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活动结束后,师生共进午餐,席间大家还沉浸在上午的讨论中。第二场(下午1:30-5:00)由刘红教授主持,“田野工作是辛苦的,听田野汇报也是辛苦的,但是大家兴致都很高,相互的讨论也非常热烈,我们抓紧时间开始我们今天论坛的第二场”。一席简短的开场白,下午的论坛继续开始。第二场一共三位学生,分别是曾敏、文君和陈超。具体内容如下:
下午第二场
星期五下午1:30-17:00
主持人:刘红教授
1、 曾敏(上海音乐学院中国传统音乐研究硕士三年级):从《曲如山海》看上海松江地区传统音乐融合与变迁的若干现象
导师:郭淑荟
发言人曾敏
曾敏首先对松江的历史沿革和行政区域进行了介绍,并给大家看了松江的行政区域图。具体陈述内容如下:
从历史文献记载来看,松江自天宝十年后就逐渐发展,到了明代松江就已经成为了东南地区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之一。同时孕育了许多文学家、戏剧家,鸦片战争以后,这种中心地位逐渐转移到了上海。建国后,政府开始建立文化站、文化馆,普遍开展民间文化艺术活动,并在群众当中进行普及。
一、 松江整个音乐的发展脉络:
就目前所掌握的文献资料来看,最早对松江音乐进行记载见于唐代的墓志铭,至宋代有了表演音乐的场所,元代开始重视音乐教育,兴建音乐学校,明清时期已达到一定的高度,并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同时涌现了一批著名的音乐家。期间民间音乐发展迅速,如民歌、戏曲等。另外,古琴的演奏也在当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二、 松江整个民间音乐的概况:
自明清以来,从松江府的地方志上记载来看,该地吹打班、昆曲班、道教班、小青班的队伍非常庞大,人数很多,流传下来的作品也很多,且均通过口传心授代代相传。由此可见,松江的民间音乐与当地的民俗以及宗教活动是密不可分的。建国前,松江民间音乐活动更为广泛,在迎神赛会、婚丧喜事、宗教的民俗活动中都有音乐班社的踪迹。按照建国时期的旧俗,小户人家在婚庆时必请吹打,小青班以清客串的身份被邀请等。大户人家一般是请堂名班,他们不仅能够小曲,还能演唱昆曲、苏滩和京戏。有时大户人家还会同时请两个班来进行技艺的竞赛。逢丧事,大户人家会请僧道人同时念经,宗教的器乐曲贯穿始终。即使给小孩起名字,都会请打唱班或者小青班。因此,松江地区的民间音乐就在各种民俗活动中产生并流传。
根据1986年松江地区的器乐曲的普查工作来看,将该地区的民间音乐分为三大类:丝竹乐、吹打和宗教类。其中就有松江泗泾镇的刘老先生捐赠的于清光绪十三年间的手抄本——《曲如山海》。在我的采访中了解到这个曲谱的发现经过: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李先生在1986年进行普查工作时,在与刘先生交谈中得知这位先生曾经在“阳春堂”的吹打班演奏过,有一首乐曲《十锦细锣鼓》是清乾隆52年,即1787年阳春堂吹打班的一首保留曲目。此事,也得到了1947年最后一次演奏该曲的另外几位老艺人的证实。由于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很多老艺人由于只参加过1947年这一次演出,现在已经记不起如何演奏该曲,而唯有这位刘先生因为多次参加过该曲的演出,还能够记得,只是势单力薄已经无力将其他乐器部分恢复。后来上音毕业的一位在当地文化馆工作的王老师将这曲公尺谱译为了简谱。而因为前两年这位老师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无法进行采访。但是文化馆之后根据简谱,组织了泗泾镇丝竹乐队由刘先生手把手教,将该曲复演并传给了现在的传人。
《曲如山海》共有六首,均为工尺谱,并伴歌词。经过我的考证后发现这六首乐曲均源自昆曲,译成简谱后唯一能演奏的只有《十锦细锣鼓》。第一首出自《千金记》;第二首《赏荷》出自《琵琶记》;第三首《文玲》出自《长生殿》;第五首《起步》出自《三国志》,里面有一首《泣颜回》是可以作为锣鼓曲牌;最后一首《催誓》,至今还没有找到其出处,但是对其中的曲牌有考证。现在本人正在完成对这五首进行译成简谱的工作。
