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 2011年09月15日 16:53 来源:文汇报
记者手记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国家民委、商务部与捐助100万美元的伽蓝集团,日前联合对云南宁蒗县摩梭人实施一项创新公益活动,通过少数民族社区的积极参与,利用当地独特的文化与自然资源,促进经济社会发展。
在随团考察中,让人感悟到这项为期四年的帮扶工程不仅颇具新意,而且理念也十分独到。“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来帮助摩梭人,因为保护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就是在间接地保护我们自己,每一种民族文化都是平等而相互依存的。”这番令人深思的话,是出自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一官员,它对从事公益事业或相关扶贫助困活动,无疑是个启示。
摄影撰文/本报记者 谢震霖
旧时的摩梭人因牵衣肘见而不停地织布,今日的阿七妈却为守护传统手工艺在不懈地穿梭。
在云南泸沽湖畔的“女儿国”,摩梭手工纺织和闻名的“走婚”习俗一样,作为遗存迄今的原生态文化样式——当地女子从小学习织麻、纺麻、捻毛线,绣毛毯,编腰带,这是摩梭女必须掌握的一门手艺;尤其当采用多种颜色织成的花腰带,图案精美,艳丽多彩,还是结交“阿夏”(情侣)时贵重的定情物。
初识织女阿七妈
日前,记者寻着织机声,走访了当地几位摩梭织女。
阿七是她们的“领头人”,其技艺被誉为“原始社会走来的绚烂的手的舞蹈”,曾先后获得“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和“国家级艺术大师”称号。在她柔弱的肩上,承载两副重担:既要守望悠久的手工纺织文化的传承,又要引导乡亲以此来脱贫致富。
阿七的全名叫阿七独支玛。她虽是摩梭人中位数不多受过中等教育的人,对外部世界的敏感远比同乡要强;但按照摩梭人的传统习俗,她必须留在家里做主当家。如今四十出头的她,黝黑的脸颊已“织”满沧桑,看上去明显超过实际年龄。
17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位游客将阿七编织的麻布挎包视作艺术品而青睐不已。从此,阿七对传统的织布机、绕线机等做了改进,沿用传统的毛、麻面料,织出各种象征意义的图案,使编织工艺品人见人爱。阿七的信心更足了,并发动姐妹们一起参与;整个村寨的妇女都觉得有了奔头,白天劳作,晚上挑灯纺织,一度盛行的赌博风气也随之遁迹。
铩羽而归不气馁
2006年,摩梭手工纺织有了起色之后,阿七曾尝试带着一批摩梭“织女”到丽江古城租房办厂。然而没隔多久,梦想遭到破灭。由于流水线机制产品充斥市场,严重挤压摩梭手工纺的生存空间。“那时原材料不够,技术跟不上,外界喜欢什么颜色的信息也不知道,加上资金有限,我们手工与机器竞争,一下子败下阵来。”阿七痛楚地谈起那段“铩羽而归”的经历。但骨子里天生“硬气”的摩梭女们并没气馁,她们返回家乡重整旗鼓,用自家的房子当厂房,还鼓动更多的女人们学习纺织,但面临的经济压力却越来越大。
当她“眼前一片黑暗”埋头苦苦支撑时,政府部门、国际组织、民营企业等开始将观注的目光投向摩梭手工纺织,纷纷加入到阿七的保卫战中。据悉,在阿七示范作用带领下,眼下当地有九百多名妇女从事手工纺织。一些多年外出打工的青年妇女受到感召,纷纷返家回到织机旁。
记者遇见25岁的独支拉姆,2004年去山东打工,每月仅有五六百元的收入。她说自从跟随阿七妈做手工纺,月收可达一千多元,不但增加了家庭收入,重要的是还可照顾家庭,再也不用背井离乡。“让姑娘们回来,摩梭人母系家庭才能稳定和延续。”没想到阿七妈的话具有更深的层次。
授人鱼莫如授人渔。此次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四家机构深入当地为摩梭手工纺“号脉”;不仅从资金、技术、创意设计和人才培训等方面为其进行“输血”,还将梳理出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造血”方案,目的是培养出更多像阿七独支玛那样的摩梭能工巧匠。
同行的旅欧学者、迦蓝集团副总裁刘玉亮曾走过全球近50个国家,考察过许多土著文化。他在了解摩梭手工纺织现状后,从专业角度具体为阿七妈支招:“要从商品品牌、Logo设计、工厂注册起步,把传统文化的元素以商业法规模式固定下来,保护起来。不仅要保护传统的文化元素,还要实行原产地保护,把原产地特有的纺织原料(麻或者羊毛)成分引入品牌理念,(哪怕只是百分之几的含量也要标明),原产地元素的保护和视觉元素一样是非常重要的。”
文化价值多样性
摩梭手工纺是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其中浓缩了极其久远而且珍贵稀有的历史文化和传承。技术可以取代,文化无法复制。随着摩梭人活化石的文化价值越来越受到国际视野的关注,摩梭人的传统手工产品开始被德国、日本以及我国台湾等地区的博物馆、大学机构等收藏。
“地球上的自然资源面临严重的生物多样性流失,文化多样性的流失同样严重甚至更严重,因为后者更难引起我们的警惕。”为此,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裴红叶进一步提醒道:“我们来到这里,并非代表骄傲的主流文化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关爱扶持,而是我们自己的迫切需要,是我们离不开摩梭文化,正如我们离不开每一种多姿多彩的少数民族原著文化。”
阿七独支玛安静地听着,眼眶里有滚滚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