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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第二十回大义与精解

《西游记》第二十回大义与精解

第二十回 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中八戒争先

戒定慧三学是成佛的基础。前一回写收伏八戒,意义上是得戒;这一回写得戒之后,由戒至定的过程。故事分两回来写,从事到理,由表及里,是定功由浅入深的必然结果。众生与佛的差别在于众生没有正定,因此从众生至成佛,一路就是修正定。然而,定生慧,定有正邪,慧有真妄,果有佛魔,修行路上出现的重重艰险本质上就是正邪真妄的识别问题。《西游记》其实就是描写这些过程中性相、理事和因果的道理。《西游记》中凡是出现了妖魔鬼怪就是邪定的境界,出现了佛菩萨帮助,就是正定现前。前一回遇到乌巢禅师,就是正定的初步效应。解悟了五蕴皆空,就是掌握了脱离苦难的方法。按此法一路精进,就是西行成佛的过程。
修定对一个修炼者来说也是一门很深奥的理和法。为什么有很多修行人最终会走火入魔呢?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对定的理解有问题。定往往被错误地理解成一种静止的状态,其实定是以包含了对宇宙人生真相所有问题的理解为基础的,因此很多修炼者无法入定,以为枯坐就能入定,都是不得其门而入的现象。简单而论,要解决定的问题就得彻底理解宇宙人生中的种种运动现象的性相、理事和因果。这一根本问题确实让天下众生都感到修行之难,所谓“难于上青天”。经典物理学家牛顿曾提出宇宙运动的第一推动力的问题,至今科学界也没有办法解释,甚至没有办法想象,不得以而用宇宙大爆炸的理论来诠释宇宙各星系红移现象,但不能解释微观运动的第一推动力的问题。然而大爆炸理论的疑点太多,因此并没有被每一位科学工作者全面接受。虽然科学界出一位了不起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他提出时空变形等等观点将力学的认识水平提升到场效应的思维模式,比较容易理解现实相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可能是有差别的,但是仅仅从时空来讨论问题还是忽略了精神方面的作用力。从根本上看,科学的问题在于只把现象和作用进行了笼统的命名和分类,不讨论力的根源问题,得出错误的结论也就在所难免了。遗憾的是科学界虽然有人意识到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但没有真正放下他们对运动现象理解的错误方法。从全人类的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会令人感到一种悲凉和无助,有多少人真正能理解现象的运动是心理运动的影像呢?可能愿意相信这个真相的人都非常罕见。正如佛家《金刚经》中曾有预言:“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虽然有人喜欢禅语机锋,经常把六祖慧能大师的“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作为口头禅,但是能把真正的原理理解清楚的并不多见。根本上看,很多人虽然喜欢中华传统文化,但把传统与科学分在二类文化中,一个属于精神文化,一个属于物质文化,二者相对独立。这就从根本上把传统与现实分离了,这也是唯物主义理论的宣传和教育的影响所致。其实,唯物主义者们正是因为没有能力从根本上理解中华传统文化的实质,而将传统文化归入唯心主义的范畴的。唯物主义者往往认为佛家文化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认为道家文化的可贵是其在养生方法上有所成就,认为儒家文化仅仅是一种生活理念而已。其实这都是错误的理解,根本没有看出这三家文化的微妙之处。
儒家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文字不多,将儒家的对了解宇宙人生的真相的过程和方法表述得很完整。前文曾将儒家文化定位在慧力文化,原因就在于此。知所先后,只达到明理的境界,虽然世俗文化已经难以获得这样的成就,但与佛道相比二家,还有相当的差距。不过,儒家的“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的生活理念,给人类社会指出了获得和睦相处的正确方法。儒家修定的过程,是止、定、静、安、虑、得,这和佛家小乘的修戒定慧的方法有相似之处。为什么中华文化能迅速地接受佛家这种外来文化,并能将佛家文化发扬光大?原因就是儒道二家文化与佛家的小乘文化有一脉相承之处。
道家的《道德经》代表了道家对宇宙人生真相理解的最高成就,其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对宇宙生成过程和存在状态的最根本性的认识,并提出了道法自然的根本原理。遗憾的是后人对《道德经》解释成了大问题,很多人都以为读懂了而进行注解,希望能利益后人。可是,问题是往往在根本上并没有真正读懂,因此对《道德经》的理解往往还有争议。千百年来的注释本难以统计,就上面这段话的认知上往往出现问题。原因很简单,如果不了解宇宙人生的真相,不能体会老子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而得出的《道德经》,所有的注解都只是一种猜测。没有认真地去体验老子的文化,而只是通过逻辑推理是没有办法读懂《道德经》的。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对“道生一”中的“一”和“生”基质的理解上,一旦出了偏差,后面的问题就不可避免。其实,《道德经》八十一章的核心观点,就是这个“一”贯穿始终。给一个最恰当的字来解释老子的“一”,就是“中”。当然,这是老子自己的解释。“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老子的中心立义,就是以中道解决一切问题。只是老子的中道的求证是采用离相对之中,即离相对之绝对,还是落在相对的束缚之中而未能获得圆满的解脱。虽然比儒家的中庸要高明得多,但离大乘佛教的中道了义还有本质上的差距。“一”是决定了最终定在哪里的问题,“生”则如何定的方法问题。道家后人采取的采先天一炁和九转还丹的方法都是对“生”诠释,他们用逆炼归元的方法来解决生成万物的问题。
其实,儒家之《中庸》也是非常高明的,因为高明就容易被人类广泛误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这里的“性”与“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里的“性”有相通之处,人性与天命都是道的内涵。内涵一旦深奥,在理解上就极易出问题。定位“性”的实质才能更好地理解儒家的修身理念,比如,人生有生老病死的过程,是性之善,还是性之恶呢?如果这些烦恼在人性之内,则本善又当如何理解呢?因此儒家的人性,应当是生心之善。其提出的中庸之道,是指不违背道德的行为理念,并不是西方文化里的折衷思想。“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可见,正心诚意是儒家体中会道的方法,也是儒家定的根本理念。
佛家大乘的中道了义的高明只有在了解了儒道二家文化之后,才有可能体会到三者的异同。尤其是真正理解了中华禅宗的修行方法之后,才会豁然开朗,对不二法门的说法一定会有新的感悟。佛家的“即事而真”、“当相即道”,将中道透彻到根源。所谓绝待圆融,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已将人生引入到畅快淋漓,无以复加的美妙境地。中华传统文化都是以中道为纲的,不同的文化只是究竟理义上有所差距,本质上相差不大。相比与西方的种种偏离中道的文化而论,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是解脱的,而西方文化的根本取向是束缚的。虽然西方文化提出尊重人性需要的可贵理念,但由于其对人性本质问题的理解过于肤浅,而确立外求物质来满足人性内需的生存路线,这种依赖于物质环境的生存模式往往会发展成为一种贪婪和纵欲的价值取向。一旦真正理解了“中道”的微妙,必然会对中华民族的“中华”二字有所领悟,进而对中华民族的祖先引发出无限的敬仰之心。对看待所谓历史唯物主义的价值体系可能有新的定位,对中华汉字里“史”的立义会欣然释怀,中文即史也,文以载道也。
虽然三家文化都是守中之道,都有无为而无不为的理念,在功夫下手上确实高低不同。其中佛家文化对宇宙人生真相的了解最为透彻,因而在走出生死困境的取径上最为简明。正是有能力彻底地明白了生死过程的复杂问题之后,才能够揭示出必须用一生的时间跳出生死轮回方能真正解脱。其它文化基本上还是会落下后有,有来生,就很难不受投胎的迷惑,有迷惑基本上又是从头开始,这个轮回的怪圈就始终难以打破。遗憾的是很多人误解佛家文化,往往用“修来生”来解释佛家修行的目的。这确实是一种根本上的误解和歪曲,彻底地破坏了佛法存在的价值,因此也就容易被误解成一种消极的生活行为了。其实,佛文化是一切文化中最积极解决人生问题的文化,同时也是最彻底、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个彻底的方法归根到底就是佛家对定的认识和把握最为究竟。通过解读《西游记》可以多多少少地了解佛法认识世界和解决问题方法的正确性。佛家大乘法的定称为楞严大定,属于理性定。一切万法的本性是定的,回归到本性定,就是得到了无上正等正觉。理解了本性定,就是找到了解决见思、尘沙和无明三种惑业的根本方法。
黄风岭唐僧有难,黄,土色,指境界相;风,痴迷妄动,即一切境界都是运动状态的,科学所谓波粒二相性,这就是凡夫的境界。岭,嶺,山领,业力起现行也。唐僧有难,就是指一切众生不能明心见性之灾难。可见,众生有难是指自性不能作主,随着业力种子变现出种种梦幻泡影,见不到宇宙人生的真相,就是在运动的境界里看不到本性的如如实相。黄风岭有难,即见思惑里的思惑烦恼现行。
半山中八戒争先,半山中,指虽然不能不随种子起作用,但是要在作用现相之后,不随作用而流转增上,这就是戒的功效所在。八戒争先,修行能不能落实在生活中,就是在境界里不随缘。佛家常讲随缘,是指不违众生之心愿,不落在有为法里,因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从内证上讲,就是不能随缘,不能缘凡夫的十二因缘。十二因缘是无明(贪嗔痴等烦恼为生死的根本)、行(造作诸业)、识(业识投胎)、名色(但有胎形六根未具)、六入(胎儿长成眼等六根的人形)、触(出胎与外境接触)、受(与外境接触生起苦乐的感受)、爱(对境生爱欲)、取(追求造作)、有(成业因能招感未来果报)、生(再受未来五蕴身)、老死(未来之身又渐老而死)。以上十二支,包括三世起惑、造业、受生等一切因果,周而复始,至于无穷。要打破这因缘相续的恶业,就是在境界中止住作用的连续性。要注意,这十二因缘的相续过程在今天的科学看来是合理的,是正常生理的需要,并且认为没有这样的因缘相续是一种不健康的状态。从这里可以理解,为什么佛家要把很多世人认为合理的行为定性为堕落的行为。比如,现在社会认为性感是美的,而传统文化则将这些都归在六欲七情之内,追求性感是下地狱之因,何美之有?万恶淫为首,这是从因果的角度来定性的。因此佛家立戒律,不是束缚众生的自由,而是从根本上让众生解脱。淡化这些无明习气的炽盛行为是一种根本上的积极提升生命层次的态度,而不是世人理解的消极行为。受三皈、持五戒、行六度是在真正明白生命科学的基础上所采取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改造命运的方法,而不是迷惑颠倒的封建迷信行为。恰恰相反,把境界里的运动相看成是真实,把六尘缘影当成是实有,还要提倡在境界里采用竞争、斗争、甚至战争的方法来处理人生的得失问题,这正是惑上加迷,是迷上执痴,是最可怕的迷信行为。

