疑怀孕的原因,他们知道他是男女性交的结果。他们不理解怀孕发生的整个生理过程,但他们怀孕是因为男人的精液进入女人的身体。精液被称作nzira或者mbisimo gude,后一个词语的意思是“孩子的灵魂”,而子宫被叫作 ba agude 或者bambu agude,意思是“孩子的住所或小屋”。然而,阿赞德人相信性交时妇女分泌的黏液(nzira)也包含有未出生的一个或几个灵魂。,相信怀孕是男人的精液和女人的黏液结合的产物。因此孩子两个灵魂,一个是男人的灵魂,一个是女人的灵魂,这对于生育孩子来说是必须的,如果其中的一个人缺乏这些灵魂,婚姻就会不结果实。他们还认为,如果男人的mbisimo(灵魂)比女人的mbisimo强壮,就会生男孩,而如果女人的mbisimo强壮,就会怀上女孩。
阿赞德人好不含糊地维护致孕的双重原因。他们说:“nzira kumba nagwali ka koda ti ru na ga de ka meka ti ru na kule ka sa ti ru ni gude”(“男人的精液与女人的黏液结合在一起,再与血液结合起来,变成小孩”)。
他们还说一个女人:“nzira kumbani ki ta gwali na gani nzira nga ga de, si ki nigbia ti ru ka sa rogo ru dunduko na kina ha ki niza ti e ka du ni bakere kule ti e”(“她丈夫的精液与她的黏液相配,它们遇到了,完全混合,开始存在于丰饶的血中”)。他们认为女人的黏液中也有孩子的灵魂,因为他们观察到孩子有时候像他们的母亲,有时候像他们的父亲。他们还注意到孩子经常会像父母双方。像这样,孩子的脸可能长得像母亲,而走路的姿势使人想起他的父亲。“Si Azande naya ti ni mbisimo de na ga kumba si du nasa ti ru sale ka fu vungu, mbiko boro nabatika gu gude u ki wili nani, ki batika guru a u ki wili bani a.”(“因此,阿赞德人说女人和男人的灵魂长成一个孩子,因为他们生出的一个孩子像母亲,而另外一个孩子像父亲。”)
在这些陈述中,我需要进一步说明三点:阿赞德人赋予词nzira的意思,阿赞德人把这个词用作男人情欲高潮时射出的精液和女人性交时分泌的黏液;阿赞德人赋予词mbisimo的意思,它既存在于精液中,也存在于黏液中,我译作灵魂;他们关于男女在受孕中所起的作用的信仰与有关人与灵魂的其他观点之间的关系。
在评论这些观点之前,我会关注受孕的另外一个因素。赞德人认为生育归功于Mboli神。除非是Mboli愿意让她生育,否则的话,女人将不会怀孕。“Mboli nifu mbisimo fu boro ni batika, ka Mboli funga mbisimo fu boro ya ni abatikangate”(“Mboli赐予男人一个灵魂来生育孩子,如果Mboli不赐予男人灵魂让他生育孩子,他将不能生育”);谈到胎儿在子宫中的发育时,我发现一位赞德人在描述过程中停了下来,指出这些事情不会自然发生,而是由Mboli安排。在其他方面,Mboli置身事外,少有干扰,人们也很少想起他,然而,赞德人认为他是受孕、妊娠和分娩的决定性因素。男人、女人和Mboli共同导致了受孕。不孕的原因有多种,比如说巫技、岳母对女婿的敌意、亲戚的诅咒,以及各种各样的巫术仪,我在本文中不打算讨论这些,也不打算讨论妇女采用的中止妊娠的方法。
