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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放:我的春节

萧放:我的春节

  2012-02-16 14:38:50 来源:光明网 萧放

  对于我们这些新北京居民来说,天生注定我们与祖居地的联系,春节长假是我们看望老辈,亲人团聚的大好时光。但这些年的回家之路也因交通问题,变得不那么容易,有时还显得特别艰辛。今年因为孩子上班,假期少,不能离开北京,我的春节就分成两个部分,年三十与大年初一白天在北京小家中过,年初一晚上,我乘火车赶回湖北看望老母。本以为年初一的火车人少,结果发现满满一车人,坐无虚席。听火车站工作人员说,年三十晚上比年初一还多,看来春节期间,只要能回家,大家也就无奈地调整了团圆的时节。我觉得年除夕夜在外奔波,肯定不是人们所愿,虽然俗语有:“一年不赶,赶年三十晚”,但那是要在年三十晚,赶回家的,不是在火车上过年。十来年前,我曾经因为买票困难,坐过除夕夜的火车,一路听着窗外的迎年的鞭炮,虽然别有滋味,但心中颇觉惆怅。

  这十几年的春运大潮,我作为其中一分子,常常夹杂在大年前后人流,在城市与乡村中流动。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一趟年节民俗的体验之旅。

  北京的年烟花绚烂,北京的庙会热闹,但作为新北京人,北京的年对于我们来说,光鲜但缺少温度。我们三人吃年饭,虽然有满满一桌菜,也有红酒,也有春联,但想造出大年气氛,总觉得少点啥。想来想去,还是缺少人气。回到老家虽然已经是正月初二早晨,从侄子半夜开车到火车站接我,那一刻,我就感到亲亲情的温馨。接着看到一年没见的老妈妈,看见又长高了的小侄孙,大家围坐着红红的炭火,聊着笑着,心中充满温暖。这让我想起我的父辈,以前他们七弟兄每年春节从四面八方回到老家,围坐在老祖母火炉旁,聊着大人的事。我们小辈就是旁听者,享受着这样的“谈年”。今天我也是远归的大人,我同样在与老母亲家人说话,小辈已没有我们那时旁听的专注,电视、电子游戏,开始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占据他们的春节时间。在父辈渐次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的温情在岁月流淌中,也逐渐流失。但老家的年味还是比城里浓厚,随着鞭炮的阵阵响起,一拨拨的拜年客,来到家中,在欢声笑语中,我体会到了年的温暖与热闹。我深刻地体会到,你出生在哪里,你母亲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每一次返乡,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次亲近土地的情感与精神更新之旅。这对于从事民俗学研究的人来说,显然十分自然与必要。

  通过城乡春节的感受,我觉得我们之所以在城市春节中感觉冷清与孤独,并不是城里人天生就是缺少温情,是我们在迅速的城市化过程中,我们城市居民已经多半是新来者,我们老城市居民也因为城区改造被拆得四散,老城市人的年味被冲淡,城市新居民因为彼此的不熟悉与隔膜,人们很少有相互交流的机会。人们似乎接受单位的同事关系,但与邻里之间很少有互动的机会,更难有情感交流。这是我们在快速城市化过程中带来的人际文化的缺失。我们在一个社区中朝夕相处,但彼此之间形同路人,这并不是一个良性社会所应有的现象,长此以往,城市社会就会出现精神涣散,这样的“社会病”,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城市应该成为我们的家园,而不仅仅是谋生之地,如果许多人落地生根,在城市找到“家”的感觉,春运的风景就不会像今天那么壮观。春节、元宵是一个让人有沟通、交际冲动的民俗节日,我们社区的管理者与每一户居民,都应该好好珍重这一机会,复兴、重建、创造更多的节日仪式与活动方式,让住新型住宅区的居民走出小家院门,大家共同度过欢娱的节日。在大家彼此熟悉之后,也可相互走动问候,让邻里守望的传统重新回到我们生活之中,十分必要。人如果没有情感,人们之间如果没有正常的情感交流,活着真的没有滋味。(萧放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民俗学与社会发展所教授,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民俗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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