偈曰:“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说?只须下苦功,扭出铁中血。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休教他瞒我,一拳先打彻。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这一篇偈子,乃是玄奘法师悟彻了《多心经》,打开了门户,那长老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

显然,此偈是故事的原形,故事以此为内涵而写作的。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一切法从心想生,法是指一切众缘和合的众生相,这都是用心去缘才会现相的,这叫本从心生。心不去缘,则法就不现了,叫法从心灭。举例说明,有一种立体图画,如何不把二只眼睛调整到一定的状下,就不会出现特定的图像。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境界与身心的关系到底是如何演变的?只有自己深入禅定,方可照见五蕴皆空。生灭就是用不用心和如何用心的问题,仔细去辨别。就是向内观照,反闻闻性,舍识用根。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说?修行是修自己,和别人的善恶无关。只须下苦功,扭出铁中血。在相上见性,就是扭出铁中血。铁,是真假一体的。就像境界相,也是真假一体的。照见境界中的实相,就是看清了境界变化的规律,就是生命的运动由气血来提供动力一样。方法是即相离相,这个非常难。看到人的相,不落人相的法尘对凡夫来讲,实在是难,因此要刻苦修行。比如人有心理作用,望梅止渴就是境界牵动生理的过程。如果望梅而没有梅的缘影,就是功夫得力,伏住因缘相续的业习流转。禅家二祖慧可的故事,功夫成就之后,去一些常常会起心动念的地方堪验功夫的情况就是这个道理。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用心如牧牛,要能牵着心走,这个非常难,就像给虚空打个结,因为三心不可得,如何牵心走呢?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其实就是让心定在无作无为就行了,有作为就是颠劣。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千万不要认为眼前心相对的境界就是心的真相,要把心和境都忘得一干二净才对。休教他瞒我,一拳先打彻。千万不能让境界迷惑了我的真心,一切境界都不放在心上,打掉种种妄想分别执着,从根性上起观照就可以打彻一切有为。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一切心和法都不要放在心上,有一法即是多余,有一心则是头上安头。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物我二忘时,慧光自皎洁。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慧光要像中秋月亮一样圆满,光我一体无有分别。证到此地,算是断了见思二惑。才有后面的沙僧,代表尘沙惑登场亮相,进入断尘沙惑的修行路。这就是心经里讲的万法皆空,空了是个什么样子呢?光我一体,这是入门证。
这一篇偈子,乃是玄奘法师悟彻了《多心经》,打开了门户,那长老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可以,乌巢禅师是自性禅,不是境界里有个禅师,所谓一点灵光自透。在一切境界里,能和境界打成一片,才算照见五蕴皆空,每个众生的本地风光。