只有到成熟阶段,男人和女人才能够生育孩子。阿赞德人说男子在青春期早期,精液(nzira)中没有孩子的灵魂(mbisimo gude),男孩只有发育到成年期,他的精液才能够生育。借助简单推理可知,孩子的灵魂与精液中精子的存在之间的联系通过下面的陈述得到说明——液体中不再出水时,液体变浓,像蛋黄那样粘(wa kina parakondo, ni zelezele he rororo rororo),这时候液体就能够生育了。精液被认为聚集在生殖器的根部,强行出来,这就是男孩首次射精的原因。尽管长期以来,他的精液像水,但首次射精有些疼痛,因为精液“像火一样燃烧”,但之后,男孩可以毫不费力地射精,不过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他的精液像水。十二至十四岁的男孩有不射精但可以有性高潮;从十四到十六岁,他的射精“仅仅像尿”,没有mbisimo gude;大约十七岁时,射出的精液中才有mbisimo gude。男人认为,只要他能够射精,他就有生育能力。阿赞德人认为尿液和精液沿着同一路径,从bambu agude到达膀胱,然后进入阴茎。它们的路径在肾和脊柱之间的某处是分开的。阿赞德人说到生理过程时,他们所说的性器官到底指哪一部分,这一点我也心存疑问,使我很难判定他们掌握多少这方面知识,很难表达他们的观点。当然,他们不知道“毫无用处的、只是为了支撑和承载男人的器官而存在的”睾丸的功能。一个报告人说人喝的水中,有少量进入睾丸。
女人也只有发育成熟时才能够生育。“一个小女孩即使有很多次的性交,她的黏液都不能使她有生育能力。只有到她的乳房开始发育、她的臀部变宽变强之后,她的黏液中才开始有孩子的灵魂。女孩第一次性交之后不久分泌的黏液像水。因此,阿赞德人说,一个女孩只有长大之后才能够生孩子。如果在没有完全成熟之前怀孕,她会死于分娩。这就是为什么妻子年轻时没有生孩子,她丈夫却不认为她没有生育能力。他会等她,直到她成熟。她乳房开始下垂,而她仍没有生育孩子,他才开始认为她不能生育。”人们认为,一些女人的生育能力天生就比其他女人强,就如同一块土地比另一块土地肥沃。因此他们有时候说到一个生了很多孩子的妇女时,会说她的腹部是mbudu,意指溪流边缘的肥沃的、黑色的、多沙的土壤,产出大量的花生。如果一个成年妇女没有怀孕,她的丈夫会请示神谕,找出不孕的原因,但要是神谕告诉他他的妻子不能生育,在那种情况下他就束手无策了,因为不育归因于Mboli,没有办法解决。阿赞德人认为欧洲人占领他们的国家以来,出生率大大降低,他们认为部分原因他们旧有的习俗遭到破坏,通奸行为蔓延。与很多男人通奸的性交使一个妇女生育能力下降,因为“子宫(ba agude)受到如此多的男性生殖器(organs)的伤害”。
有必要用一小段来解释mbisimo(灵魂)的概念。胎儿是一个未充分发育的身体的灵魂,即便孩子出生,灵魂还是没有完全、永久地与它的住所相连。因此人们担心灵魂会飞走,这就是生育之后把婴儿和母亲禁闭在小屋中几天的一个原因,唯恐“mbisimo gude ka ndu ka inga (“小孩的灵魂可能会丢失”)”。新生婴儿尚不属于完全的人的观念进一步体现在语言习惯上。尽管胎儿经常被称作u(用作动物和鸟类的名词),但胎儿常常被说成si(代替事物的代词)。他们继续把婴儿说成u,直到他长得强壮,他们相信他会活下来,于是开始根据婴儿的性别用ko(男性的代词)或li(女性的代词)称呼。在婴儿期早期,阿赞德人总是很紧张,唯恐灵魂会飞走,因为认为灵魂还没有紧缚身体。小孩成长,mbisimo也成长;人年老时变弱,它也变弱。梦游、被女巫袭击和生病衰弱是致命的方面。年老时,人又变得像小孩子,随着体力的下降,他又越来越返回到纯mbisimo的阶段,而这个mbisimo随时都会飞走。因此,有时候会听到人们说一个非常老的亲戚“他是我们的atoro”,因为ambisimo(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身体,它们变成atoro(死者的鬼魂)。
