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历史 传承学术 普及文化
——《洛布古典丛书》百年
2012年01月04日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第252期 作者：张强
1911年，J.洛布（1867—1933）在英国筹划出版双语对照本（希腊文/英文、拉丁文/英文）古典丛书，但并未引起出版商的积极响应。次年，洛布与W. 海涅曼创建的出版公司合作，其出资并冠名的《洛布古典丛书》（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以下简称《洛布古典》）始得刊行。从《洛布古典》第一本双语对照本《阿尔戈号英雄记》出版到2011年，恰好整整100年，整理、翻译的西方古典文献总计达518册，几乎囊括了从荷马史诗到晚期古代（公元6世纪中叶）现存的重要典籍。
洛布当年筹划整理、出版古典文献的初衷有二：一是为那些不通希腊语、拉丁语的读者提供古典文献的翻译本；二是集中反映英美学者的最新研究成果。《洛布古典》的百年历史，整理工作除了不断完善古典文献版本的校勘和替换不合时宜的翻译本外，始终未变的是其普及古典文化的既定目标。
作为现代西方文明的宝贵遗产，以希腊文、拉丁文为载体的西方古典文献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文化的传承接替以及文艺复兴时代“复兴”的过程中，一直是传播西方古典文化的重要途径。古代希腊之于罗马文化的影响，要途之一便是翻译。作为“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的第一人，罗马诗人李维·安德罗尼库斯早在公元前250年左右即已把荷马史诗的《奥德赛》移译成拉丁文。创建于833年的巴格达“智慧宫”（Baytal-Hikmah，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时期的一所图书馆及翻译机构），除收藏与校勘外，其主要任务便是把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希波克拉底、盖伦、欧几里德、托勒密等人的哲学和科学著述移译成阿拉伯文。文艺复兴时代，法国著名人文主义者纪尧姆·比代（Guillaume Budé，1468—1540）的最初学术实践也是把古希腊史家普鲁塔克的部分人物传记移译成拉丁文（当时欧洲各国通用的语言）。在漫漫历史长河中，西方古典文献或因水火兵燹而失传，或因辗转传抄而出现“鲁鱼亥豕”的笔误，但以他种语言出现的译本作为一种独特的文献生成方式，就业已亡佚的文献而言，其价值在于学术的传承，在对存世文献的整理过程中则往往被视为一种他校的重要证据。
G.海特在其《古典传统》一书中论及古典文献对近代西方诸民族文化的影响时曾言：“英语乃至其他语境中的诸多伟大思想无不经由翻译而来。”近代西方各国在以各自的语言整理古典文献借以溯源其共同的“古代”的过程中，“语言的转换”，即把希腊语、拉丁语等“死的语言”移译成现代语言的实践确为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而双语对照本的校勘部分则标志着欧美各国在文献整理与研究领域中的学术成就与影响。
纵观现代西方古典学界，除英语世界的《洛布古典》外，《法国大学古典丛书》（Collection des Universités de France）也是通行的古典语文与现代语文（希腊文/法文、拉丁文/法文）对译的双语对照本，传统上简称为《比代古典丛书》（Collection de Budé）或《比代》（Budé）。纪尧姆·比代是法国文艺复兴时代的一代宗师，由其姓氏冠名的“比代协会”成立于1917年，目的是保障与推动古典文化的发展与繁荣。由该协会资助、美文出版社（Belles Lettres）出版的西方古典文献，自1920年印行柏拉图的《大西庇阿斯篇》以来，迄今已近800余册。1923年，为在德语国家普及古典文化，德国双语对照本《图斯库鲁姆古典丛书》（Sammlung Tusculum）出版发行。
在机器大工业高度发展背景下相继出版的英、法、德双语对照本，强调的是人文主义的价值观，并通过“民族化”以达到在本国普及古典文化的目的。作为双语对照本系列丛书，《洛布古典》的率先垂范在客观上亦影响到意大利双语对照本《希腊拉丁著作家文库》（Scrittori Greci e Latini）的出版。由洛伦佐·瓦拉基金会资助、1974年出版的这套丛书，不仅仅限于古典著作的校勘、翻译及注释，而且还包括对公元8世纪前后的拉丁文献整理。
就中国外国古史的研究而言，翻译工作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从马恩等经典著作到苏联的史学著述，大都经由“语言的转换”而对中国的史学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具体到西方古典一学，从所引据的西方古典文献以及近现代研究著述均可辨识出此种影响的深远。至于西方古典文献的汉译，底本亦大多出自《洛布古典》的英译，只有少数依据古典语文文本移译。但是，根据英译本的“再翻译”有时难于准确把握古典原著的思想，在理解上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偏差甚至误读。
“为了促进中外古典文化交流，为了把西方古典文化引进中国，把我国古典文化向世界传播”，1988年，由著名史家周谷城、吴于廑、张政烺、胡厚宣、周一良、任继愈、张忠培、刘家和、林志纯提议，并由林志纯先生（笔名日知）主编的《世界古典文明丛书》出版。该套丛书采用的是双语对照本形式，并强调从原文翻译古代文献资料的重要意义。已出版的汉语/英语对照本有《曶鼎铭文研究》、《中国古代纪年》、拉丁语/汉语对照本《建城以来史》（卷一）、楔文拉丁化/汉语对照本《苏美尔王表》等。至1994年出版十余种后，因经费等原因，《世界古典文明丛书》的出版陷入困境。
2003年，为加强、推动西方古典文明的研究，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开始筹划出版双语对照本《日知古典丛书》（希腊语/汉语、拉丁语/汉语），并作为“十五”重点图书立项，上报新闻出版总署，2011年得列“十二五”时期（2011—2015）国家重点图书、音像、电子出版物出版规划。该套丛书形同《洛布古典》等双语对照本，所及内容也只限于西方古典文献的整理与翻译。从2005年出版罗马史学家C.奈波斯的《外族名将传》起，现已出版西方古典文献十余册。鉴于国内西方古典学的研究现状，已刊出内容的包括新译本，也包括根据古典语文译出的旧译（如已故古典学家罗念生先生的阿里斯多芬喜剧六种等）。从所据底本来看，旧译多为《洛布古典》中的希腊文文本和拉丁文文本。新译本则尽量采用学界公认的权威校勘本，并对新发现的残篇、考古发现等最新研究成果加以评介或补充。
《洛布古典》百年，其对普及古典文化为宗旨的影响一直未断。而在“把西方古典文化引进中国”的进程中，《日知古典丛书》的整理与译介虽刚刚起步，但有理由相信，随着西方古典学研究在国内的日益发展、壮大，《日知古典丛书》在未来的百年也一定会对西方古典文化的普及与研究作出应有的贡献。
（作者单位：东北师范大学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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