且说他三众,在路餐风宿水,带月披星,早又至夏景炎天。但见那:
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荷出现。

夏天,则是五行之土气氤氲,也是身体需要安养的时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带月披星,性光高照,诸心不起。
花尽蝶无情叙,攀缘心比喻成花心,花尽是心不起;蝶,虫世木,世间的动相;心不起因此对境界的动静也就自然无情叙了。树高蝉有声喧。法喜之正定比如成树高,蝉,虫单,一如之动,即法喜。有声喧,性定不是死水一潭,而是无影树下公鸡叫,全是道义,微妙不可思议。野蚕成茧火榴妍,这一句意味深长。一般人讲世界上这么多的事,我不去管怎么行啊。无我之后,一切法都依靠各自的自然法则自然演化,所谓各有各的因果,自己不再在其中造作恶业。火榴妍,火,业火;榴,木留;妍,女开;转识成智的道理。由于心清净了,业相就从根本上转了,从事入理了。女开,是指阴散阳生,阴阳转化。沼内新荷出现。比喻修行开始有些清净的果德,这一回和下一回就是讲断思惑的果。荷,荷代表佛法微妙,出污泥而不染。善恶从此而得平等,不是有为的平等,是本来自然就是圆满的平等。过去所造的恶业在性相一如之后自然转化成了接引众生的方便,这才是最完美的平等,这就是佛家文化最美妙的地方。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三藏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八戒道:“说得是,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 行者道:“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八戒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三藏闻之道:“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那呆子慌得跪下道:“师父,你莫听师兄之言。他有些赃埋人。我不曾报怨甚的,他就说我报怨。我是个直肠的痴汉,我说道肚内饥了,好寻个人家化斋,他就骂我是恋家鬼。师父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怎的说不是出家的话!”三藏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定生慧,定中出现了境界相,比如成天晚,光明变暗,习气来袭。无为之楞严大定对刚入道的修行人来讲,时有时无,也称功夫进进退退。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境界现前一定要知事达理,一切法皆是空相,皆是心现之境。火镜,就是业境皆心镜所照。日落西山,性落心现。月升东海现冰轮。东海,是起心动念业海;月升,用性光来观照;冰轮,一切法动静一如。就像霓虹灯一样,不动而有生灭。用清净心看地球这个娑婆世界就是极乐世界,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就是用心转境界的学问。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在境界里做客就不被染污,不要让境界影像落在心意识里。如果有了控制的念头,产生了得失的想法,就是被境界牵着走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些英雄都是被境界牵着折腰了,自然是件可悲的事。从这个意义上看,世俗上有成就的人,往往正是最失败的人。在妄想里有所得就是在理智上有所失,因此在境界里要学会舍,这就是佛家六度里的布施功德,在一切境界里先学会放得下,才能让智慧的光明常照耀。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习气起什么样的作用,还得到境界里检验,才知道功夫是不是得力。最后八戒挑担有功,就是指这个,在境界里经得起检验,敢于放下分别执着。这个恋家鬼!你离了家几日,就生报怨!作用自然是离不开的境界的。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心本是空,因此可以酒肉串肠过,这里比喻成喝风呵烟。世俗之人,心不能空,万缘放不下也谈串肠过,就显得荒唐可笑了。悟能,你若是在家心重呵,不是个出家的了,你还回去罢。若是追求境界,那就走火入魔的征兆,因此有慧而不用的道理。慧而不用,是指有慧但不能自在,因此不能用。等身心到了智慧彼岸,自由自在的解脱境界了,处处用慧,时时离不开慧用了。慧而不用是指在未入门要入门的学前班的境界,是身心未能解脱的表现。可见,《西游记》里看似戏剧性的幽默,实是加功用行的注意事项。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情愿要伏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这叫做恨苦修行,既然向佛菩萨发了大愿,不得在境界里退悔。修行人在境界里要牢记自己的誓愿,所谓真信,切愿,时时落实这个大誓愿。

那呆子纵身跳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着前来。早到了路旁人家门首,三藏下马,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三藏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三藏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施主,问讯了。”那老者一骨鲁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那老儿摆手摇头道:“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三藏口中不语,意下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那得有经?”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那呆子纵身跳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只得死心塌地,跟着前来。呆子,是提醒修行要做老实人,真心要做呆子,不搞世智辩聪,在搞世俗七情六欲的享受。管它什么境界,不去贪着,看破放下。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用心之道,行者牵马,八戒歇担,总在绿荫之下,还未得无为正受。三藏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三藏归性,依仗佛法,压伏无明缠缚。藤缠篾织斗篷,比喻总在无明缠缚之下。在这总功德之下,所能感受的境界自然就这道旁的人家了。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犹如斜倚清净法,只会口中念佛,因此不能通过境界里的黄风岭。佛教里有很多念佛人也是如此,只管口中念,在境界里分别执着,临终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清净心难得,还是在境界里谈经论道容易得多。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修行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整日里在论坛上辩论是非,不在用心上刻苦用功。

却说行者索性凶顽,忍不住,上前高叫道:“那老儿,你这们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就把这厌钝的话虎唬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那老者扯住三藏道:“师父,你倒不言语,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行者笑道:“你这个老儿,忒也没眼色!似那俊刮些儿的,叫做中看不中吃。想我老孙虽小,颇结实,皮裹一团筋哩。”那老者道:“你想必有些手段。”行者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老者道:“你家居何处?因甚事削发为僧?”行者道:“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居住。自小儿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愆。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怕甚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倘若府上有甚么丢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