在曲谱上看到的是《十锦》,后来为什么变成《十锦细锣鼓》?这个过程文化馆的王老师是做过考证的,经考证后认为它是由昆剧《打花鼓》这样一个小型的吹腔剧目,以及昆剧《行路》中的一段拼凑而成的。经本人对唱词唱腔的考证后赞同王老师的观点。根据刘先生回忆,十锦细锣鼓最早的传人也就是阳春堂吹打班的第一代传人,他是一位精于昆曲的知名艺人,经常与吹打班的艺人之间交流技艺,因此吸收了昆曲的唱腔艺术特色。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逐渐脱离了戏曲,去掉了唱词,经过吹打艺人不断地打磨,逐渐成为后来在曲集中看到的《十锦细锣鼓》。刘先生认为其具有“文而不武,雅而不闹”的艺术特色,区别于一般的锣鼓经,更突出了细。后来老艺人们将其定为“十锦细锣鼓”。从演出形式上看,它是可以配上丝竹一起,也可以单独吹笛子打锣鼓经。其中有一个独具特色的乐器是柴锣。
阳春堂吹打班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现在人们正在寻找一个老宅子希望将吹打班恢复起来。现在吹打班子排练时间并不固定,一般是在有演出前一阵子组织排练,所有的演员都是业余的,但是老人们跟上一代还多少有些渊源关系。如图所见的这位老先生姓彭,他出生于一个道家班,他的外公和舅舅都是从事道教音乐演奏的。
三、关于《曲如山海》的流传与当地乐种(丝竹乐、吹打班)和昆曲的关系
四、总结
通过对史料的梳理和田野考察,发现松江地区的昆曲、丝竹乐、锣鼓乐都与民俗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松江地区历史发展过程中,昆曲与锣鼓乐的交替发展也为《曲如山海》和《十锦细锣鼓》的产生奠定了基础。在研究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资料,现在资料主要是来源于口述,而且还有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提问部分:
刘老师:在谈到这六首乐曲与民间音乐的关系,你的推论是建立在一般的形态研究的基础上还是有其他的参照?因为这就牵涉到究竟是谁影响谁的问题。
曾敏:我想应该是相互影响的。魏良辅发配到松江后,他由于是北方人,懂弦索以及戏曲的唱腔上,而昆曲的伴奏部分也就是丝竹部分都是由张野塘来帮助他的,这个史料也是有记载的。所以在我的考证中就认为两者有着很大的关系。那么与吹打的关系则主要是这首《十锦细锣鼓》,这主要是因为阳春堂班社的流传,因此这几者之间是相互交融的。
刘老师:如果说有一个比较的关系存在的话,那么你判定其相似的标准会是什么?我指的是形态。
曾敏:从现在的译谱来看,以十锦细锣鼓为例,它的后面两段是可以以昆曲为标准的,因为它本身就是昆曲的唱段,而且我也与集成中的《思凡》进行了比对,也是一致的。从锣鼓上说,因为昆曲中是没有锣鼓部分的,因此无法比对。如果一个音一个音进行比对的话,我觉得还是很难的。
潘妍娜(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一年级学生):我从你刚才播放的十锦细锣鼓演奏的视频中看到,它与云南洞经音乐、西安鼓乐的表演形式有些相似。西安鼓乐中有分僧派和俗派,它是受到了道教和佛教的影响,而在你的介绍中得知现在的老艺人中也有与道教有渊源关系的,那么我想请问,你的研究对象有没有受到宗教的影响呢?
曾敏:从目前的考察来看,是没有关系的。我曾经请教过之前的与道教有渊源关系的彭老师,问他是否有在道教学过演奏之类的,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松江这个地方,发现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很早以前就有五个宗教,至于道教是不是对其产生影响,就目前我所做的这一首乐曲来看是没有的。但是道教音乐中的一些曲牌与昆曲的某些曲牌是相似的。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萧老师:也就是说阳春堂吹打班完全就是一个雅集性的,从来不参加任何形式的宗教活动?
