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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第十三回大义与精解

《西游记》第十三回大义与精解

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西游记》以成佛为主题,是因为人世间唯有佛家文化把身心彻底解放的道理和方法讲清楚了。人类认识境界中的真理,一般从三大方面去观察,所谓“性相、理事、因果”。今天的哲学和科学虽然也基本上是沿着这三大方向前进,但由于观察的方法和手段上存在先天缺陷而无法到达各自的目标。人类文化万千年来,真正有智慧的人,都希望觉悟人生宇宙的真相。可是,人在转世投生的过程中经历极苦的过程,使得记忆缺失,民间所谓渴了迷魂汤。其实就是第六识第七识在极苦之时,不能做主,随业流转,被第八识业力种子牵引去随缘投胎。这样以来,重新认识自己就需要因缘,重续修行的前缘更离不开讲经说法。《西游记》就是这样的一本书,在通俗小说里接引那些真正有智慧的人,引发他们的觉醒和前缘。
小说前一回讲如何找到取经修证的主角,完成修行中的第一步,正信。这一回要说明取经的本质问题和取经的前提条件,正解。有解方可导行,所谓有解必有所证。得破见惑的方法和成果。唐僧虽然精通三藏,那都是信解,但不等于破见思惑的断证能力。佛教的难处就在这里,一般的学习只要是懂了就算通过,而佛家必须是会了才算通过。经教只是完成了指路的功能,行者必须实证才算得到真实利益。破见,就是学会用心的学问。出离六道苦海的修行成果,首先是破见惑。见惑是指诸种妄见,邪分别计度道理而起之我见边见等妄惑也。见惑破了,思惑也就跟着断了。思惑是指贪嗔痴等之迷情,思虑世间事物而起之妄惑也。见惑为理惑,思惑为事惑。可见,如果用错了心,就会南辕北辙。成仙有仙心,成佛则必须用佛心,认识心就是学用心修行的第一步。了解不二真心,皈依此心而不落心意识的虚妄才有资格往生西方净土取经。这在佛家称三皈依,是成佛的第一步。三皈依的道理很深,最重要的功德就是破见思、尘沙和无明三惑。
陷虎穴金星解厄,虎穴,是指虚妄之牢狱,三界之火宅。按《西游记》断证的过程,这里是指断见惑。金星,是本性之智慧,出离苦海之救星,众生正见的代表。世人如果明白这个道理那就一定会专心修行,一路西行,所谓妄尽还源。《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就是指见不同,道不同。真正明白了《道德经》,必然会有求道的愿望,否则,就是从根本上没有读懂,误解圣人教诲。自己误解也就罢了,再将自己的误解用来误导大众,就是一种大的罪过了。
双叉岭伯钦留僧,双叉岭,是真假修行用心的分辨处。伯钦,是指自性钦命第一心,此乃真心。有此心者,清净僧也。无此心者,被三种虚妄吃掉,寅将军,熊山君,特处士;分别代表妄想、分别、执着。去西天的修行,用《首楞严经》的理义:“因地不真,果遭迂曲”。因地心特别重要,向果之因心即可判断修行的真伪。
这一回的成果就是得正见、用真心,因此下一回必然有心猿归正了。

诗曰:
大有唐王降敕封,钦差玄奘问禅宗。坚心磨琢寻龙穴,着意修持上鹫峰。边界远游多少国,云山前度万千重。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大有唐王降敕封,大有,是指一切境界相;唐王,是境界相中的道德;降敕封,是指开示众生摆脱境界束缚的方法。钦差玄奘问禅宗。开示了依无为法自性功德而生活在一切境界里而成佛做祖。钦差,是道义的差遣,是无为的。玄奘是自性,虽然在迷惑之中,离相即真。问禅宗,指见佛性。这一句说明了大乘佛法的精髓与核心。坚心磨琢寻龙穴,历事炼心,禅宗讲提得起疑情,时时问自性。龙穴,比喻自性的性空缘起之德。着意修持上鹫峰。念而无念显真心;上鹫峰,指去释加牟尼佛的道场见佛印证功夫。边界远游多少国,种种境界里放下边见之妄;云山前度万千重。空心对境能破种种障。自今别驾投西去,放下身心境界即是真正功行;秉教迦持悟大空。秉承佛陀教诲证悟“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的大道之理。悟大空要秉教加持,这个秉教加持不好理解,因为一般人理解的教,都是言教,更是由于人间的言教多是教条主义。儒道释三家文化非常特别,讲究言行一如,知行合一。心与道合一,就是秉教加持的内涵。