你那个徒弟,那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反冲撞我这年老之人!这里介绍心之特征,拐子脸与斜月三星洞的描写有相似之处。别颏腮、雷公嘴,就是尖嘴猴腮。红眼睛,是火眼金睛。一个痨病魔鬼,心力不济。这些描写都是写心行不济的方面,与黄风岭之东相对应,没有断掉思惑,心是烦恼之源。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后面这些对心王的功能的描写是指出断除思惑之苦,唯有依靠心法来解决。

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行者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只因跟我师父走路辛苦,还懒说话哩。”那老儿道:“若是你不辛苦,不懒说话,好道活活的聒杀我!你既有这样手段,西方也还去得,去得。你一行几众?请至茅舍里安宿。”三藏道:“多蒙老施主不叱之恩,我一行三众。”老者道:“那一众在那里?”行者指着道:“这老儿眼花,那绿荫下站的不是?”老儿果然眼花,忽抬头细看,一见八戒这般嘴脸,就唬得一步一跌,往屋里乱跑,只叫:“关门!关门!妖怪来了!”行者赶上扯住道:“老儿莫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八戒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干净差了。我们丑自丑,却都有用。”

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在没有断烦恼的众生看来,境界里的人与事都是站在和自己相同的立场上的。比喻自己把佛教理解成只是一种说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意识形态,就会认为其它人也和自己一样不可能把佛理变化成事实。甚至认为出家修行,在家求真都和自己一样坐吃等死而已,最终一样都是生死凡夫。遇到和尚的讲经说法就以为只是一种化缘的仪式而已。一个丑似一个的和尚!现在社会也是一样的,不了解修行的理论和方法,以为和尚都是生活能力很差的人,住进寺院只是为了得到信众的供养而已。这此话从这位老者口里说出,是指老者的心心所都是染污。你若以相貌取人,干净差了。落在表面上,着在世相上,就是彻底地颠倒了。

那老者正在门前与三个和尚相讲,只见那庄南边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他看见一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甚么的?”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慌得那三藏满口招呼道:“莫怕!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那老儿才出了门,搀着妈妈道:“婆婆起来,少要惊恐。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脸嘴丑些,却也面恶人善。带男女们家去。”那妈妈才扯着老儿,二少年领着儿女进去。

每一回故事,都有发生的背景,这那者一家就是故事要解决的问题所在,前面分析是断思惑,那老者一家应当是思惑的主要因素,以貌取人,执着表面现象。思惑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呢?根子在哪里呢?老者和二个儿子,称三心二意,还是意的问题。佛家四谛中的苦和集,这苦就是插秧,将来收获就是集。这二意常和老妈妈下地干活,就是阴用二意,必造业。哪些业呢?贪嗔痴三毒,或者加上一个慢。这里写的是三四个小男女。三个孙,是三毒。小女代表慢。敛衣赤脚,表示无根无本,二意乃执着所生。

三藏却坐在他们楼里竹床之上,埋怨道:“徒弟呀,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这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替我身造罪哩!” 八戒道:“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若象往常在高老庄走时,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行者笑道:“呆子不要乱说,把那丑也收拾起些。”三藏道:“你看悟空说的话!相貌是生成的,你教他怎么收拾?”行者道:“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那八戒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立于左右。行者将行李拿入门里,将白马拴在桩上。

你两个相貌既丑,言语又粗,把这一家儿吓得七损八伤,都替我身造罪哩!众生都是心心所丑陋,如《地藏经》所说,起心动念无不是恶。若象往常在高老庄走时,没有修行前,更是丑恶无比。因此应当感恩修行人,他们让这个世界美丽了许多。八戒用猪来写作的意义,对真正读懂八戒的真意非常重要。八戒,嘴和耳最吓人,可是生活中猪并不吓人,甚至还有人把猪当宠物养呢。其实,嘴和耳是表示世间人的惹事生非的口业里的说和听。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就是不造口业,不要说长道短的。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这就是收拾了。那个大耳朵什么都装进去,必生是非。听进去,哪个能不说出来呢?所以解决的办法就是不听是非之言语。流言蜚语是非常强大的,很多人因经不起言论的压力而失去生活的勇气。修行人当然首先要做到不论事世,专心念佛。行者将行李拿入门里,将白马拴在桩上。这句话就是此意,行李就是烦恼,不要向外边说;白马是意念,在定在一处,不要散乱。

只见那老儿才引个少年,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茶罢,又吩咐办斋。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三藏方问道:“老施主,高姓?”老者道:“在下姓王。”“有几位令嗣?”道:“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三藏道:“恭喜,恭喜。”又问:“年寿几何?”道:“痴长六十一岁。”行者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三藏复问道:“老施主,始初说西天经难取者,何也?”老者道:“经非难取,只是道中艰涩难行。我们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难取者,此也。若论此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却也去得。” 行者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孙与我这师弟,任他是甚么妖怪,不敢惹我。”

那少年又拿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请三众凉处坐下。这些供养都很简陋,比喻没有断除思惑的人所谓的富贵,对断了思惑的人来讲都是贫如乞丐的。只有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三德起用时都会出问题并且难以逾越。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思惑烦恼出现在一切境界里,就是在百法里不能得八正道。

正说处,又见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三藏就合掌讽起斋经,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彀三碗。行者道:“这个馕糠!好道撞着饿鬼了!”那老王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想着实饿了,快添饭来。”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三藏、行者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还吃哩。老王道:“仓卒无肴,不敢苦劝,请再进一筋。”三藏、行者俱道:“彀了。”八戒道:“老儿滴答甚么,谁和你发课,说甚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得半饱。却才收了家火,在那门楼下,安排了竹床板铺睡下。

谁和你发课,说甚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这里暗示众生的财富真是少得可怜,所谓“世味哪有法味浓”。世人取乐的方法有限,有时为了体验某种快感,用三寸不烂之舌吞食种种小生命,与众生结下难解的恶缘。生命不能自主,又不愿接受恶业果报的现前,往往还要求签问卦,祈求逢凶化吉。这些财富和吉祥在以作用为代表的八戒看来真是少得可怜。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得半饱。把这些世人的享受都吃完了,也只是半饱。比喻世欲总是落在相上,所谓“感官刺激”而已,从未没有用理性去享受法喜的真乐。

次日天晓,行者去背马,八戒去整担,老王又教妈妈整治些点心汤水管待,三众方致谢告行。老者道:“此去倘路间有甚不虞,是必还来茅舍。”行者道:“老儿,莫说哈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遂此策马挑担西行。

