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记——一个女人的成长史
二婚
老爹当年的做法实在前卫——离婚后再二婚。我时不时地套问他和前任是如何相知、邂逅以及翻脸......老爸总是含糊其辞，只说：“记得是相亲认识的。”
我知道我哥比我知道老爹的前任要早，小时候，只知道我哥叫我妈为“阿姨”，我也学话，亲切地叫了我妈一声“阿姨”，当场就是一顿胖揍。当时就对中国称谓语中的博大精深，暗自叫绝，竟可以让一个成年人如此在意。
巧媳妇
老妈来自农村，当时可谓与命运对赌，嫁给了离过婚的老爸。她看到了城市户口、老爸的国企岗位、学历、各种人脉资源......和现在伴大款的思维如出一辙。听老妈说，她厌恶了农村中没有希望的生活：劈柴、挑水、洗衣服，黄花闺女时的她更希望走出那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哪怕来到乌烟瘴气的城市。翻看老妈旧照：和兄弟姐妹几人相拥，露着洁白结实的牙齿，憨 厚中种下了自己的城市梦，背景是当时L市最高的钟楼。
城里人有份天生的自我良好，当然是和乡下人相对而言。所以一个乡下人深入城里人的领地，尤其深入一个知识分子居多的家庭，得到相应的认同难度可想而知。
老妈最拿手的两件事：干家务、磨嘴皮子。“那些城里人干活太龟毛。”老妈无不自豪地说。的确，在我记事起，老妈就是一个狂热的家庭主妇，不断干活，以至于有一天终于让一个街坊开始夸她；“xxx真能干。”这应该就是认同的开始吧。之后和街坊们开始相处，老妈非常热心。平心而论，我觉得老妈是个相对自利的人，而那份热情与协作精神，更多地只是为了扎根于城市生活而做出的努力。再久一点，老妈的吃苦勤奋、善于交际，为她赢得了一些声誉。
多年之后，老妈对我回忆道，当时来到这里更多的是孤独无助，除了老爸，她较少依靠他人。让她耿耿于怀地一件事：我出生未满月时，老爸出差，坐月子的她身体虚弱，又逢我尿湿床铺，需要一人协助打理。她先求助了奶奶。但奶奶给了她一盆冷水，奶奶解释说，她是佛教徒，不能触碰婴儿的秽物......（所以，我丝毫不奇怪现在的妈妈对于过世的奶奶还颇有微词）可想而知，老妈是多么辛苦、孤独且更可能是充满怨气地打理完那次尿布。难怪在我懂事之后，老妈老是爱责罚我，可能就是与我相依为命时的委屈无处发泄，最后悲催地转移到我身上了吧。
我哥由老爸抚养，老妈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在我和我哥这俩鸡蛋之间跳舞。实话实说，老妈当然要争取到一切资源好好带大我，但同时“兼顾”后妈这一角色，却着实让她尴尬。好不容易奠定下的生存基础（认同），不能够随随便便地失掉，所以她被逼着自己要让哥过得更好些。每次我哥都要吃特殊的小灶且都有一瓶汽水。我当时好想也要一瓶，在老妈面前唧唧歪歪几天后，终于惹毛了她，又是一顿胖揍，并且是当着老哥的面。我现在知道老妈的用意了，做给每一个人看，我为这个血缘上不相干的孩子做得够仗义了吧（但为何受伤的总是我？）。但在他人不知的情况下，老妈一有好吃地就偷偷摸摸地拿给我，生怕被别人抢走，生怕再要无奈地委屈她的亲生儿子。
以这种模式，老妈安安分分地生活了下来。
一山二（母）虎
10月15日，老哥结婚。一个老妈一生中最尴尬的日子似乎就要来临了，但从结果来看似乎又不是。老妈早已由媳妇进入熬成婆的阶段了。
这就是一场以她为中心的多方博弈：婆家、夫家、新娘家以及老爸的前任。
老妈和她婆家的关系是极好的，因为乡村入城者的生存协助意识是超强的。但针对老哥这个问题，却出现了分歧。娘家的舅舅们，不满老哥没有在我外公去世时前来拜祭，就以此为话头发了几句牢骚。老妈在他们兄弟几人中属于有魄力的那种，立刻反驳：“咱爹有给过他（我哥）一毛钱压岁钱吗？”一干人等哑口无言。可以说，老妈已经不自觉地在维护夫家的尊严了，尽管她还是对他们当年对她的冷漠而耿耿于怀。
如果老妈在名义上是“二房”，那么在实际上她就是公认的X家媳妇。前任的名字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的长辈鲜有提及。有甚者，老妈甚至充当老爸的话事人，参与他家的一些决策。和各亲戚们也是谈笑风生，全然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媳妇。
如果说生命有轮回，那么老哥又一次被轮回砸中。老哥的妻子来自S镇，和我老妈同属一村。更巧合地是女方母亲和老妈又是从小的玩伴，更有亲戚谱系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背地里和老爸开玩笑，你们终究没能逃脱S镇的女人们（当然我觉得我应该逃脱，哈哈）。
基于以上几点，老妈已经完全不怵那名义上的“大房”了。
作为老哥的亲生母亲，她和老哥的关系并不好，老哥一直认为她抛弃了他，故对她没有什么好的态度。前任的娘家和我妈在N年之前有过一次冲突，貌似是前任的一个亲戚称我们家没照顾好我哥。这无疑触动了我妈最敏感的神经，当场破口大骂，大放泼妇骂街的风采，活生生的就一个人骂退了一群人。婚礼那天，前任的娘家稀稀落落地来了一堆人，且都是老弱病残，貌似当年那个被老妈骂退的家伙，见到老妈犀利的目光就匆匆退开了。
然后，知道一些民俗知识的我，又为老妈争了一口气。老哥娘家和他老妈，对于新婚的民俗一窍不通，竟然连“五子桶”的习俗也全然不知。老妈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立刻了然，夸大其词地说了一通，强调了婚姻礼仪在过渡礼仪中的神圣性和必要性......反正是把他们唬住了。最后由我置办了这一切。老妈还不忘宣传，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把握吹嘘了一番，并客客气气地对前任说：“他算是帮上了点忙吧？”
敬茶
接回新娘后的最具象征性的仪式就是新婚夫妇向父母敬茶。老妈一开始有意回避，夹杂在人群中。之后新郎、新娘在场的各个亲戚朋友都把老妈推到前台，和老爸及其前任成三足鼎立之势。而且，众人的大多焦点集中在老妈、老爸这一区域。
之后我和老妈开玩笑，“你不去当女政治家实在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