却说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王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门寺。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这几个日期出现了几次了,这里用望前三日。望月日十五的满月,满月常常用来比喻性光圆明,清净法身。前三日,指修行即将圆满。当然西游刚刚出发怎么可能即将圆满呢?这是指信、解、行、证四步,已经要完成第二步了。从故事内容安排看,这一回是破见惑。佛家修行从证果上看,分三个步骤,断见思惑;除尘沙惑;破无明证法身,明心见性而得成佛。这段文字非常重要,第一站是法门寺,是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存放之寺。佛家经典就是指月之经,三藏佛宝其实就是要让世人明白释迦牟尼佛指月之真义。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五百人授记是《妙法莲华经》里佛为弟子授记,将来必定成佛,号普明如来。这里的理义与经义相通,明白成佛的真谛,学会入不二法门的用心之道。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这里指正见的确立,意思是表达《金刚经》里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影动,指虚妄之相,知幻即离,离幻即真。星河指智慧,知道什么是虚妄,离智慧就近了。月明是智慧圆明的自性功德,本来是清净无染的,只要不落入妄想分别执着,智慧自然会起作用。这就是佛法修行的正见基础。雁声鸣远汉,雁,比喻菩萨之道;雁声,就是佛指之意,本性无染着,广行五戒十善六度是雁声。西安现在还有大小雁塔。鸣远汉,意指西方清净佛音唤醒了东土大唐汉人;砧韵响西邻。心佛众生三位一体,众生一生愿心,普应十方世界,所谓心到佛知。东方一僧誓愿成佛,十方如来皆大欢喜。归鸟棲枯树,归,是指归元,归与清净佛性;鸟,在《西游记》代表见,这来自于佛家的传统比喻,比如《无量寿经》里把鸟说成是阿弥陀佛变化为众生开示说法的方便示现。空鸟,以其声辨识真空妙理,譬如讲说空之道理者;鸟迹,譬如无实体者;两翅,比喻禅定、智慧等。棲,木妻,比喻虽然没有觉悟,还得在娑婆世界留身。枯,木古,旧业;树,建树。枯树,比喻不再造新业。众生不能解脱的原因,是时时刻刻造新业,所谓起心动念无不是罪。禅僧讲梵音。禅僧,清净本心;梵音,指诸佛演说的妙法。由此可见,破见惑的功德不可思议。小乘破见成就须陀洹果,人天往返七次必证罗汉。大乘破见则成初信菩萨,可以往生西方下品净土。《西游记》是回小向大的佛法,自然是大乘清净心,可以演说西方极乐世界种种妙法。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证得圆初信,也是圆成不退位,必然往生西方,圆满佛果。蒲团,比喻清净莲花台;夜将分,比喻花开见佛悟无生。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三藏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这里有趣味,佛家讲佛无有定法可说,大家又议论定旨,岂不是有趣味吗?就像净土法门一样,不光是社会上不信佛的人常常理解成上西天就是死亡。就是在佛门里的信徒也有很多人不理解往生西方的重要性。《阿弥陀经》里称十方诸佛都赞叹这个法门,那这个法门就成了普适一切众生的定法了,也就是这里所说的定旨。有的说水远山高,水远指智慧广大,山高指定功深厚,意思是很难达到。有的说路多虎豹,虎,是虚妄;豹,代表斑斓诸相;指修行中会有种种虚幻境界,不好把握真假。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峻岭,指邪定聚会之处;陡岸,指难以下脚;比喻难以克服自己的习性与恶业,修行很难。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魔怪是欲望,往生西方清净佛地,欲望伏不住,自然做不到。三藏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这一段点明修行全在用心,不被境牵,则魔障可破。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用三心二意,则种种魔生;不落攀缘心,就是心灭,可降魔心作境。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对佛发誓言,一定要放下妄念。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认真修证,给世人做个样子,才能真正利益众生。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真正发心为一切众生而修,则定能感动天下。