此去倘路间有甚不虞,是必还来茅舍。修行是大丈夫的事业,没有担待的能力是不能成就的。稍有风险则退回原地,以为原地是可以获得安乐的,这本身就是错误的观念。

噫!这一去,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灾。三众前来,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说起来,十分险峻。三藏马到临崖,斜挑宝镫观看,果然那: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山前面,有骨都都白云,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猿。至晚巴山寻穴虎,带晓翻波出水龙,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草里飞禽,扑轳轳起;林中走兽,掬律律行。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趷蹬蹬惊。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灾。修行就是要克服习气和烦恼,自然磨难是少不了的,没有磨难的修行是不会有真正的道果的。这一段是思惑业障如山的描写。首先简略介绍一下众生恶业的三细六粗:根本无明起动真如,现出生灭流转之妄法(迷之现象),其相状有三细与六粗(九相)之别。细者,无心王与心所之分,其相微细难测;粗者,心王与心所相应,其作用之相粗显。三细即:(一)无明业相,略称业相。指从真起妄的初动之相。即由根本无明起动真如之最初状态,乃枝末无明中之第一相,此相尚未能区别主客之状态(道家的混沌态,所谓道生一;易家的太极)。(二)能见相,又称见相。指见初动之相。又称转相。依初动业识,转成能见之相。此系依前述无明业相所起而认识对象之心(阴)。(三)境界相,又称现相、境相。由前转相,而妄现境界之相。盖能见相既起,则同时妄现此认识对象(阳)。从三细相展开就是易家的文化,也就是中华传统文化。佛家没有按五行八挂的方法,而是抓住无明这个根本在境界里的执着,不去研究妄境的幻影。这个妄心又缘生出六粗,即迷惑加重:(一)智相,依境界相妄起分别染净,于净境则爱,于染境则不爱,称为智相。(二)相续相,依智相分别,于爱境则生乐,于不爱境则生苦;觉心起念,相应不断,称为相续相。(三)执取相,依前之相续相,缘念苦乐等境,心起执着,称为执取相。(四) 计名字相,依前之执取相,分别假名言说之相,称为计名字相。(五)起业相,依前之计名字相,执取生着,造种种业,称为起业相。(六)业系苦相,系于善恶诸业,有生死逼迫之苦,不得自在,称为业系苦相。六粗之中,前四相为惑因,第五相为业缘,第六相为苦果。依此,若由细相进入粗相,即由不相应心之阿赖耶识位进入相应心之六识位,迷之世界乃随之展开。是故,若欲抵达悟境,须由粗相向细相迈入。《西游记》后面的故事破魔的理义皆与这些有关,因此在这里列出帮助后面的理解。三众前来,就是三细相,唐僧是无明业相,悟空是能见相,悟能是境界相。三藏马到临崖,业相在境界面前;斜挑宝镫观看,斜挑,就是惑业习气,宝镫,六根;观看,智相所现之境。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这是计名字相。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任何一点业相,都是染污心源的力量,心现是业相。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境界变相都是识变所成的,识变作境。高不高、深不深,不是境界的高与深,而心现识变的业力在境界中起分别的作用。山前面,就是境界相中的因素;有骨都都白云,因缘而起的相分,是清白的;屹嶝嶝怪石,是对境而生的坚固执着,就很奇怪了。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这些执着中的千头万绪的心结都是心与境对立而辗转增长的,任何一种分别执着都是生死苦海的根源。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崖后,指果得,因缘复杂,因而弯曲不定;藏龙洞,指世间因果规律,见不到性,但能感受到作用。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岩,比喻恶业,叮叮当当滴水,比喻时时感报苦果。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鹿,尘缘;带角,指无中生有,清净自性里生出的种种泡影。丫丫叉叉,节外生枝的,本来无有的。所谓不觉本无,本觉本有。只是众生可悲总是颠倒,执着非有为实,因而醉生梦死,不可自拔。泥泥痴痴看人獐;痴迷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盘盘曲曲红鳞蟒,种种诡计只为贪婪;耍耍顽顽白面猿。波动不止的起心动念,比喻醉生。至晚巴山寻穴虎,失去还寻的虚妄执着,比喻梦死。带晓翻波出水龙,缘生缘灭的性相,辗转不停的因果相续;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让世间总是无有安宁。草里飞禽,扑轳轳起;生相无明时时起作用;林中走兽,掬律律行。对境生心无法扼止。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趷蹬蹬惊。只要是境界里有动静,人心必然随之所动,所谓“刹那间心有三十二亿百千念,念念成形,形皆有识。”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这些都是心境相缘,增长恶业,因果果因,恶业相续增长的过程。当倒洞当,正当迷失在身心境界中时;洞,今天最接近的名词是时空隧道。当倒洞,只能以为境界为真。洞当当倒,时空假象如果没有能力识破;洞当山。那境界在心中就成为迷惑的种子,在八识田中累积如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清净自性功德庄严被辗转染污成大千世界种种相状,虽然是烟霞雾色,却能使众生真假难辩,因而枉受诸苦。

那师父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正看那山,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三藏在马上心惊道:“悟空,风起了!”行者道:“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有何惧哉!”三藏道:“此风其恶,比那天风不同。” 行者道:“怎见得不比天风?”三藏道:“你看这风: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那师父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在业力幻影之中,最重要的方法就是止定,平心静气,即心不妄动,不随境转。忽闻得一阵旋风大作,风,即痴迷之风;旋风,业气辗转;风却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有何惧哉!五行相生之律,自然规律不必见怪。此风其恶,比那天风不同。这是业风,无中生有,不是自然规律。业风与天风之不同,强调从心里而生的痴风,转变了万法的本来面目。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气势很大,从无到有,无所不吹,不落踪迹。比如我们眼前的一切动相,大家都以为是自然规律。其实是心动而生的妄境,就像我们做在火车上,以为火车不动,窗外的境界在动一样。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境界里静止的东西都被风吹动起来了,比喻痴迷记生妄动。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世间阴阳从根子上失去平衡,世间相牵动心意里的种子起现行。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航船都难以正常工作,比喻渡生的作用被痴迷干扰而停止。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修行和消业的功德都失效。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习气发动之后连修仙的功德已无法获得,更何况佛法普利众生的微妙功德。鹿,鳥鹿足相似,从匕。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桧柏,柏葉,松身,比喻正命;松篁,表利益众生之愿心。习气一动,愿力不济,慧命难续。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播土扬尘,指对境界的各种妄见;翻江搅海,指对心意识乱用。习气发动就是凡夫的烦恼现前,颠倒用心,恶业当道。这些观察由三藏提出,是从理性来了知习气的可怕,对悟空的提醒,是要求心意安定,切忌燥动。