曾敏:这个年代已经很久远了,而且也没有人进行过考证。我也曾问过松江地区的道教音乐发展情况,对方告知,现在的道观里都是道教学院毕业的,他们根本不会演奏当地的音乐的。
廖松清(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二年级学生):之前说到乐曲与丝竹、锣鼓等传统音乐融合,经过考证后有几首是源于昆曲,我想请问乐曲与锣鼓的关系,因为我们知道在江浙一带的十番锣鼓,乐曲与十番是不是有联系?
曾敏:在这六首乐曲中只有一首就是十锦细锣鼓是有锣鼓的,因此我在做分析时其实是分两部分,谈到十锦细锣鼓的时候才会说到与锣鼓乐的关系。另外我是这样考虑的,它与十番锣鼓之间的关系是需要进一步做分析,因此我下一步就准备从这个方面着手,因为根据杨荫浏先生的《十番锣鼓》中谈到的如“下西风”就非常详细的指出哪一部分是来源于昆曲中的哪一段。我更希望能够将其与整个江南地区的十番进行对比。
曹老师提出的意见:我建议你同时也注意一下当地和上海、江苏、浙江一带道教科仪音乐中的器乐音乐,因为我觉得两者之间可能会有共性的地方。
洛老师提出了两点意见,其一是论文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其二是田野工作可以再深入一点,可以从这样一些方面进行深入思考,如文中提到的演出团体在松江地区的地位如何?其独特性何在?是如何体现的?
萧老师补充道:我们知道在南汇这个地方伙居道士是很多的,其丝竹乐也是很兴盛的,而在松江,情况却不一样,其中的原因其实也是可以好好探究的,其与道教的关系?另外,你提到的口述史的问题,在你的课题中尤为重要的。这方面你可以借鉴齐琨的博士论文关于这个方面的论述和研究方法。
洛老师继续回应道:从这个方面也可以看到这个团体的生存状况,如经费来源是政府的更多还是来自哪里?如果说仅仅是政府扶持性质的,那么对于当地的受众,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个团体的?这个演出团体对于整个松江地区的意义是什么?
郭老师将曾敏做这个课题的来源为大家做了一些阐述,并说道:从目前的研究现状来看,从这个角度进行研究的还是空白,又考虑到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但在当时仍然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直到去了松江,发现了有这样的谱子(《曲如山海》),六首,有歌词和工尺谱,但只有一首是比较熟悉清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以这首作为突破口,曾敏后来将其余几首全部译出来后,然后拿到昆剧团请人唱、演奏,才有今天大家看到关于曲目来源的结论。我们发现这些丝竹、锣鼓乐在昆曲中是非常明显的单散折曲目,那么为什么是这六首会单独存在呢?由此,我想到刚才曹老师和洛老师提到的与道教音乐的关系,我还确实没有朝这个方向考虑,不过萧老师刚才的一番话也提醒了我,就是为什么在南汇这些地方的丝竹乐都非常的兴盛,而松江却相对弱些?或许正是前者是有宗教信仰的支撑。目前曾敏还停留在译谱、资料的整理及田野工作的阶段。
刘红老师:这个曲集的名称本身就是可以引起思考的,这个“曲如山海”的名称是编者加的,这其中就有意思了。首先,六首乐曲就可以用“山海”冠之,这是何等的气势!然后,它与道教的关系?“山海”的寓意是如何体现的?