早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玄奘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祝罢,回方丈进斋。斋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促趱行程。三藏出了山门,辞别众僧。众僧不忍分别,直送有十里之遥,噙泪而返,三藏遂直西前进。正是那季秋天气,但见: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黄菊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这里面也有诸多深意,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这二句是过来人的偈子,讲的是见性时的境界。残月,是指见性的前景,一轮明月悬中照,朗朗晴空云不生。也可以理解为慧光朗朗,明知性空而不见缘起,不能与境界打成一片,真俗二谛未能圆融。竹敲,就是当下脱落的缘,彻悟时的机缘。有人是看花,有人是看月,释迦牟尼佛示现的就是夜睹明星。鸡唱,鸡就是机,唱乃畅,通透之意。晓云生,就是佛家在金刚经里讲的,性相一如,见似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一句指机缘成熟开悟成佛。在故事,只是指修行过程中渐渐深入,见解归正而已。弟子陈玄奘,沉迷于世相中的未来佛;前往西天取经,修行路上,立誓要成佛。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法眼未开,肉眼愚迷,见不到如来真相。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庙,是鬼神所居之地;这里比喻利益众生的方便,修行离不开利益众生。遇佛拜佛,佛,指慈悲心怀,智慧本性。修行要依智不依识。遇塔扫塔。塔,比喻功德,重重递进;扫塔指让自性里的功德不被习气和妄念污染。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愿我早得真智慧,早证法身,得正法眼,利益东土众生。三藏遂直西前进。正是那季秋天气,西方是收敛之方向,秋季恰恰也是如此,五行属金。
数村木落芦花碎,村木,木寸木,寸即凡夫之寸心,在业中建业。芦(蘆),生利益一己之身的心;花,是因心。过去种种私利之心都舍弃而不用了。几树枫杨红叶坠。枫,木风,恶业习气;杨,世间阴阳平衡。红叶,指红尘有为之心事。不用私利之心,世道自然平衡。路途烟雨故人稀,修道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黄菊丽,黄,指中央土,即性土。菊,艹勹米,米,是八面于中;勹,是把握。艹,生心。依中道而生心真是美妙。山骨细,山骨本是岩石之意。山,比喻定;骨,比喻禅,根本之性定;定而有禅很微妙。水寒荷破人憔悴。水寒,指道清冷;荷破,比喻得清净,不执着清净相;人憔悴,放下我见。白蘋红蓼霜天雪,蘋,生急切心;蓼,生高飞心;霜,雨相,云重而坠,比喻修道之心执着而坠。雪,扫除雨相。此即证真不可急功近利,需要凝神入炁穴,把一切对立之边见统统放下。落霞孤鹜长空坠。霞,是彩云;比喻平衡境界。鹜,鸭,甲鸟,即正见。长空坠,顿悟现前。依稀黯淡野云飞,已经稀少迷惑与所知障渐渐除去;黯淡,指迷惑;野云,指所知障,概念和逻辑都是所知障的范畴。玄鸟去,对大道玄妙的见解渐渐远去了;宾鸿至,身外的心境与心渐渐合而为一了。鸿,江鸟,性见也。嘹嘹呖呖声宵碎。清脆而嘹亮的心声划破了无始劫来的黑暗,心光现前。

师徒们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

巩州,比喻巩固正见。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心光现前,境界相渐渐要出离。福原寺,见到本性之心光,此乃万福之源也。把佛教寺院的名字都汇齐了,才知天下妙法有多绝,人间奇迹有多妙。

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这长老心忙,太起早了。原来此时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三藏心慌,从者胆战。却才悚惧,又闻得里面哮吼高呼,叫:“拿将来!拿将来!”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将三藏、从者揪了上去。这法师战战兢兢的,偷眼观看,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
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

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这一回要写正见的重要,这里把时间和理数都安排在四。四大,境界相。四更丑时,牛,在此书中代表执着和盲目。众生沦落在四大苦空的娑婆世界,就是因离不开妄想分别执着之恶气所致。迎着清霜,看着明月,霜指雨相,相对于云相多一些执着。明月指理智,这是修行的方法,在任何时候要能够保持清醒。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数十里路下来,天应当比较明亮了,但是这里还是强调光线很差。山岭,指关要,修行要解决很多问题。只得拨草寻路,指观住起心动念。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这种不得以而求其次的方法,往往很容易出问题。崎岖,比喻心念难以预料,奇奇怪怪,难以把握。境界现前,心乱如麻,这就是已经被境界牵动了。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这是必然的结果,落入境界之中。唐僧和二个随从,表示唐僧此时还是以人心来修行,马指意马。世道因果关系和意马为行的修行方法是不可能不落磨难的。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风,代表痴迷;五,五欲;六,六尘;十,十邪。在境界里被境界牵引基本定性在五六十这三个数理上。虚妄产生的作用,虚妄在《西游记》里用虎来代表。
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众生之所以为众生,就是执着虚妄境界以为实有。只是这境界有雄威,有气貌,所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境界如电飞光,令众生迷惑;境界有音声令众生折服。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真中现假,令众生执着身相,依身见而修行。锯牙,金居牙,真中邪;鑿齿,以金穿木之齿,比喻用道心破业障;腮,身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围绕着身体来修行,是执着身相而修的方法。比如社会上流传的气功基本可以归于此类,即便是把身体练成铜筋铁骨,还是生死凡夫一个。钢须稀见肉,定中离不开身见;钩爪利如霜。因果真实不虚。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东海人氏黄公,年轻时练过法术,能够抵御和制伏蛇、虎。可是,黄公在境界里一样被迷惑,因为不识心现识变的虚妄相。东海,比喻东方娑婆世界;黄公,比喻境界里的强人;南山,心识所能生的聪明智慧;白额王,是老虎;白额,比喻境界本来清净,众生恶业将境界转变成猛虎。执着身相和境界带来的障碍,非常容易走火入魔。佛家最方便的修行方法就是净土法门,不起心则已,起心就念阿弥陀佛,方便转化对身心的执着,十方诸佛都赞叹不已的最高明的成佛方法。