八戒上前,一把扯住行者道:“师兄,十分风大!我们且躲一躲儿干净。”行者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 八戒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我们躲一躲,也不亏人。” 行者道:“且莫言语,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一闻看。”八戒笑道:“师兄又扯空头谎了,风又好抓得过来闻?就是抓得来,使也钻了去了。”行者道:“兄弟,你不知道老孙有个抓风之法。”好大圣,让过风头,把那风尾抓过来闻了一闻,有些腥气,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

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妖精就是错误的用心,执着虚无以为实有,因此引发阴风。八戒是心所法,自己做出来的效果,自己回避,业障永远不能消。就像今天的环境一样,不从根本是防治,而是选择干净的地方继续破坏,将来会没有安身之地。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见怪不怪,奇怪自败”。躲本身就是被境界迷惑的一种表现,既然是迷惑就一定会撞见妖精。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这是养生学的内容,淫欲伤身,所谓万恶淫为首。风里有邪,因此避风是避邪。常言不要坐在风口处,门缝窗户缝之口的风,都称为阴风,常吹容易患病,现在称风湿痛,非常难治愈。把那风尾抓过来闻了一闻,有些腥气,这个抓风法,十分有趣。也是中华文化的特殊形式,现在学科学的人未必会信真有此事。这里先说一下腥臊二字,凡有情众生,皆有腥气,何也?皆我执也,有对肉身的执着,就有腥味,所以肉食皆腥。从构字可以看出,腥者,肉中生智也。我们现在信肉身是自己智慧之源,动物也一样。既然有情众生都有我执,食其肉,必惹其怨。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杀生之过一旦造下,万劫难平其怨。千万要谨慎,不可大意。臊也差不多,淫欲是臊气产生的本因,淫心一动臊气满身。可见,用什么心都必然有物质上呼应,所谓心物辩证法,这就是抓风法的理论依据。用什么心,不听你说,留下的迹象就是铁证。从这里我们也会发现,佛家真正有修有德的人,身上没有腥臊之气味。凡夫三天不洗澡,浑身都是腥臊恶臭的,整日里胡思乱想的,怎么可能没有腥臊恶臭?为什么说念佛人有香气?其实就是心物辩证法的原理,因此念佛法门又称香光庄严。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虎风是虚妄之风,怪风是分别执着之风,其实就是思惑之风。

说不了,只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慌得那三藏坐不稳雕鞍,翻根头跌下白马,斜倚在路旁,真个是魂飞魄散。八戒丢了行李,掣钉钯,不让行者走上前,大喝一声道:“孽畜!那里走!”赶将去,劈头就筑。那只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把那前左爪轮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唿剌的一声,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你看他怎生恶相!咦,那模样:
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姢姢的弯环腿足。火焰焰的两鬓蓬松,硬搠搠的双眉直竖。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气昂昂的努力大哮,雄纠纠的厉声高喊。

说不了,只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思惑一起,幻境即生。跳出,指起心动念;一起心动念,真心就妄用了,所以唐僧就落马斜倚在路旁,不能行道了。斑斓猛虎,非常复杂的心生幻境;山坡下,对映之影。剪尾跑蹄,跑蹄,指活跃,剪尾,指混乱而不严谨,即因果无序。八戒就是戒起心动念,所以心能的作用自检最清楚,劈头就筑。那只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是正直地接受观察;左爪轮起,左证。把个皮剥将下来,剖析本质。
血津津的赤剥身躯,情感之心用;红姢姢的弯环腿足,非是直心现境。火焰焰的两鬓蓬松,失去理智;硬搠搠的双眉直竖,生硬的情见。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这是表情,所谓相由心生,刚烈凶残,喻嗔恨来自边见,两鬓、双眉、双金眼,都是两边的相对论,边见;四个钢牙,鋼,在《西游记》中出现较少,金岡,金山脊,表即我痴、我见、我慢、我爱四大烦恼。一双金眼,见相两分,都是道义。气昂昂的努力大哮,雄纠纠的厉声高喊。若依边见,则境界成真,气势磅礴,不可抗拒。比如穿墙功能,世界上谁会信人?只会信墙的阻碍功能。再比如看立体电影,从高山上落下,若信以为真,则出现失重的感觉。自以为是的心态,刚强难化,境界自然就刚强无比了。圣人也要怀疑,就是不怀疑自己。不仅如此,还要高喊、厉声,到处宣扬自己的错误,见解不同,还要去教育转化他人和自己一样愚昧无知。

喊道:“慢来!慢来!吾党不是别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 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孽畜!你是认不得我!我等不是那过路的凡夫,乃东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经者。你早早的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饶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钯举处,却不留情!”那妖精那容分说,急近步,丢一个架子,望八戒劈脸来抓。这八戒忙闪过,轮钯就筑。那怪手无兵器,下头就走,八戒随后赶来。那怪到了山坡下乱石丛中,取出两口赤铜刀,急轮起转身来迎。两个在这坡前,一往一来,一冲一撞的赌斗。

吾党不是别人,这里最妙,明明是一只虎,怎么来了吾党呢?就是指思惑这个群体烦恼。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痴迷之风的因果关系,先是见惑,引发思惑。断证的过程自然是先破见惑,再断思惑。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迷惑在境界里的凡夫都是妖魔的下酒菜,这个很幽默。凡夫往往自诩不凡,个个争做伟人,岂知自己早已是妖怪的小菜呢?!真所谓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啊。你是那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这句话意味深长。八戒外表上就是一头猪面,这虎先锋如何知道他是和尚呢?原因只有一个,唯有佛家能识破境界里的真假。其它文化都是接受境界的,只是想办法在境界活得自在一点,根本上没有意识到境界变是假的。你早早的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境界来时,不必当真,用心上注意守住性德是关键。山坡下乱石丛中,比喻种子之后的种种执着,取出两口赤铜刀,两边有为的分别心而生起的作用。修行就是在作用上不分别,不执着,当然是八戒要当先锋了。