萧老师:以冀中笙管乐为例,这样一个密集分布的乐种的研究,吸引了许多学者的目光和研究,成果也非常丰富,而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江南一带的吹打乐,其实也有类似的情况。冀中笙管乐的研究成果是通过密集地逐村普查而来的。江南一带的吹打乐既有历史记载,有堂名、僧道参与,又有现状,我们不妨也能将该地区的吹打乐结合其在民俗活动和信仰体系中的活动成系统地进行调查和研究。
2、文君(上海音乐学院民族音乐学硕士三年级学生):《东门岛妈祖仪式音声田野汇报》
导师:萧梅教授
发言人文君
该汇报可以分为几个阶段:
其一,寻找课题阶段(2007年8月-11月)——实地考察课题、确立课题阶段(2007年11月中旬为期10天的田野调查)
2007年8月底,我曾到宁波市群艺馆咨询宁波一带与音乐相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当时得知该地区有象山一带的船渔号子、奉化的吹打乐以及奉化石井村、方门村的游龙,之后,我出于个人的兴趣,决定去后两个课题的所在地实地考察一番。(选择吹打乐的原因时我在2007年8月期间参与了文化部课题浙东锣鼓现状的田野调查,因而天真地以为有过之前的基础做此类型的课题会得心应手),然后在将两次情况汇报给老师听时,都被否决了。前者是因为个人资料的问题,后者则是因为两村之间的游龙三年举行一次,而07年春节期间已经举行了一次,正常情况下要等下一次就得2010年了,出于现实情况考虑,我在毕业前是无法看到仪式现场的。萧老师告诉我在看不到现场的情况下,这个课题是不能继续的。于是再次郁闷——接着找。
之后,笔者还去了宁波北仑的梅山岛,结果也并不乐观。随后又电话咨询到象山石浦镇一带可能会有,于是,我又再次前往该地,当地文化馆的老师向我推荐了东门岛的“开洋节”——即妈祖诞辰日的庆典,当天下午我就去了东门岛,并拜访了妈祖庙的管理者韩素莲,了解了一些相关情况。由于当时对此课题没有任何案头工作的准备,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于是请求能观看往年妈祖诞辰日所录制光盘,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些许思路,并决定对妈祖诞辰日的表演队伍、东门岛妈祖信仰的历史与现状做采访。接下去的一周时间都是围绕这些工作进行的。10天后回到学校,将调查情况详细汇报后,终于得到了老师的肯定,也就是我课题确立阶段。
我的课题确定过程可以总结为:考察课题——汇报课题——否定课题——考察课题——汇报课题——否定课题…——确立课题
其二,深入课题阶段:即对与课题相关民俗资料的田野考察、对与课题相关人员的采访、与课题相关仪式的现场录像、录音等。
1、2008年春节期间的田野工作主要是观看石浦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希望对与课题相关的民俗活动有一定的了解;
2、2008年4月初,前往象山观看历史悠久的“三月三,踏沙滩”大型民俗庆典活动,由于该庆典中有很多象山的民俗表演,如渔灯、马灯、龙灯、抬阁、龙舟等,通过观看该庆典对象山的民俗民风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借此对东门岛妈祖信仰仪式音声有更深入的认识。
3、2008年4月下旬为期25天的田野调查,对仪式现场进行录制。
4、2008年暑假,由于在对法会程序进行整理时遇到了各种困难,于是返回东门岛,此次采访的主要对象就是当时法会仪式的执行者。
5、2008年9月下旬为期20天的田野调查。主要是整理近音乐部分所遇到的困难,于是采访相关的民间音乐家,另外对与课题相关的民俗活动做进一步的调查。但在此次调查中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即对台湾富岗新村(原石浦渔山岛村民)如意娘娘省亲过程进行了实录。
文君在上述五个部分的陈述中,分别陈述了妈祖信仰仪式活动中不同的法会程序,并播放了田野考察的录像。
提问部分:
曹老师:你知道你的研究对象所属的信仰体系吗?
