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史：解读艺术与文化的共生
张法
光明网 2009-02-21 10:05:24 光明日报
绘画中所具有的夺目光彩是对色谱中主要颜色的运用而获得的，画家不是在调色板上调出一种绿色来，而是使黄色和蓝色在画面上错综出现，将它们这种混合状态呈现于观赏者的视觉。通过对这种绘画技巧的重新审视，印象主义者发现了一种新的视觉艺术表现方法。图为雷诺阿1876年创作的油画《磨房餐馆的舞会》，画作通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尤其是不同变异的蓝色和柔和的煤气灯光，充分表现了印象主义画家对色彩的表现力度。选自《艺术与观念》
怎样写艺术史，内蕴着非常复杂非常丰富的当代文化内容，一个时代不但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呈现自己的当代精神，更要通过对艺术史的书写来体现时代精神，艺术史的书写把当代的艺术作品与艺术历史上的经典联系在一起，从而获得历史与当下的互动意义。
艺术史的写作是一个多样而复杂的故事，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艺术史的写作更侧重艺术规律。不但艺术史的写作，艺术史的译著引进也基本上都偏向于这一思路，如苏珊·伍德福特等人编著《剑桥艺术史》（1994年）,德比奇《西方艺术史》（2001年）,艾黎·福尔《世界艺术史》（2004年）等。而近年以来，重新把艺术史与文化史联系起来的趋向，渐渐明显。不过，怎样在一种更高的境界上把艺术史与文化史联结起来，虽然已有多方向的努力，但仍未曾取得一个较好的共识。正因为如此，弗莱明、玛丽安的《艺术与观念》的中文版引进颇具价值。该书1995年就出了第一版，以后不断修订，到2005年出了第10版，是目前美国800余所高等院校采用的教科书，而2008年中国学界才选择了此书译出，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了中国学界的艺术史写作观念正在进行的重要变化。
这本艺术史的特点，正如书名所表明的，把艺术作品与时代观念紧密地结合起来：希腊时期的艺术是与人本主义、理想主义、理性主义相关联的，希腊化时代的艺术是与个人主义、现实主义、经验主义相关联的，罗马时代的艺术，是与整体建构精神、法制、功利主义相关联的，早期基督教艺术是与权威主义和神秘主义相关联的，哥特式的艺术是与二元对立、数的理论、哥特的女性意识、消解矛盾的宽容态度相关联的……从远古到今天的每一时代，作者都力图去寻找艺术后面决定这一艺术之能出现的观念因素，同时又把艺术本身作为时代观念得以彰显的艺术方式，因此，对于此书来说，艺术与观念，已经不是一个决定与被决定的关系，而是一种时代和文化的共生关系。
1666年的伦敦大火焚毁了1万3千多户房屋，包括90座教堂。此时，艺术领域也存在激烈的政治斗争和社会斗争。法国贵族气派的巴洛克风格，同法国的君主专制政体一样使英国人无法接受。在建筑新教堂时，查理二世和他的首席建筑师雷恩爵士主张效仿卢浮宫和凡尔赛宫的宏伟与阔大，而牧师和他们的顾问则主张哥特式风格，雷恩希望在教堂上部建造圆形结构，牧师们则主张修建塔楼尖顶。因此，雷恩设计建造了圆顶，但在圆顶上又增建了一高高的灯塔。图为雷恩建造的圣保罗大教堂。选自《艺术与观念》
从艺术与文化的共生关系出发，该书在艺术与观念的处理上，不是简单型的，教条式的，而是贴近历史的，生动的。比如，在对巴洛克风格的叙述中，这对中国学人来说，一直较为模糊的图景，得到了相当清晰的呈现。书中把巴洛克艺术放置在文化的复杂性中：欧洲的全球扩张带来了美洲、非洲、东西印度群岛和中国的大量财富。罗马天主教进行着一场内部的改革，一种反对新教的宗教改革，这一改革产生的全球传教活动导致了欧洲全球扩张中的军事神秘主义。同时，文化中出现了一系列观念与思想的矛盾对立：贵族阶层对帝王权威的崇拜与资产阶级崇尚家室乐趣；罗马天主教的国际主义同新教教派的民族主义，以及正勃兴的君主立宪制；印刷术让信息加快而书籍检查制度却压制出版；大胆的科学思想与各种宗教奇迹，伊萨克·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和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都赢得了广泛的销路。这一文化的复杂性，体现在艺术上，西班牙，有埃尔·格列柯深沉的宗教情怀，又有委拉斯贵支对光处理的超然态度。法国，有鲁本斯的性感表现，又有普桑的学院型的形式崇尚。荷兰，有伦勃朗宽厚的博爱精神，又有维米尔冷静的视觉逼真风格。正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中，巴洛克艺术产生了，“巴洛克世界是一个充满永不止息的运动的世界，不论是理性主义者关于动态的粒子的思想，或者是神秘主义者声称宇宙中到处是翱翔的精灵，他们都将这个世界看作是一个丰富多彩、充满复杂形式的动态世界。巴洛克风格艺术成为关于世界秩序一种新的观念的审美反思和对生活中一种现代动态观念的充分肯定。”
《艺术与观念》不仅如上面举例的那样以一种高超的方式去驾驭着历史长河中不断变化着的艺术与观念的复杂关系，而且以一种高超的方式把艺术作为一个整体加以把握。《艺术与观念》中的艺术，不仅是建筑、雕塑、绘画，而且有音乐、戏剧、诗歌、舞蹈、文学，还有后来出现的摄影、电影、电脑，不是按照一种呆板学科划分方式去看待艺术，并被这种呆板的学科划分所局限，而是完全根据艺术与观念的关系，来确定艺术学科的选择，毫无拘束地写出这种艺术，写出这一关系。《艺术与观念》在视野上的自由性，正如在处理艺术与观念关系上的自如性一样，对当前中国的艺术学研究，甚有启迪。
《艺术与观念》 [美]弗莱明、玛丽安著 宋协立译 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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