这把我带到挑选出来进行评论的第三点,即男子和女人通过灵魂的结合共同为生育起作用的观点。尽管赞德人通常认为一个人只有一个mbisimo,人死时,它到了位于河的源头鬼魂的地域上,阿赞德人在讨论中经常指出还有一个灵魂,人死时,它变成某个部落的图腾动物。第二个灵魂似乎是精神上的,源于身体,而第一个灵魂独立于身体,但赞德末世学从未明确说明这一点。然而,说第一个灵魂作为精神的灵魂去到河的源头,在那里居住,第二个灵魂作为身体灵魂变成图腾动物,这个有据可查的。尽管说母亲在mbisimo的产生上也起了作用,但阿赞德人谈论mbisimo时所指的精神灵魂来自父亲,因此这使所有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成为父亲氏族的成员。尽管不完全一致,但很多人认为性别不同,变成的图腾动物也不同,男孩的身体灵魂变成父亲氏族的图腾,女孩的身体灵魂变成母亲氏族的图腾。我说明一点,赞德人从未向我说过他们关于怀孕的信仰与死后变成图腾动物的信仰之间有什么联系。然而,这些信仰在一定程度上是互补的。
在这方面,赞德人关于mangu或者巫技继承的信条非常重要。mangu或巫技是儿子继承自父亲或者女儿继承自母亲的身体特征,这种继承是单向的,或从父亲到儿子,或从母亲到女儿,从没有从父亲到女儿或母亲到儿子的情况。巫技继承与性别特征继承相配合。女性小孩生下来就有她母亲的性别特征,如果她母亲是女巫,女孩也会是女巫。然而,两种性别的孩子都属于父亲所在的氏族,而不属于母亲的氏族。
怀孕的双重过程观念来自家庭本身的双重性。一个人既与他父亲一方的亲属有联系,也与他父亲一方的亲属有联系,因此他对两方都有义务。这种社会平衡确实与知道父母在父母身份的生理学上共同起作用紧密联系在一起。强调父亲在生育中的作用比母亲大的趋势,这只是因为在全社会中,在家庭的父亲的一方和母亲的一方中,更强调父亲的一方。世界上每一个社会中,在这些问题上,总是存在着平衡与偏爱。
妇女为孩子灵魂的形成作出了贡献,为婴儿的成长提供了血液和食物,婴儿在她的子宫中,她为其提供了血液;婴儿出生后,她为其哺乳。赞德人谈到母亲的作用时,他强调母亲怎样生育孩子,母亲怎样给孩子哺乳,母亲怎样抱或背孩子。因此,男孩的姨妈指责他时,会提醒他想起母亲在生育他的过程中遭受的痛苦,在婴儿期母亲对他的照顾。而男孩的舅舅咒骂他时,会用大拇指和其他四指捏起他的乳头,在上面吹气,暗示他们的家族在养育他上所起的作用。而人们谈起父亲的作用时,会强调生育的最初行为,而不是在他出生之后父亲提供的帮助。每一个人都知道,只有男人与女人交媾,并把精液射到她的体内,她才能够怀孕。这是父亲对于孩子的存在所作出的主要贡献,因为他在养育孩子和满足孩子的需要上所起的作用非常小。因此父亲或叔伯咒骂孩子或侄子时,他们会拍打自己的大腿,暗示他们生育年轻一代时,是把大腿压到床上,而且他们会拿起他的性器官,在上面吹气,说出诅咒的话。在说话的方式上没有绝对的规律,但一般来说,一个男子父亲部落的人提醒他对他们应尽的义务时,他们要他记住“是我们生了你”,而男子母亲部落的人用短语“是我们养育了你”,使他记住他们的作用。