文君:该法事的持仪者是学自安徽的九华山,他们所唱诵的是佛教的经文,因此,我想当地的妈祖信仰是归属于佛教的。
曹老师:那么妈祖与如意娘娘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文君:通过采访当地人,认为两者是姐妹关系。当问到为什么是姐妹关系?是不是因为开渔节招商引资烘托宣传效应而设的所谓姐妹关系时,台湾人的回答是否定的,并告知在菩萨界他们就是姐妹关系。
曹老师:你给我们展现的视频资料里包含了三个信仰体系:佛教(分寺院和民间)、妈祖(附属佛教)、如意娘娘。三者的属性需要搞清楚,更需要告诉我们你去做实地考察的对象是什么。
刘老师:妈祖究竟是神仙还是菩萨(道教称神仙,佛教称菩萨),妈祖是他们供奉的神灵,按你所说,在对妈祖的供奉仪式中参与的完全是佛教的仪式,包括曹老师所说的寺庙的佛教或者你称之为远信仰的民间佛教,和对妈祖的信仰以及对祭拜妈祖所举行的仪式内容应该不是一回事。或者,你的课题不在于关乎妈祖的信仰归属,而是在于祭妈祖的仪式过程的佛教仪式?因此,你在表述时一定要清楚,不是说妈祖就是佛教的,而是其祭拜过程中有比较完整的佛教仪式而已。
萧老师:就是说为什么在这个岛上祭妈祖(这个一般认为是道教信仰体系中的神祗),在东门岛却是请和尚。这与我们看到的福建莆田湄洲岛祭祀妈祖的道教仪式不同。曹老师:如果说妈祖信仰体系是一个大圆的话,那么参与祭妈祖的佛教仪式就是里面的小圆,这两个关系一定要梳理清楚。
萧老师:信仰的远近不是以持仪者的信仰归属来判断的。
刘老师:按照萧老师的话继续的话,就是你反复强调的远近信仰,与曹老师提出的远近信仰并不一样,曹老师的远近信仰与祭祀的对象有关,而你所说的似乎不一样,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老太太们,尽管他们没有穿着僧袍之类,但是他们的活动以及观念绝对是近信仰的。虽然你也有自己对于远、近信仰的界定,但是这个与曹老师所说的远、近是不一样的。
萧老师:因此,今天最关键的是要将妈祖的信仰体系与仪式之间的关系梳理清楚!文君的田野工作做得很好的,她的融入能力很强的!关键就是要处理好这些丰富的资料。
黄虎(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三年级学生):听了你对选题时所经历的一系列过程后,我想知道,现在你对于田野和选题之间有没有一些理性的思考?
文君:前两次确实因为一些客观原因而不能确定课题,但是后来在面对东门岛这个课题时,随着越来越深入的田野工作后我就越来越希望能继续这个课题!
3、陈超(上海音乐学院音乐人类学博士三年级学生):《江苏省姜堰市里下河地区田野调查汇报》
导师:萧梅教授
发言人陈超
一、田野对象的选择:
对于田野对象的选择说起来比较奇妙,最初是在做硕士论文时听到戏班的人提起此地有这样会船仪式,当时只是将它记在了心里;考上博士后,因为申请了曹本冶教授的长江三角洲地区仪式课题而加深了对会船仪式的关注;而在调查会船仪式的过程中发现该地区另一个较为普遍且在音声和组织人员上有着极为重叠的庙会,因此庙会也成为了我的调查对象之一。
二、两个田野对象:
其一是会船仪式。
江苏省姜堰市的里下河地区盛行在清明节以“会船”的形式祭扫亡魂的习俗。这一仪式在表现形式大抵上可以包括选船、试水、铺船、竖旗、祭孤坟、游供船、赛会船、送头篙、办酒会、唱大戏、倒旗等环节,从祭孤坟开始逐渐向高潮发展。
这原是纯粹的民间仪式活动,并且遍及姜堰市北部的里下河地区。从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起民间停止了所有活动,直到80年代才逐渐得到了恢复。恢复之后,姜堰市政府因为其含有封建迷信成分而加以禁止,却屡禁不止。于是在1991年,姜堰市政府索性对其进行引导,将整个祭祀活动的游供船和赛会船部分从民间抽离出来,与溱潼的湿地资源相结合,开发了以“溱潼会船节”为名的旅游节。
如今,当地的清明祭祀仪式除了游供船和赛会船之外,其它依然按照惯例在民间继续进行,从整体上看,这个仪式是完整的。不过,“会船节”(即游供船和赛会船)因为统筹安排等原因,已经从原先的清明当天变为了清明后第二天或第三天进行,但却对仪式活动的民间部分影响不大。
其二是在该地区各村庄被称为“龙会”的庙会。龙会的举行以村庄为单位,每个村庄的活动时间并不一致,所供奉的菩萨也不同。(见表格)不过,无论他们是否供奉同样的神灵,是否在同样的时间举行,这些龙会的表现形式、活动内容及程序大致上一样。
由于这两种仪式在姜堰北部地区较有普遍性,因此下面我将选取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村庄以及仪式环节中比较有特点的地方向大家展示。
通过以上的田野资料,我们可以看到我的田野对象之间存在的异同:
1、尽管都是会船仪式,但是宫伦和花庄存在较大的差异,宫伦村是一半民间一半政府,即除了赛会船和游供船从民间剥离之外,其余均基本保持原来民间的面貌;而花庄却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在姜堰的最西北处)以及当地曾经因有一个神潼关而出名,因此他们在清明举办的会船仪式完全独立于政府之外,且结构与后面的庙会更为接近。