唬得个三藏魂飞魄散,二从者骨软筋麻。魔王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三藏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
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熊,能心,比作起心动念,能变之心;山,是业力如山,佛家把众生业比作须弥山;君,主也。熊山君,是指修行人要在境界里称雄的做法。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在境界里求神通和大力,以此来增加胆量和控制力。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涉水,水即道,生活在境界之中;凶力,蛮力;林,业业境界;在境界之中依蛮力转换还引以为豪。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境界如同梦幻,这样的虚妄境界里求吉祥,害了千千万万的修行人。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绿树,乃常起之妄想;攀折,就是攀缘,想通过自己的攀缘来获得成果。这里讲的熊山君的作法在功夫界非常普遍,也说出了修练界“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的真正原因。知寒,了解道德的无为;善谕时,善于理解道德的启示,能把握事情时机。准灵惟显处,能把握时机,自然心现识变的很灵验,只要有境界就是心能变现的。故此号山君。因此,一切境界唯识所变,是境界之君。无明攀缘当然是一条黑汉。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
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

特处士,特,牛寺;處,虍攵几;牛在寺中,止于虚妄之境界相。很多修行人,执着一个寺庙之相,一个出家人的表面衣装,这就是特处士代表的妖怪。嵯峨双角冠,嵯峨,山差山我,注重与众生表面的差别;双角冠,是牛的两只角,这里比喻与众生的差别心。端肃耸肩背。端肃,学着修行人的行仪;耸肩背,执着肉身所行的事相。一头温顺端装的青牛。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以为有个出家住寺的信物在身,就有了保障;而修行持法的心意却没有根本上的进步。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牯,牛古;牸,牛字。自古以来的无明心为父,依名字作功德母。名字出家在寺,实则毫无修行真实。能为田者功,就是可以在田里作功,积点福报而已。以为这样将来佛就会给他一个觉悟,这个故事就是佛家《首楞严经》里阿难尊者的心态。阿难尊者表演这个形象,就是提醒世人的一种慈悲。因名特处士。只因名字差别而待在特殊的地方,就是以为是一个真正修行的人。士,只有志向的修行人。《老子》将修行人分成上、中、下三士。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那魔王奔出迎接。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道:“二公连日如何?”山君道:“惟守素耳。”处士道:“惟随时耳。”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那魔王奔出迎接。很多人都这认为这就是正法,所以唯恐照顾不周。造成今天佛教衰落的根本原因,正是吴承恩先生早就料到了,写在小说里了。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众生都被虚妄吃掉了,所以在娑婆世界一向得意,得众生供养之意识心。寅将军丰姿胜常。寅虎,寅,是三数,三生万物之妄想心,恰恰合乎于虎字。丰姿,是特处士常以表象来赞叹。魔王,是谁,就是那老虎。广义讲,就是那些不明事理的信众。以心能和表面为尊为公。山君道:“惟守素耳。”处士道:“惟随时耳。”只是一个守素,守素得点福报,把大智大慧的真心给障碍了。寺中之牛,就是随时有个样子就行了。

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黑汉道:“此三者何来?”魔王道:“自送上门来者。”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魔王道:“奉承!奉承!”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魔王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把一个长老,几乎唬死。这才是初出长安第一场苦难。

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娑婆众生都是被这二种心绑缚得很苦,修行也苦,不修更苦。“自送上门来者。”自作自受,妄想不是别人能给的,都是凭空自造的。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在西游记中可以被妖怪吃掉或打死的,都是属于不真实的妄想。世相中的因果相,是虚空相。也可以理解成世道人心是被境界相给吃掉了。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世人之心肝都落在现象里了,满脑子都是攀缘相,因此供养了能所二边。能所,是佛家讲心用的见相二分,能见和所见,能变和所变等等。四肢等皆是虚妄,身相是虚假的。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羊羔比喻柔顺的本心,被虚妄霎时吞没。这才是初出长安第一场苦难。此是修行第一步要了解的问题,依何而修的问题。

正怆慌之间,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

一只老虎按世间常理怎么会轻易放过唐僧?正是因为《西游记》是说理小说,不是神话故事和人间戏剧。虚妄和执着都会在理智出现时而消失。东方发白,是指对起心动念有了解,明白了原理,自然会放下对虚妄的执着。

不一时,红日高升。三藏昏昏沉沉,也辨不得东西南北,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三藏方苏,跪拜于地道:“多谢老公公!搭救贫僧性命!” 老叟答礼道:“你起来。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三藏道:“贫僧的从人,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三藏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心才略放下些,问老叟曰:“老公公,此处是甚所在?公公何由在此?”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堕此?”三藏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太白金星,就是指众生的本地光明智慧,可以消除妄想。众生的妄想属于作茧自缚,自己放下了,光明自然就来了,烦恼自然就轻了。这一段非常有意思,讲得是众生根本上的执着,有我能和我所,从来就是关心这个事。一匹马,皆是因为骑在银【马蜀】马上,随意识心在境界里迁流不止。二个包袱,一个是所知障,一个是烦恼障。不料起得早了,用心不能超过道德的时机,机缘不成熟就是妄心;出了河州卫界,指出了正常用心的范围,比喻依了妄想心。冒霜拨露,霜露都是在云生之水的相上找路,这就是被境界牵制了。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唐僧代表本性元明,是不生不灭的真实,因此不可能被妖怪吃掉的。