受孕是怀孕的起点。怀孕以母亲和小孩身体上的变化为标志,并且,人们普遍认为,父亲和母亲还借助应该遵循的某些习俗得到认可。妇女停经时,丈夫就猜想她怀孕了。并且他观察到她整个月与他睡在一起,而不是像平常那样在月经期(明确禁止丈夫在妻子经期与其交媾)与他分开睡,他还可以通过这点知道他妻子怀孕了。尽管有这个证据,丈夫在第一个月和还是不确定妻子是否真的怀孕了,因为有时候女人的经期会推迟。在第二个月,性交还是没有间断,丈夫就更确信他的妻子怀孕了。而且在第三个月,他的妻子仍没有和他分开睡,他就确信她将为他生个小孩。到这时,怀孕的其他特征已经明显了。阿赞德人说,母亲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新的光泽,闪着不同寻常的红光;她的身体开始发胖,圆圆的轮廓更加明显。她的乳房更加坚挺,乳头直立,出现黑色的光晕;肚脐明显突出。怀孕最明显的迹象是腹部的隆起,人们根据隆起的大小来判断怀孕时间的长短。
当然,不能够直接观察到胎儿(nganda)形体的变化,但是,赞德人通过解剖雌性动物和鸟类,当然还通过观察早产的婴儿,获取一些间接知识。他们不懂胚胎学,对人体的生理机能知之甚少,但根据所见,对怀孕期间所发生的一切有了大致的印象。阿赞德人杀鸡做菜时已经观察到了母鸡的卵,他们认为子宫(ba agude)里有同样的东西。他们认为子宫位于肚脐和后背相对应的点之间,位于排泄物从肠进入直肠的膀胱附近。他们这方面的知识可能更精确,但我自己对人体了解得很少,常常不能够理解赞德人在这方面描述的确切意思。他们把停经与利用节省下来的血液以在子宫中形成胎儿结合起来,而且他们知道,一旦妇女绝经,她就过了生育的年龄。“当妇女怀上孩子时,她的身体里聚集了大量的血液,胎儿就在这些血液中,类似幼鼠的小东西。它只是一滩血中的一个小东西,其外形在这些血中开始改变,开始成长。当它发展到人的阶段,胎儿形成于其中的血现在变成了一张小网(rukumbu),胎儿就生活在网中心,继续在这张网中成长。大量的血聚集在一起。胎儿成形了,血的残余物织成环绕着胎儿的网。他们把这张网叫作likikpwo,有人说妇女生了孩子,但likikpwo并没有脱落。胎儿继续在这张小网中,用嘴唇一点一点地吃网,用鼻子摩擦它,直到母亲痛苦地呻吟。”人们认为胎儿用它的手和脸慢慢地掘路,钻出这张网。出生前的几天,胎儿开始用腿试探,在子宫中翻转。在这最后的几天里,出现了被称作ndika sule的带有血的几滴水。然后,胎儿造成了母亲剧烈的疼痛,人们为生孩子的出生做准备了。
另一个报告人说,早期的胎儿蜷缩在一滩血中,就像像一只蜥蜴。这个人还说,婴儿完成在子宫中的成长时,缺少的只是牙齿。“胎儿在血液开始发育,而后头形成了,而后是嘴,而后是手臂分离,而下肢还仍然和背部的一部分,而后手指和脚趾分开了。同时,眼睛和嘴巴仍然闭着,大约三个月后,嘴巴才张开。肛门还闭着,直到出生后接生婆打开它。如果是男孩,第二个月开始出现阴茎。如果是女孩,小小的阴道在第二个月出现。”说这些话的人态度随意,试图提供胎儿生长的大致概念,提及他所知道的每一点,而没有说明胚胎变化的严格次序。
胎儿在子宫中形成的第二个要素是父亲的精液。怀孕期间没有性禁忌,至少在妻子怀孕的前五个月或前六个月,甚至是第六个月和第七个月,丈夫继续与她发生性关系,不过他会小心地躺在她的一侧,而不是趴在她身上。人们认为怀孕期间的性交对胎儿有益,因为精液有助于胎儿在母亲子宫中成形。在这个阶段,父亲精液的作用是使胎儿生长。严格的同居禁忌开始于婴儿出生后。虽然是这样,一些人认为在妻子怀孕的后期,丈夫应该停止与她性交,以免他的性器官损伤胎儿的嘴,因为怀孕末期,胎儿已经下到阴道的入口。因此,人们说如果婴儿出生时有一张比例失调的大嘴,是因为他父亲损坏了它。另外一些人说,可能直到他妻子怀孕的最后一个月,丈夫才不与她发生性关系。一个男子问:“如果婴儿必经的通道不开着的话,婴儿怎么出生呢?”