2、再看庙会,以上展现的庙会尽管不够全面,其实它们在结构上基本雷同,但是却因为各地情况的不同在细节上稍有些出入,比如:李家堡的庙会上有赛会船,行会的队伍也比较多;花庄的庙会上有自己的文娱宣传队表演;边城的行会队伍中有马皮和六书吹打。
3、这样的情况到底说明了什么?它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这正是我要在自己的论文中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今天因为时间关系就不再赘述。
三、田野调查的范围:
四、田野考察的时间(总共为期约八十八天):
由于这个地区这些活动特别普遍,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这些活动,所以对于我而言,一开始的普查及具体调查地点的选定是非常不易的。后来在逐渐的访谈和观察过程中发现,尽管这些活动的普及面很大,但是它们所呈现出的各自的特点和整体的相似点使得我最终选定了几个村庄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调查,待会大家要看到的录像就是这种选取下的结果。
最后,针对田野工作说一些自己的心得:
1、在田野的过程中常常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因为考察面比较大,到底该如何进行,才能既能全面了解情况又能深切地访问。有时候深入地访谈是基于你与调查对象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如果你的访谈对象对你熟悉且信任,你获得的信息就相对会比较多。在起初的时候,我却因为不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因此获得的资料是比较平面的。但是,究竟选取哪些点作为自己追踪的对象又是基于你对整个地区田野对象的了解之上的。我想这需要我们不断地在田野中仔细地体会和观察;
2、在获得了田野资料之后应当随时或者立刻进行整理,以便查漏补缺,为下一步调查打好基础;
3、访谈时尽可能地细致,我就是由于有些事情想到了却没有及时问,或者问得不够深入,导致在后期的资料整理和分析时常陷入困境。
4、尽量扩大你的访谈面,对于仪式的访谈,不仅要找那些执仪者,还要去对参与者、围观者进行访谈,对于我这个对象甚至要对当地公安或文化部门进行访谈;
5、调整自己的心态我在调查过程中常常因找不到更多的资料而烦闷不已,一来是因为当地有关这方面的文献资料很少,二是因为遇到我有时间去访谈时,那些参与仪式或执仪的人却外出打工了,所以口述资料的获得也不多。面临这样的问题,其实我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的访谈存在哪些问题,是不是还有需要再进一步求证之类的?
以上就是我在田野工作过程中的一些经验和教训,仅与大家共勉。
提问部分:
高贺杰(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二年级学生):我想提一个细节的问题,就是你说到在清明前的好几天会有竖旗,前三天的时候会有试水,那么在这个空隙期间这些人会干什么呢?
陈超:是的,这个期间他们会干各自的事情,该上班的上班。
关意宁(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二年级学生):你将这两个仪式结合到一起进行关注、研究,是依据什么共同的特性?第二个就是,这两个仪式的信仰载体是什么?第三是庙会里有会船,会船里又有庙会,那你如何来界定?
陈超:清明对于当地人来说,不仅仅是祭祖,在传说里还是祭祀一位抗战的英雄——候必诚(抗倭英雄),而这个人已经被他们上升为人格神,因此看似祭鬼实际上已经是祭神了。其最终的目的实际上就是为了保平安,甚至是挣大钱。这与庙会的功能几乎是一样的。由此我就想到的,清明的庙会时间在当地是从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二十八,我现在所说的清明这个节气而不是清明这一天,因此,在这个期间可以举行各种各样的仪式,而这些仪式的目的也都是为了平安祈福。第二个问题,仪式的信仰载体,清明自然不必多说,另外的则是之前提到的候必诚,作为人格神的祭拜。第三个问题,至于会船里有庙会,庙会里有会船,这其实是当地人的移植和借鉴。根据仅有的文字资料记载和口述来看,前面最早的看到的宫伦村的会船仪式应该是比较原本的,这个地方基本上属于同一个文化圈,文革期间慢慢消失,80年代以后一个村先举办这个仪式,然后其它村慢慢借鉴效仿的,当然这些是我个人的理解。
齐江(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三年级学生):我看完你的录像资料之后就感觉,这里面音乐的成分好像并不多,这个课题要如何来体现音乐的部分呢?是不是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如何能够体现我们与人类学的不同呢?