三藏不胜感激,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拜谢那公公,那公公遂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出离娑婆苦难的方法就是把意马牵着,跟着光明本性走上大路。注意要把包袱放在马上,随它去,不可执着二障。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拜谢那公公,这是唐僧的问题,把马拴在道旁草头上。 道旁草头,指境界中生心,境界是道旁,不必管它。只能让光明飘然而去了。
吾乃西天太白星,是本性里的无上智慧之德。太白,是指没有比这个更能明白理事了。特来搭救汝生灵。智慧现前就可救度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西行自然有真实会起作用。莫为艰难报怨经。不要因为西行不易而报怨修行取经。

三藏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拜毕,牵了马匹,独自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进。这岭上,真个是:
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那长老,战兢兢心不宁;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牵了马匹,独自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进。修行就是在这个阶段比较苦闷,妄不能缘,真还未起。因此本回小说称双叉岭,现在处在真妄之间的无归依之处。因为不知众生就是自己,总会有孤孤凄凄的感觉。俗话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天堂的路就是真心,放下妄念,自然就去了。无为法不需要努力,自然会现前。地狱无门,地狱是虚妄。自己有为进入,称闯进去。双叉岭就是天堂和地狱之分叉处。
寒飒飒雨林风,虚情寒冷妄境纷飞;响潺潺涧下水。感应交道刻骨铭心。香馥馥野花开,野花,指外境;心不执着虚妄,处境就开始转变,心开始有怡然自得;密丛丛乱石磊。境界还不是真心,过去心纷乱地展现而已。闹嚷嚷鹿与猿,尘缘乱心燥动无常;一队队獐和麂。错误的知见和逻辑连环出现。喧杂杂鸟声多,种种见解混杂出现;静悄悄人事靡。不再执着人情事故。那长老,战兢兢心不宁;面对这样复杂的境界,唐僧心未得安宁。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心性不定,则意不安,定功不够。

三藏舍身拚命,上了那峻岭之间。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奈何。

三藏舍身拚命,上了那峻岭之间。修行是一件大丈夫才能为,所谓人心不死,道心不活。舍生忘死,才能合乎无我的清净道义。峻岭之间,指上了修行之路,在众生里面修平等心、清净心、正觉心。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境随心转,心无尘念,不攀缘人间事相,境界里没有显现。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腹中饥,指禅心未生,修行讲禅悦为食。路不平,指心未平等。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两只猛虎是指见思烦恼,没有办法阻挡的起心动念空有二边的邪见。后有长蛇,见思惑业引起因果相续随烦恼,贪嗔痴等随逐不舍。空有二边,进退都是执着。左有毒虫,右有怪兽。左是起心不真,为妄动;右是坚守见惑,还是假意;虫,是动相;獸,是守诚备。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进退无路,左右为难。世间法里没有结果,一事无成。而佛法是清净身心,放下身心就是正道。又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马是意;腰是中;蹄,是足帝,比喻定于道义。心不能守中,但万缘放下,这时前后左右意念都提不起,就是万缘放下的时候,自性功德必然会显现,故必有神助。就是修炼界讲的“绝处逢生”的道理,生死关头是生命升华的关键,不小死怎会有大活?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奈何。修行之苦,的确是苦中有乐。苦的是身,乐的是理性。莫在身见上安分毫之心,将小我之心彻底死掉,真性才能活脱出来。

却说他虽有灾迍,却有救应。正在那不得命处,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三藏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你看他:
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自性虽然有灾,本性不灭,自然会有救应。众生的问题,性命双关,但性命不合。邪命若止,正性则生。这刘伯钦,乃留一心也,妄念不起,止息万缘。要得归元之功,且只用元神功德。佛家也讲保持第一念准保有好消息来,所谓“久坐必有禅”。因为前面讲的那妖怪乃至各种无常,皆是二心分立而生的幻象,一心起时,自然化掉。绰号镇山太保,就是指镇守功德之山的第一法宝。佛家讲的不二法门,即此理也。且看对这一法宝是如何描写的,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艾葉,艹乂艹世木,即随缘生道义;花斑豹,生化出来的尘点和合之相。头戴,指皈依之心。可见,他是道义随缘而起的真义。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身穿衣暗喻德相,羊绒即柔软;织锦指与体性相应。叵罗酒器,比喻仙乐与陶醉于体性之快乐。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腰喻品质,狮蛮王也,百兽皆当畏惧。脚下躧一对麂皮靴。脚,表行踪;麂,鹿几,尘所居也;皮靴是表面之变化相。第一念之心乃体性,一切尘法所居之体。环眼圆睛如吊客,眼乃神用;环(環),壁也;圆,无缺;吊客,无情又刚正。道眼圆明,无一丝私情夹杂。圈须乱扰似河奎,圈,循环之道;须,细微姿态,河奎,天河奎星宿,指北斗七星的前四星,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可见,第一念是万法生灭之机要。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毒药弓矢指反作用力较缓而要害,比喻做了违背天理之事的因果报应,必是像中毒一样,苦难一场。点钢,是淬火之钢,喻坚强无比;点,表示现象作用。大叉,表示三德,体相用,后有说明是三股叉。大,是表示体性圆满。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雷声,指真实;山虫,即老虎;比喻虚妄在真实面前无容身之地。勇猛,指真理的应当迅猛,佛家圣号里有狮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也是表达此义。野雉,雉,矢隹,一去不返的短尾鸟。野,说明不是自性本有的。相对与前面的圈须河奎,就可以发现是指幻妄之动相,心中的缘影。