胎儿形成的第三个要素是母亲吃的食物。人们认为胎儿吸收了榨自这些食物(ime liae)的汁液,因为它的嘴小而不起作用,不能够吃固体的食物。它喝少量母亲咽下的啤酒,人们还认为它用啤酒清洗自己的身体,因此他们说,婴儿出生时身上非常干净,那是因为它妈妈在怀胎期间喝了大量的啤酒。
拉哈说,赞德妇女非常清楚地知道怀孕持续九个月,但我不能认同。首先他们不知道知道妇女开始怀孕的确切时间,第二,他们不是通过月亮的圆缺来推断将来的事情,尽管他们给各种形状的月亮都起了名字。他们知道胚胎发育缓慢,需要许多个月。他们还能够告诉你一个妇女可能在一年中什么时候分娩。因此一个在可食的akedo白蚁云集时怀孕(cir.三月底四月初)的妇女,她会在播种谷子的时候(cir.八月-九月)分娩;一位在播种谷子时怀孕的妇女会在他们收割残存的庄稼(cir.一月—二月)时分娩;而一个在开始收获谷子时(cir.十二月)显露出怀孕迹象的妇女会在abio白蚁云集时(cir.五月—六月)分娩,或者更晚,即在人们开始锄他们的谷园时分娩(cir.七-八月)。如果你问赞德人胎儿在子宫中停留的时间,他们无法回答你,因为他们不按照月计算时间。我们可以从他估计的时间大致作出推断,这表明,根据长期的经验,他把大约在第三个月开始出现明显的迹象的怀孕与这一时期发生的经济活动联系起来,知道妇女会在经济活动的哪一个时期分娩。根据他的推测,怀孕的时间是五至七个月,但赞德人依据季节性的劳动来计算。一个妇女告诉我有两个怀孕期,nguru和anabeleyulu。在nguru,腹部稍稍隆起,怀孕期比在anabeleyulu类型的怀孕期短,而且在anabeleyulu,腹部隆起更为明显。总之,我们可以说,老人、特别是老妇人,能够知道孕妇女大致在什么时候分娩,越接近分娩期,她们的推断越准确,但不同人的推断差别很大,并且不准确。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之外,准妈妈的社会地位也发生了变化。通过限制父母在某些方面的行为,社会稍许承认怀孕的状态。不论如何,父母双方都应该按照一定的方式行为,他们通常遵守他们应该遵守的行为。在这期间,父亲不必遵守特别的禁忌,而是忙于请示神谕。现在,尽管没有没有早期做的那么多,但丈夫一旦确信他的妻子怀孕了,就立即请示benge神谕,看孩子是婚姻的结晶还是通奸的产物,只有确信孩子是婚姻的结晶之后,他才平静下来。从我们所看到的赞德人对受孕主体的理解看,显然妇女同其他人发生关系与同她丈夫发生关系都可以怀孕,因此没有哪个赞德人相信他妻子的贞操。再者,即使丈夫先使他妻子怀孕,其他男子之后也许会补充精液,因此促成了婴儿的发育。这样,他们说koda gude na kura kumba(和另外一个男的一起制造了孩子),也就是说两名男子共同生育了一个孩子。赞德人最为强调的是孩子的合法性问题。如果神谕告诉一个男子他妻子通奸怀孕,他会毫不犹豫地鞭打他的妻子,迫使她说出情人的名字。据说,在过去男子有时会杀死非法所生的男孩,不过为了在她长大结婚时得到她的结婚鱼叉(marriage-spears),他会宽恕女孩。需要说明的是,我没有记录此类杀害婴孩的例子,但还需补充说明的是,我忽略了这方面的调查。丈夫去到灌木丛中,在那里问benge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他的种,他的mbisimo。一旦他确定孩子的合法性,就母子康乐问题进行一系列神谕请示。在妻子怀孕期间,他不时地询问婴儿是否不受伤害地出生,母亲是否在生育中幸免于死,女巫是否正企图伤害他们,哪里是分娩的吉利场所,谁将当接生婆,等等。不但丈夫,而且妻子的亲戚和妻子本人也会就类似的问题请示不同的神谕。但丈夫有这样的义务。他有义务进行这一系列的请示,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后来就难以取悦于岳父岳母,因为他没有采取措施保护他们的女儿免于生孩子的危险。
拉哈说阿赞德人在这个时候总是向他们死去亲属的鬼魂供奉祭品,准妈妈坐在神龛附近,她的父亲向神灵祷告,祈求神灵保护她。拉哈说,妻子的父亲祈求鬼魂,在这期间,丈夫站在远处,用在水中浸过的bombili树的小枝向她洒水,把食物祭品摆在神龛上。拉哈还说,他们还向超人Mboli祈祷,请求他保护母亲和婴儿。有人告诉我,男子在这期间偶尔会去请示Mboli,但他不会举行仪式请求鬼,也不让他的岳父这样做,除非怀孕出了问题,通常指benge神谕预言要有不幸的事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举行上面提到的仪式,特别是benge建议举行这样的仪式时。
