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留香，一张唐山启新磁厂收款单里的故事
故纸留香
一张唐山启新磁厂收款单里的故事
黄志强
启新洋灰公司附属厂唐山启新磁厂(唐山陶瓷厂前身)始建于1914年，是我国最早实现陶瓷工业化生产的企业，生产出了中国第一件卫生瓷，第一块陶瓷铺地砖和釉面砖，并注册了中国最早的陶瓷商标。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并出口国外。
2015年12月份，我通过网络从南京购得一张1936年4月16日唐山启新磁厂的收款单，尺寸为21×14厘米，是用进口的带有防伪水印的纸张印制的，品相保存的非常完好。这张收款单的抬头部分，正中是设计精美的“龙马负图”商标图案，它是1926年启新磁厂注册使用的中国第一枚陶瓷商标。商标的两侧是中英文对照的产品广告，内容如下：“专制各种陶器、卫生器皿、应用各样隔电磁、铺地砖、釉子砖，以及磁业用品，无不硬固精良。货物批发处：天津特别三区七纬路三号，北平崇内大街甲十二号，上海江西路一百七十号”。
这张收款单上的广告，是目前发现的当时介绍启新磁厂产品最全的广告。广告中的“釉子砖”是启新磁厂“秞面砖”的名称，是在启新磁厂相关历史文献中第一次被发现。由此可见，到1936年，秞面砖已经成为启新磁厂的正式产品。这一最新发现，为2015年3月26日我在开滦日报发表的论文《唐山发现中国最早的陶瓷釉面砖》补充了重要的文献资料。多方面的完整的历史依据，彻底否定了温州西山窑业场“1943年生产出中国最早的陶瓷秞面砖”的历史定论，进一步确立了唐山陶瓷在中国建筑卫生陶瓷史上应有的历史地位。
这张收款单的第二部分，是用英文打印填写的的格式内容。内容如下：“Managing Director H.w.Yuan…….Dr. Tang shan 16th. April 1936. to THE CHEE HSIN POTTERY No.307. 唐山启新磁厂” 其英文April中的字母A错打成P，后又打印了A与P重叠。英文H.w.Yuan中的字母H错打成K，后用钢笔改写成H。其译文如下：“袁心武董事、总经理，1936年4月16日，启新磁厂收据，第307号” 。收款单的第三部分也是用英文打印的，内容如下：“Date，15th. Nov 35. To Account rendered………………..Doll. 169 60”。译文为“1935年11月15日，收到货款169.60元”。 在英文“Chee Hsin Pottery（启新磁厂）” 的印记下面，有一名启新磁厂外籍管理人员的英文签名。
在收款单的空白处还贴有两张国民政府印花税票，面额为1分和2分，税票上面盖有“启新磁厂印花”的专用章。此外，收款单上还有用毛笔书写的“江南，陈常董带京送人磁餐具”的说明。说明中的“江南”是江南水泥股份的代称。
收款单上的袁心武，是民国第一任大总统袁世凯的儿子，时任启新洋灰公司总经理，江南水泥股份创始人之一、常务董事。收款单上的陈常董，是启新洋灰公司原总经理陈一甫儿子陈范有，时任启新洋灰公司副总经理，江南水泥股份创始人之一、常务董事。这两位都是著名的爱国民族实业家，他们同时出现在一张启新磁厂的收款单上，极为罕见。
1935年3月，启新洋灰公司的股东们集资成立了江南水泥股份，同时在南京栖霞山地区开始筹建江南水泥厂。根据收款单上的内容可以了解到，1935年11月15日，经启新洋灰公司总经理，江南水泥公司常务董事袁心武的批准，江南水泥公司从启新磁厂定制了瓷器，并预付货款169.60元。1936年4月16日，启新磁厂将定制的瓷器与收款单一起发给了江南水泥公司。定制的瓷器“磁餐具”是陈范有常务董事准备带到南京送人的礼品。此外，收款单上还两个负责人审阅后的签注。一个是“阅”字。另一个是自创字，似是“周”字上面多一点，有“周某某阅”的含义。