三藏见他来得渐近,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条汉到跟前,放下钢叉,用手搀起道:“长老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多有冲撞。” 三藏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闻言,满心欢喜,谢了伯钦,牵马随行。

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真实是以克假而存在的。在相对的世界里有真假的名义,真实的理义里没有真假。因此真实是以克假而存在的。这个理义类似于《华严经》的甘露火王。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第一义在虚妄之中的理义,换言之,假不离真。如果没有真,假是生不出来的。比如电影现象,二十四幅照片,在一秒钟之类连续播放,人们就会出现照片人物活动的虚妄缘影了。因此解决问题的方法对凡夫来讲,首先就是不随恶习之缘,定下心来,了解一切动相皆是虚妄。比如得失是动相,一定是假相。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伯钦,急回头就走。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唬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这和尚自出娘肚皮,那曾见这样凶险的勾当?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风响处,风在佛家表痴迷,是老虎来了。自性里的正义功德,恰恰是抑恶扬善来管待自性的。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伯钦,急回头就走。斑斓虎,比喻在尘法中缘生出的幻境。虚妄见不得真实,因此本不两立的。小说传神化的描写,为得是让小说生动,又说明克制的原理。
怒气纷纷,怒,女又心,阴德相激而纷纷扬扬;狂风滚滚。狂,犭王,错用的心王往往会痴迷于尘相缘影。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膂力,旅肉力;阴德显于阳世产生种种作用。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缘影尘相而必落有为。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一个是有为法,一个是无为法。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三德辉映自性光明,虚妄扰乱世间相。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无为克有为,处处不离要害。有为乱无为,囫囵吞枣。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未被刺到说明尚且有德,依虚妄的必下地狱。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哮,豕驚声也;吼,虎吼。豕比喻欲望,虎是虚假。太保声哏。哏,狠止声,止恶也。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贪欲可以膨胀世界,现在宇宙大爆炸就是实证。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真性里面没有丝毫染着,世相只不过是机缘而已。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真妄虽不两立,但又总是同生。迷则成妄,觉则显真。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一切现象里性相是真。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真妄都是自然之道,妄则生虚,觉则成实。分毫都是唯心识定。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彀长老食用几日。” 三藏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伯钦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一个时辰就是时机转变,虚妄就是不合时机,因此运即退去。从事物的发展过程上可以分为旺、相、休、囚、死五个阶段。各有转变时机,人生也是如此,不懂这些的,也称为不识时务。钢叉尖穿透心肝,肝为心之舍,心肝比喻虚妄理与事,因此都必被真实穿透。这个是长老的洪福。这个能力不在别处,全在自性本能。

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迤【辶里】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真个是:
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一只手是真,和着三德;一只手牵妄。妄都是这样形成的,执着于真,妄就来了。妄,就是一种残存性。比如,没有视觉残留则电影不会被当真,物质不会被执着。一张桌子,哪里是真有?如果看到全是分子电子的刹那不停的生灭相,谁会执着有一张桌子?如果起心动念都观察的清清楚楚,谁会相信有一个肉身?如果看清了一切万法像霓虹灯那样,缘来则亮,缘去则灭,谁会执着十法界?空有二边都不会执着了,这样大家统统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了。也就自然明白了,一切众生本来具足如来智慧德相了。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这里很重要,没有骑马即是不执着。不执着,则令有一番境界,止息攀缘之功。后面慢慢就要换成龙马了,就是指功夫精进了。意,已经是真意了。跟在伯钦之后,表示明白随第一念的修行真趣。迤【辶里】,拖到里面,入其理也。于第一义有此功德,不必有为用功。佛家最高教义,被大德们评价为《无量寿经》里的第十八愿,十念必生净土愿。十是圆满数,心纯正,则必生净土。不必要加上生与不生的念头,自然得生。一念纯正,一样往生。因此,净土法门最强调放下万缘,一心念佛,当然修行起来纯正,所谓径中径,圆中圆,顿中顿。不假方便,自得心开。
第一念未被第六识和第七识意转的,是属于本来面目。对凡夫而言,本来面目就是阿那耶之外貌。参天古树,参天是顶天立地,世间事无不以阿那耶为根本,阿赖耶与自性是一个体性,迷则阿赖耶,悟则菩提心;古树,无始劫来即如此。漫路荒藤。喻造作之业,就是理事之间牵挂攀缘;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过去的业习种子,用无为心观察,则清净而生动。虽然没有达到烦恼即菩提的悟境,也毕竟止住汹涌业障的侵袭。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野花指没有悟得而享谐和之乐,幽竹绿,指空性常生之茂,即佛家讲的性空缘起。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草、指众生相;篱笆院,离开执着的本来面目。巴,是巴结恶业。前几回里的崩巴二将军,是恶业心,崩是不和真性,巴是执着虚妄,都是未得性定之相;石板、白土皆是乃是离苦未得悟的无明之用。真乐真稀。此等快乐,六道众生得不到。秋容萧索,爽气孤高。指心空境爽,不再攀缘万法。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习气被伏住,心得悠悠之怡乐。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内外还是有业力和习气的潜流蛹动,只是粗粗伏烦恼,而未能明心见性。这是一种果证,心猿归正的征兆。