如果他过还说得过去的体面的生活的话,鬼就不可能让人任何人来骚扰他,因为他们是他已故的最亲的亲属的灵魂,对他不怀什么恶意。Mboli不会因为对人类事务极为感兴趣来决定人类的命运。巫技才是真正的危险,丈夫时刻警惕着,保护他怀孕的妻子免受女巫的伤害。他一有机会就请示神谕,确保从上一次他请示神谕以来还没有女巫攻击他妻子。赞德人认为,只要女巫不靠近,孕妇就能够安全地生产。他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因为阿赞德人认为,女巫在妇女怀孕期间异常活跃。
2.孕妇的食物禁忌
母亲或许须遵守简单的食物禁忌,因为习惯上,一些部落的妻子在怀孕期间必须戒食某类兽肉,不过孩子一出生她们就可以吃了。例如,在怀孕期间,Akalingo部落的妻子不吃野猪或者珍珠鸡,Abauro部落的妻子不吃母鸡或者任何鸟。据说绝大多数妇女不吃榨自bangumbe(葫芦属植物)的油,尽管这最后一种禁忌可能取决于妇女嫁到的部落。最普遍禁止吃的肉是珍珠鸡,但我认为,在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怀孕期间,绝大多数部落对她们并没有强制的食物禁忌。Abadara部落的妇女怀孕时,她们用专门的罐子盛食物,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啤酒、珍珠鸡和南非羚羊污染食物,我对于这方面的论述有最为确切的资料。 这个部落成员的妻子遵守同样的禁忌。例如,名叫Turugba的男子的妻子告诉我,她怀孩子时,不吃这些食物,因为她丈夫的舅舅是Badara。然而,在他妻子怀孕期间,Turugba喝啤酒,吃珍珠鸡和南非羚羊。毫无疑问,妻子怀孕时,丈夫不会去吃他妻子部落禁止吃的那些食物,但还须记住,除一两个图腾外(例如,Abadara不应吃南非羚羊),没有一个赞德图腾可以食用。总的说来,妇女不能吃她婆婆在怀她丈夫时禁止吃的食物,这似乎成了一种惯例。这些也许是部落禁忌,也许是个人禁忌。我就此问题所调查的绝大多数妇女告诉我,她们并没有遵守针对怀孕的禁忌。无疑,从能够得到的关于这个问题的有限资料中,并且从男人和女人对我所提的知之甚少并缺乏兴趣,我可以得出:阿赞德并不把怀孕禁忌当回事儿。
妇女在这期间的其他特殊行为也缺少仪式价值。她们脱掉穿着珠子的腰带,唯恐它伤害子宫中的孩子,系上没有装饰的宽松带子。我认为她们通常还会去掉其他的装饰品。孕妇尽量避免重体力劳动,但她继续进行家务劳动,一直持续到分娩的前几天。临产的妇女磨谷物、做饭、提水是平常事儿。孩子出生后,人们才让她呆在小屋中,进行休息。一个报告人告诉我,一些妇女怀孕初期身体虚弱且无精打采,不过,她们很快就重新像往常那样进行日常劳作。然而,在这期间,她们需要吃最好的食物,她们的丈夫尽力满足她们的需要。她们特别偏爱各种肉和鱼,还有啤酒。她们还非常想吃一些带酸味的食物,比如anzike(树蚁的一种),还有水果ndavu和nonga。她们认为有必要吃柔软的流质蔬菜,大概因为这些蔬菜能产奶。老年妇女知道一些特殊的药,妇女吃了这些药或者把药擦在她们的乳房上,奶水就会增多。拉哈提到了妇女吃的几种药,人们认为这几种药能促进婴儿出生后的发育。
在妻子怀孕期间,丈夫最为关心她;她的亲戚朋友对她的状况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人们很快就知道某人怀孕的消息。借助这些,母亲会因怀孕而获取一定的威望,但不能说社会明确认可了她的新身份。没有表明她的社会地位变化的仪式,我们必须记载的不是存在的禁忌,而是记载禁忌缺失或禁忌缺乏普遍性和严肃性。我们可以对比孩子出生前后母亲的地位。孩子一出生,母亲就成为社会控制的对象。她和她的婴儿被禁闭在小屋里,在那里,她受到隔离和置放在门槛里的药物的保护,还由于此,母亲和婴儿在公共庆典中借助仪式被隔离开来。分娩之后,她不得与丈夫发生性关系。我认为这种差异与胎儿缺少社会人格有关,一个新生儿所被赋予的社会人格非常有限。婴儿仍旧只是一个灵魂,很容易回到他原来所在的地方。通过仪式,婴儿和母亲从被禁闭的小屋带出来,这时它才获得社会人格,给它取名字一进步加强了这种社会人格。不过,直到几周后,当确信灵魂真正打算停留在它身体里的住所,阿赞德人才给它取名字。随着婴儿的社会身份完全得到承认,孩子母亲的地位也相应地改变了,尤其是如果它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或者是第一个男孩子。
文章来源:天睿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