郭老师:在选择仪式的时候,音声与仪式的关系?就你的课题而已,不像之前几位同学,你的这个声音是在仪式之外,音声的存在如果没有宗教信仰的支撑的话,声音的存在就是变异了,你所选择的仪式中声音也有,但不是主宰了仪式,并且在我看来与仪式的功能是发生分离的。因此,如果你对这些声音不加以说明的话,我就感觉你好像没有把音声放进仪式中去。
刘老师:日本有一位田中诚一写了关于香港新界道教仪式中小贩的叫卖声,把小贩的叫卖声放入到了仪式中,研究叫卖声如何影响仪式,仪式又是如何促成了叫卖声的。叫卖声根本与仪式不搭界的,但是进入到仪式之后就成为了他研究的对象了。
郭老师:当然我们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与仪式直接发生关系的音声的存在,如果有当然最好!
萧老师:其实这个仪式很大成分是一种民俗,似乎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会船和庙会,都是当地“做会”的不同形式,有不同的音声之用。做这样一个课题是需要一个理论的功底的!陈超现在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一些思考了!
林丽君(上海音乐学院博士三年级学生):其实我开始寻找课题也是通过庙会切入的。
萧老师:陈超这个课题其实还有一个角度就是变迁的问题。以及民间对于音乐如何用到仪式中的概念?是不是任何一种音乐都可以运用到仪式中?怎么用?以及不同品种的“借用”问题。
六位同学的田野汇报及师生讨论后,仪式音乐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曹本冶教授对今天的论坛进行了总结:今天这样的论坛我与同学们一样都感觉到很兴奋。
过去我们的课题总是要等到论文出来才可以知道,纸上谈兵。研究的过程往往是不被人所关注的,而这个过程却是十分重要和关键性的。一般我们对其他人的课题研究总要等到他们把论文发表了才知道,但研究者如何对“他者”拉近距离的过程往往不在文章之中。今天的同学们的发言,给我们提供了六个研究者,六个个案,和六个这样的过程,对大家都有很大的收益。如果要为实地考察下一个定义的话,可以说,实地考察是一个研究者对“他者”获得“近距离”的“过程”,是民族音乐学研究者的“成年礼”。
另外要跟大家说一下选题中“可行性”的考虑。虽然任何对“人”的研究都是有意义的课题,但有些音声的传统是“富矿”,有些是“贫矿”。对音声内容较为薄弱的,还是让人类学或宗教学那些非音乐学的学科去研究。也就是说,我们要对准我们是音乐学的学科来选取课题。
郭老师提到的一部分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即音响对于仪式的作用作用?音色的对比,要进一步考虑的是形态上的音色对比和其所含有的深层意义。
就内、外的问题,如果我们研究的对象是仪式中的音声,那么我们要从音声切入,看它在信仰体系内如何与仪式、信仰互动,然后我们必须回到音声,解释音声,因为民族音乐学的属性是音乐学!
论坛结束后,“中心”及音乐学系韩锺恩教授为六位同学赠送了《思想~行为:仪式中音声的研究》(曹本冶著)、《中国大陆1900~1966:民族音乐学实地考察——编年与个案》(萧梅著)、《音乐人文叙事》(韩锺恩主编)三本著作,以此表示对同学研究工作的支持与鼓励!
一天的活动结束后,同学和老师之间感触颇多,散会的途中仍在交流各自的感想,并表示希望这样的活动能够经常举行,更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到汇报的行列中!
原文链接:
http://musicology.cn/institutes/institutes/yishi/200810/38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