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何在?”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回头迎接三藏进内。彼此相见,三藏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三藏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老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日你父亲周忌,就浼长老做些好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三藏。

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恶有恶报,最好的描写。三四个指三毒,贪嗔痴对应之恶相,四是成住坏空四相。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虚妄,就是一层皮,执着于相。如果不执着于相,则合于本性。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这老妪是阿赖耶的象征,伯钦之父乃在阿赖耶里种种子的人,即恶业之心,因此需要唐僧诵经超度。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一念归于自性,则可利国利民,天下大善至善也。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第一念不落有为,自然孝顺万法。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伯钦请三藏权用,再另办饭。三藏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伯钦道:“倘或饿死,却如之何?”三藏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

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修行人要慈悲为怀的佛,自然要始终以慈悲为本。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第一念中不落相对,无有荤素分别之念。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第一念清净心中随缘顺众生妄念而有法生,道义本素,怎奈众生总落在獐鹿虎豹之妄念之中。獐,误解;鹿,尘缘;虎,虚妄;豹,一合相。竹笋,本生的;木耳,业生的;干菜,攀缘的;豆腐,造作的。四种素菜,都不离性德。比喻,染净一如,全凭心意用功夫。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指因果,都是染净一如的。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修行最重要的是戒行,被戒就是指用了染心。方向就错了,纵然三五日不吃,也不破清净心念。不破清净心,就是常随佛学,功德不可思议。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这一句意义深广,如果生活在妄境之中,纵然是名利双收,还不如以清净心过着清贫的生活。这与前面的相良是异曲同工。

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伯钦道:“素物何来?”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老母对着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三藏下来谢了,方才上坐。

伯钦的媳妇是第一念的清净作用,可以洗去凡夫的染污之心。山地榆葉子,业海之中的木俞艹世木子,即把心业种子止而不缘。茶,禅家礼也,比喻禅心。黄粱粟米,黄染西米,将尘世的黄梁梦化作西方功德资粮。干菜煮熟,指对境无心。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这三样都是极洁极净的禅悦,世出世间不二法门也。当相即道,即事而真。

那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著,只见三藏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著,急起身立在旁边。三藏念不数句,却教“请斋”。伯钦道:“”三藏道:“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便也念诵念诵。”

没盐没酱,指无为法。三藏合掌诵经,悟前悟后,道法不同。悟前看似有为之愿,贵在养成自然行愿之德。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这是一句幽默,但也有内涵和寓意。一般而言读大经大论似乎是高僧大德,其实这是凡夫的一种误解。佛法恰恰是越是真理越明了,越是高级越简单。佛法到了最后,就一句阿弥陀佛,才是最高明的。揭斋之咒,是普利众生的心愿。学做菩萨,一切利益当前,首先是想到一切众生的需要。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便也念诵念诵。普度众生是学佛人的本分事。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伯钦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伯钦请三藏坐坐。三藏见这般凶险腌脏,不敢久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三藏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复转前宅安歇。

伯钦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出了禅境,观看世道。夹道,心境合处;草亭,众生心地。后边,是指深处。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世间因果都是过去心给当下缘设下的弓箭和陷阱,如果这一生不落灾祸,千万不可再用攀缘之心。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边见,心境二地之妄想心。用此心时当觉醒,就是杀性德的用心。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指因果二种刑法,因缘果报是少不了的。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禅悦福园。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菊,艹勹米,生一切道心,即禅心也。蕊,是三心,将三心会于一心,就是菊蕊堆黄,见真福地。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十指圆满,肥鹿,相对于尘世而言,利益丰富。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黄獐,指合于心地的獐,虽然没有开智慧,但已经是不分别不执着,因此呢呢痴痴。三藏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世人有钱财,但没有福德,伯钦无钱财,但福报丰富。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管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方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又天晚。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毕,又各安寝。