那里孙行者搀起唐僧道:“师父,你莫害怕,且坐住,等老孙去助助八戒,打倒那怪好走。”三藏才坐将起来,战兢兢的,口里念着《多心经》不题。

戒不能消灭境界,心才是转境的原动力。《多心经》,是对境生了二心,心境对立,虚假现前。

那行者掣了铁棒,喝声叫“拿了!”此时八戒抖擞精神,那怪败下阵去。行者道:“莫饶他!务要赶上!”他两个轮钉钯,举铁棒,赶下山来。那怪慌了手脚,使个金蝉脱壳计,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一只猛虎。行者与八戒那里肯舍,赶着那虎,定要除根。那怪见他赶得至近,却又抠着胸膛,剥下皮来,苫盖在那卧虎石上,脱真身,化一阵狂风,径回路口。路口上那师父正念《多心经》,被他一把拿住,驾长风摄将去了。可怜那三藏啊:江流注定多磨折,寂灭门中功行难。

使个金蝉脱壳计,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一只猛虎。这是修行中的重要问题,定要抓住妄想,自己就已经被妄想牵着鼻子走了。境界退了,就不必管它。比如念佛法门也是一样,不论来什么境界,都只管将名号持住,见怪不怪,奇怪自败。打个滚,如果真正发现有一个心相要打掉,那就是着了相。这就是打个滚,变成另一念起了。这一念被当成正念,这就麻烦了,这就等于丧失了真心,因此,唐僧代表的性德等于被魔念控制了,驾长风摄将去了。江流注定多磨折,寂灭门中功行难。佛法又称寂灭门,把一切有为法都寂灭掉,稍落有为即随江流,磨折再起。

那怪把唐僧擒来洞口,按住狂风,对把门的道:“你去报大王说,前路虎先锋拿了一个和尚,在门外听令。”那洞主传令,教:“拿进来。”那虎先锋,腰撇着两口赤铜刀,双手捧着唐僧,上前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往山上巡逻,忽遇一个和尚,他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上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奉上,聊具一馔。”

虎先锋拿了一个和尚,和尚不修寂灭法,都要被虚妄境界捉拿去了。僧者,清净也,不清净则必是从了妖魔心意了。腰撇着两口赤铜刀,双手捧着唐僧,都是指相对境界。

那洞主闻得此言,吃了一惊道:“我闻得前后有人传说:三藏法师乃大唐奉旨意取经的神僧,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名唤孙行者,神通广大,智力高强。你怎么能彀捉得他来?”先锋道:“他有两个徒弟:先来的,使一柄九齿钉钯,他生得嘴长耳大;又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他生得火眼金睛。正赶着小将争持,被小将使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撤身得空,把这和尚拿来,奉献大王,聊表一餐之敬。” 洞主道:“且莫吃他着。”先锋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 洞主道:“你不晓得,吃了他不打紧,只恐怕他那两个徒弟上门吵闹,未为稳便,且把他绑在后园定风桩上,待三五日,他两个不来搅扰,那时节,一则图他身子干净,二来不动口舌,却不任我们心意?或煮或蒸,或煎或炒,慢慢的自在受用不迟。”先锋大喜道:“大王深谋远虑,说得有理。”教:“小的们,拿了去。”

先锋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这句非常幽默,大道无亲,唯与善人。心有不善,即当被食。但唐僧是众生自性,只能被迷惑束缚而不能被吃掉。孙行者,神通广大,智力高强。这里又是提到心作心是,万法不离一心,妖魔闻名而惧。

旁边拥上七八个绑缚手,将唐僧拿去,好便似鹰拿燕雀,索绑绳缠。这的是苦命江流思行者,遇难神僧想悟能,道声:“徒弟啊!不知你在那山擒怪,何处降妖,我却被魔头拿来,遭此毒害,几时再得相见?好苦啊!你们若早些儿来,还救得我命;若十分迟了,断然不能保矣!”一边嗟叹,一边泪落如雨。

旁边拥上七八个绑缚手,修行之难,用心难定,七上八下,总有逆缘相扰。无劫来造作诸业,心若回归,则沉渣余孽都必然现前。就像用显微镜一样,肉眼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东西,显微镜下则另有一番景象。这的是苦命江流思行者,遇难神僧想悟能,解铃还须系铃人,心心所妄动而有的魔境,还须调心方得解脱。世人也常常报怨命运不济,却不愿意学习用心的艺术。

却说那行者、八戒,赶那虎下山坡,只见那虎跑倒了,塌伏在崖前,行者举棒,尽力一打,转震得自己手疼。八戒复筑了一钯,亦将钯齿迸起,原来是一张虎皮,盖着一块卧虎石。行者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计也!”八戒道:“中他甚计?”行者道:“这个叫做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苫在此,他却走了。我们且回去看看师父,莫遭毒手。”两个急急转来,早已不见了三藏。行者大叫如雷道:“怎的好!师父已被他擒去了。”八戒即便牵着马,眼中滴泪道:“天哪!天哪!却往那里找寻!”行者抬着头跳道:“莫哭!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想只在此山,我们寻寻去来。”

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苫在此,他却走了。凡夫哪个不被境界欺骗,贪婪的本质就是竭力占得一山半景的,岂知境界是缘生缘灭的假象,一生苦苦追求而枉费心机,可悲。修行人若还在境界里走不出来,则更加悲剧,走火入魔,名闻利养都是无情大刀。

他两个果奔入山中,穿岗越岭,行彀多时,只见那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两人定步观瞻,果然凶险,但见那:
迭障尖峰,回峦古道。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野云片片,瑶草芊芊。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穿岗越岭,透过现象看本质。只见那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问题的本质是边见惹出的幻影。
迭障尖峰,回峦古道。无始劫来,无不如此。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虽然本觉本有,常在不染。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可对境总会生出二心,继而分别执着。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大道之水常润众生心田,冲刷心头迷魂。野云片片,瑶草芊芊。然而总是心头疑惑难解,觉悟总是他乡风光。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种种思惑常萦绕,烦恼总会满心头。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边见万劫太顽固,觉醒千载才半途。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幻境总来歁真心,真妄并立谁称雄。

行者道:“贤弟,你可将行李歇在藏风山凹之间,撒放马匹,不要出头。等老孙去他门首,与他赌斗,必须拿住妖精,方才救得师父。”八戒道:“不消吩咐,请快去。”