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平来说，定制的169.60元的“磁餐具”是高档商品，价格昂贵。对此，由负责管理的董事“核阅注解”其相关事项，是启新洋灰公司管理制度所决定的。那么在收款单上“核阅注解”的负责人是谁呢？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1936年，正是江南水泥厂建设的关键时期。作为北方的企业到南方去建厂，各方面的关系都需要疏通联络，送些礼品也是人之常情。江南水泥厂是启新洋灰公司筹建的分厂，用启新洋灰公司附属厂启新磁厂生产的瓷器送礼，反映了启新洋灰公司下属企业之间相互支持的经营策略。1936年6月，袁心武、陈范有代表启新洋灰公司、江南水泥公司与中国水泥公司进行联营谈判，并取得成功。收款单上的“磁餐具”很有可能就是赠送给中国水泥公司总经理姚锡舟的礼品。
这张1936年唐山启新磁厂的收款单，与我收藏的1936年德国上海禅臣洋行的付款单，同样都是用进口的带有防伪水印的纸张印制的，两张单据的设计风格也极为相似。禅臣洋行是德国的一家商贸公司，1846年在中国广州设立分行。1856年在上海外滩设立分行，并成为禅臣洋行在中国的总部。随着业务的不断发展，又先后在天津、汉口、青岛、福州等地陆续开设了分行。禅臣洋行在中国最成功的业务，是经营工厂和铁路的成套设备。启新洋灰公司、启新磁厂、江南水泥厂等企业使用的电气设备和机器设备，很多都是通过禅臣洋行从国外进口的。启新磁厂与禅臣洋行，同一年份不同内容的两张单据，见证了西方工业文明对中国近代工业发展的影响。
另外，这张收款单与我收藏的1923年启新磁厂的发货单相比较，一张内容丰富、制作精美，一张内容简单、制作粗糙。不同年份不同内容的两张单据，从一个侧面真实地反映出启新磁厂的发展变化。
八十年前，启新磁厂收款单上书写的“江南，陈常董带京送人磁餐具的说明，其12个字的内容简练到不可再多一字戓少一字。看笔体似两个人分别书写而成，却是浑然一体，恰到好处。其书法潇洒优美，布局巧妙自然，功力深厚。由此可见，启新洋灰公司及其附属企业管理人员的文化修养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2016年1月10日，我带着这张收款单，请唐山文化名人、著名音乐家韩溪老师鉴赏。韩溪老师看后非常高兴，对这张收款单的时代风格和内容十分欣赏，对其历史价值给予了充分肯定。为了对我的收藏与研究成果表示祝贺和鼓励，年逾八旬的韩溪老师欣然命笔题写了启新江南、故纸留香、龙马精神三幅书法作品相赠，并附赠言“作为唐山民间第一收藏家，荣获河北文化之星，又淘得一九三六年启新磁厂釉子磁票证，双喜临门，特贺之”。在韩溪老师书法作品的字里行间，我深深地感受到一位文化老人学识的渊博和对唐山文化的挚爱。
这张唐山启新磁厂收款单，是集唐山近代陶瓷历史，人文故事，书法艺术于一体的珍贵历史文献和艺术品，再现了唐山陶瓷曾经的辉煌，堪称中国近代陶瓷史上最漂亮的收款单，笔者称其为“启新江南帖”不为过也。故纸留香，这张收款单所呈现出来的中国近代工业文明之美，龙马精神之内涵，需要我们用心细细地去品味，去欣赏。
参考文献：
《唐山发现中国最早的陶瓷釉面砖》黄志强，2015年3月26日开滦日报
《启新洋灰公司史料》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南开大学经济系编，1963年三联书店出版
《启新水泥厂史》厂史编委会，1989年编著
《唐山陶瓷厂厂志》厂志编委会，1991年编著
《江南水泥厂志》厂志编委会，1995年编著
《爱国实业家陈范有》陈克澄，2004年苏州大学出版社出版
《爱国实业家陈范有与江南水泥厂》陈克潜，2013年苏州大学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