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礼数和愿望,给谁做超度,要请被度者来听受。木鱼,鱼昼夜常醒,刻木象形击之,所以警昏惰也。佛家讲“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不可昏睡。净口业的真言,即‘修唎修唎。摩诃修唎。修修唎。萨婆诃。’净身心的神咒,即具有净化身心的陀罗尼。《度亡经》,前面说明是伯钦之父的周忌,即周年忌日。为其开示生死道理,和超脱生死的方法。荐亡疏一道,劝其往生西方极乐世界。《金刚经》是开示无住生心才是中道了义。《观音经》是指《法华经》中的《普门品》,就近归元才是径法。即不必转生投胎,一切众生都可以直了见性,了悟无生。《法华经》,是开佛知见,一切众生皆是自心显现,入佛知见的要经。《弥陀经》是明心见性的境界,花开见佛悟无生。《孔雀经》是指《佛母大孔雀明王经》,自性功德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讲一些比丘修行消除业力而成佛的故事,增进修行者的信心和勇气。苾蒭洗业应当是指《孔雀明王经》里的那个比丘被毒蛇咬的故事。比喻凡夫是被毒蛇咬了,就是落在苦毒的因果报应之中。了解了自性毕竟空不可得,一切万法皆是心现识变,岂不是可以放下对境界的执着而洗去执着的罪业吗?种种香火、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指普供养的做法,超度是普利众生的。
从玄奘所读诵的经典来看,几乎都是大乘经典,而且还有那为什么还要去西天取经呢?其实说取经是修证正果的过程,明心见性才是取经的真实内涵。从结局成佛来看,根本不是历史的故事,而是真正说修道的过程。这修道的过程,恰恰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所修的法门,是《心经》悟空之道,属于念佛法门里的返闻闻性的实相念佛。故事中取经人始终一直有观世音菩萨护佑就是这个道理。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荐得脱沉沦,鬼魂儿早来到东家宅内,托一梦与合宅长幼道:“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差人送我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好生谢送长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那合家儿梦醒,又早太阳东上,伯钦的娘子道:“太保,我今夜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差人送他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教我们好生谢那长老,不得怠慢。他说罢,径出门,徉徜去了。我们叫他不应,留他不住,醒来却是一梦。”伯钦道:“我也是那等一梦,与你一般。我们起去对母亲说去。”他两口子正欲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与你说话。”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我今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长者家去托生。”夫妻们俱呵呵大笑道:“我与媳妇皆有此梦,正来告禀,不期母亲呼唤,也是此梦。”遂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收拾马匹,都至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 三藏道:“贫僧有何能处,敢劳致谢!”

这里是说明超度效果真实不虚,去中华富地长者家去托生。说明对一个没有能听经开悟往生西方的亡者,这已是非常圆满的结果了。中华富地,在佛家是指能听闻佛法之地,这样就可以继续慧命修行成佛。三藏道:“贫僧有何能处,敢劳致谢!”学佛修行,利益众生,都不能落在名闻利养之中,否则落于边见,等于反被众生度了。一切真实利益都是诸佛如来的,就是修一切法无我。

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三藏陈诉一遍,三藏也喜。早供给了素斋,又具白银一两为谢。三藏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恳恳拜央,三藏毕竟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爱。”伯钦与母妻无奈,急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伯钦远送,三藏欢喜收纳。太保领了母命,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同上大路,看不尽那山中野景,岭上风光。

普遍利益众生,自然可以得到修行的资粮,继续修行不怠。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指得不染着,心身清净。山中野景,岭上风光。指功夫境界十分殊胜,功夫界常讲,无私地利益众生后,自然会升起心神怡然自得的妙乐。

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三藏不一时,到了边前。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正走到半山之中,伯钦回身,立于路下道:“长老,你自前进,我却告回。”三藏闻言,滚鞍下马道:“千万敢劳太保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厢狼虎,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你自去罢。”三藏心惊,轮开手,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唬得个三藏痴呆,伯钦打挣。

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这里将明心和见性成佛分作二截,唐僧初得清净,明白得心之法,此作半日。过去不会用心,不了解此心,被一座大山,铺天盖地压住了,无处不在可谓高接青霄。这座业山,真是可怕,六道三途都是它来造,可谓崔巍险峻。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依平等心,何来不平事?两界山,是止和观之山;止是止于一念,观是智慧活水。有为山是定和慧的分水岭,所以是止达不到的地方。鞑靼,革达革旦,从表达里,从相见性。从这里《西游记》真正开始了从初发心到明心见性的修证过程。那厢狼虎,不伏我降,这里的狼虎都是真假不二的,第一念里除却妄想,妄想不生后,还要打成一片。到了转识成智的修行过程了。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这是悟空在喊话,表示求证心空的过程开始了。心活则法喜必生,修行的乐趣才真正开始。

毕竟不知是甚人叫喊,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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