破惑的手段,放下心所,即休问心身境界,放下万缘,一心体悟自性。

行者整一整直裰,束一束虎裙,掣了棒,撞至那门前,只见那门上有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却便丁字脚站定,执着棒,高叫道:“妖怪!趁早儿送我师父出来,省得掀翻了你窝巢,躧平了你住处!” 那小怪闻言,一个个害怕,战兢兢的,跑入里面报道:“大王!祸事了!”那黄风怪正坐间,问:“有何事?”小妖道:“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着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要他师父哩!”那洞主惊张,即唤虎先锋道:“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怎么拿那唐僧来,却惹他那徒弟来此闹吵,怎生区处?”先锋道:“大王放心稳便,高枕勿忧。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妖校出去,把那甚么孙行者拿来凑吃。” 洞主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领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情愿与你拜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虎怪道:“放心!放心!等我去来。”

第十七回是黑风山黑风洞,这里是“黄风岭黄风洞”黑是专指无明的心地见惑,这里用黄表六尘之思惑。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怎么拿那唐僧来,山牛,执着习气的;野彘,贪图享乐的;肥鹿,巴结在尘缘上的,胡羊,胡乱执着的;这些都是虚假的,归入妖邪受用。唐僧虽然在迷,也是真性,不归妖邪受用。领五十个小妖校出去,把那甚么孙行者拿来凑吃。思惑五钝使,把心地迷惑。见思二惑相互增益。还有五七百名小校,都是五欲七情之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只有让心屈服,才算彻底获胜。《圣经》里将神与魔的争斗比喻成属灵的争战,把问题的本质定位得很明确。宣传教育工作是人类第一大战场,哪一种教育不是宗教?抛开名义,简化之后,就是二大阵营,一是引导众生走向身心解放的内证知足文化;另一是诱导众生趋向束缚的外求缺憾文化。

果然点起五十名精壮小妖,擂鼓摇旗,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厉声高叫道:“你是那里来的个猴和尚,敢在此间大呼小叫的做甚?” 行者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你弄甚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了,倒转问我做甚!趁早好好送我师父出来,还饶你这个性命!”虎怪道:“你师父是我拿了,要与我大王做顿下饭。你识起倒回去罢!不然,拿住你一齐凑吃,却不是买一个又饶一个?”行者闻言,心中大怒,扢迸迸,钢牙错啮;滴流流,火眼睁圆。掣铁棒喝道:“你多大欺心,敢说这等大话!休走!看棍!”那先锋急持刀按住。这一场果然不善,他两个各显威能。好杀:
那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来击石。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那怪喷风灰满山,悟空吐雾云迷日。来往不禁三五回,先锋腰软全无力。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悟空抵死逼。

五七百名小校,指五欲七情。五十名精壮小妖,选择了五欲。你这个剥皮的畜生!境界就是一层缘影,如果认定众生相是实,则心迷。佛家讲缘生诸法,无自性,毕竟空,不可得。你多大欺心,敢说这等大话!境界都是欺心的,觉醒的人应当时时观照己心,有没有被境界欺骗了。一旦自己确立了解脱的方向,就是人生真正有了希望。
那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境由心生,利害关系如此。可见修行人坚定信念是何等重要,相信正必定能胜邪,就是信为道源功德母。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来击石。境随心转,轻而易举。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本末怎可相争?理事哪需匹敌?那怪喷风灰满山,悟空吐雾云迷日。虚假形象可以掩盖本质,形象只不过是心现而有的云雾。来往不禁三五回,先锋腰软全无力。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悟空抵死逼。几经演化,明白了心境对应的关系,境界诸相再不能欺骗真心。

那虎怪撑持不住,回头就走。他原来在那洞主面前说了嘴,不敢回洞,径往山坡上逃生。行者那里肯放,执着棒,只情赶来,呼呼吼吼,喊声不绝,却赶到那藏风山凹之间。正抬头,见八戒在那里放马。八戒忽听见呼呼声喊,回头观看,乃是行者赶败的虎怪,就丢了马,举起钯,刺斜着头一筑。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却被八戒一钯,筑得九个窟窿鲜血冒,一头脑髓尽流干。有诗为证,诗曰:
三五年前归正宗,持斋把素悟真空。诚心要保唐三藏,初秉沙门立此功。

藏风山凹之间,这是指真心之地,风刮不到的地方。这时幻境无处可以藏身了。这正是八戒的戒德所在,就是八戒在那里放马的原因。心不被境界所欺,境界的作用自然要被戒德化解。三五年前归正宗,三皈五戒归正宗;持斋把素悟真空。清净身心悟真空。诚心要保唐三藏,受持真经求见性;初秉沙门立此功。勤息烦恼立此功。

那呆子一脚躧住他的脊背,两手轮钯又筑。行者见了,大喜道:“兄弟,正是这等!他领了几十个小妖,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他转不往洞跑,却跑来这里寻死。亏你接着;不然,又走了。”八戒道:“弄风摄师父去的可是他?”行者道:“正是,正是。”八戒道:“你可曾问他师父的下落么?”行者道:“这怪把师父拿在洞里,要与他甚么鸟大王做下饭。是老孙恼了,就与他斗将这里来,却着你送了性命。兄弟啊,这个功劳算你的,你可还守着马与行李,等我把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战。须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师父。”八戒道:“哥哥说得有理。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还赶将这里来,等老猪截住杀他。”
好行者,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至他洞口。正是:
法师有难逢妖怪,情性相和伏乱魔。

八戒道:“弄风摄师父去的可是他?”行者道:“正是,正是。”我们迷了自己的本性,就是弄风者,在境界里起心动念,痴迷于境界所致。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还赶将这里来,等老猪截住杀他。心调得到不到位,还得从作用上来验证。
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心境同照,不落二边。
法师有难逢妖怪,修行出了幻境,就是心不纯正的征兆。情性相和伏乱魔。解决问题的方法,心心所和自性圆满一如,这也是整部《西游记》是精华所在。情性相和,就是世出世间的大道,但这句十分深奥。情,心心所也;性,自性也。众生迷在境界里,就是心情与本性不能和合,因此造业受苦。修炼就是炼就个性情相和的本事,在净土法门称念而无念,无念而念的功夫,所谓念佛三昧。禅家讲“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用心恰恰无。”这是用心的真正大学问,由此便是得了性戒。由此戒必成无生法忍的大定,自然会见父母未生的本来面目。

毕竟不知此去可降得妖怪,救得唐僧,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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