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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东]兔儿爷新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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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爱东]兔儿爷新春凑热闹



 


  老北京的兔儿爷本是中秋庙会的宠儿,是在中秋夜里给小孩拜月用的。不过时移事易,拜月风俗消失,现在人们过春节也把它请出来添热闹。尤其赶上兔年,可以预期,新春庙会上,少不了它花花绿绿的身影。
  消失于上世纪50年代的北京兔儿爷,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复活。自从1985年北京恢复春节庙会以后,兔儿爷茁壮成长,逐渐成为春节庙会的一大亮点。大大小小的兔儿爷,像拍集体照似的,齐整整地立在货架上,排成一座座兔儿爷山。

  ■节前兔儿爷,节后兔爷儿
  老北京的兔儿爷本是中秋庙会的宠儿,每年一进八月初十,北京的热闹街市中,最抢眼的总是兔儿爷山。老舍说:“北平,天津,济南,和青岛。在这四个名城里,一到中秋,街上便摆出兔儿爷来——就是山东人称为兔子王的泥人。兔儿爷或兔子王都是泥做的。兔脸人身,有的背后还插上纸旗,头上罩着纸伞。种类多,做工细,要算北平。山东的兔子王样式既少,手工也很糙。”(《兔儿爷》)
  人们把兔儿爷买回家,是在中秋夜里给小孩拜月用的。拜了兔儿爷,能保一家老少团圆,还能保佑儿童百病不生。
  不过,兔儿爷的神圣地位只能保持一个晚上。中秋节一过,兔儿爷就成了孩童手中的玩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弄脏、摔碎。北京人常常把有身份的男人叫“爷”,而在一些乖巧的小玩艺后面拖个“儿”音。中秋前,兔儿爷是兔儿“爷”,得好好供着;中秋后,兔儿爷是兔爷“儿”,免不了破碎的命运。北京话“没有接年的兔儿爷”说的就这事。
  老北京的兔儿爷花样多,有布扎的,纸糊的,但主要还是泥塑的。许多兔儿爷的歇后语,都以泥质和中空模塑为语境:兔儿爷掏耳朵——葳泥,兔儿爷洗澡——泥了,兔儿爷拍心口——没心没肺,兔儿爷打架——散摊子。

  ■捏个兔儿爷,编排玉兔姐
  兔儿爷的造型是相对固定的,大致有以下五个基本特征:
  一是体貌特征。首先是白兔子,无论兔儿爷穿红穿绿,底色一定是白。其次是长耳朵,兔身和耳朵一般是分开制作的,兔身用模具压成,上好颜色之后,才将预先做好的耳朵插上。所以兔儿爷不能倒着拿,担心一翻个儿,耳朵掉下来。再次是兔唇,上唇中间是个“人”字,将兔唇一分为三。
  二是月宫捣药者身份。这一身份至迟在东汉即已确立,山东出土的许多汉代画像石中,西王母座下都有只玉兔在捣药。清代兔儿爷无疑承袭了这种身份,其右手总是握着一根黑漆漆的捣药杵,至今山东儿歌还唱“天蒙蒙,云蒙蒙,玉兔捣药出月宫,瘟魔人户驱赶走,布医施药显神通”。北京的《嫦娥奔月》、《唐王游月宫》等月宫戏,玉兔以捣药杵为兵器,鞍前马后围着嫦娥姐姐上蹿下跳。
  三是华丽衣着。兔儿做了爷,自然得顶戴花翎,可那头上两只大耳朵,清朝官帽扣不上,只好将那爷味往下整,把衣服给整气派了。身穿金甲,脚蹬朝靴,怎么威风怎么整。最后把兔儿爷整成一个文官兼武官的舞台戏子。到了民国,兔儿爷形象更加多样,派生出小货郎、剃头匠、算命先生、卖油郎,不一而足。
  四是以神兽为坐骑。是领导就得站台上,兔儿爷也得有个高高的底座,才能让他从各色月饼瓜果中凸显出来。早期底座就是个单纯的坐桶,后来开始在桶上加些花饰,变身为莲花座、牡丹座、芙蓉座之类,再后来,人们又把坐桶换成了坐骑,于是,小小兔儿一成爷,就骑上了老虎、狮子、麒麟、神鹿、大象。
  五是背插靠旗。越到后期,兔儿爷周身的饰物越多,基本照着戏曲舞台的“爷”形象来装扮。开始只在左后侧插一面小靠旗,后来增加到左右各一面,再后来,左右各两面,俨然雄赳赳的舞台急先锋。
  接下来,就得给这身古怪装扮编个民间故事,对满腹疑团的孩童们有个交待。
  据说有一年北京闹瘟疫,月光菩萨(王母或嫦娥也行)派玉兔下凡行医。可是,由于玉兔一身素白,人们认为不吉利,谁都不敢让她进家门。玉兔郁闷地来到一座小庙,看见庙里神像一身将官铠甲,就借来穿上。玉兔不辞辛劳为人治病,为了加快行程,不断更换坐骑,一会奔驰一会宝马,直到跑遍全城。后人感其恩德,每到八月十五,家家给她摆上美味瓜果,感谢她给人间带来吉祥安康。
  当然,故事也可以编成这样:玉兔姐姐送药到人间,为了让大家抓紧用药,她就变成一个唱戏的,不停地更换舞台服装,用唱戏的方式招徕大家前来领药;为了让那些不能领药的病人用上药,她就骑着神兽走街串巷送货上门;为了哄小孩吃药,她有时扮成小货郎,有时扮成剃头匠,有时扮成小姑娘。市面上找不到笑着的兔儿爷,就是因为心忧疫情。

  ■你拜月光马,我拜兔儿爷
  中秋拜兔儿爷的习俗大概形成于晚明时期。有个叫纪坤的诗人于1630年写了首中秋诗,诗序说道:“京师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衣冠踞坐如人状,儿女祀而拜之。”我们能找到的明代记录就这一条。
  晚明的“儿女拜兔儿爷”习俗应该还在形成之中,同期甚至稍后的明代文人著述中,说到中秋拜月,均未提及兔儿爷。刊于1635年的《帝京景物略》记载:“八月十五日祭月,纸肆市月光纸,缋满月像,趺坐莲华者,月光遍照菩萨也。华下月轮桂殿,有兔杵而人立,捣药臼中。”人们祭拜的主要对象是月光菩萨,玉兔只是菩萨殿下一名普通员工,这与汉代以来的玉兔身份是一致的。
  成书于明亡之年1644年的《北京岁华记》也说:“中秋,人家各置月宫符像,陈供瓜果于庭,男女肃拜烧香,旦而焚之。符上兔如人立,饼面咸绘月中蟾兔”。可见明末的玉兔主要还是平面形象(月光纸),其立体形象(泥抟兔形)还没有成为主流。男女都要肃拜烧香,第二天早上再把月光纸烧掉。
  到了清代,随着兔儿爷的盛行,祭月仪式中性别年龄的分工也变得更加明确清晰。首先是男人从仪式中退出。月亮属阴性,月亮神是太阴星君,男人拜月,易致阴阳不谐。“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渐成惯习。
  其次是儿童分流。清代妇女继续拜月光神马,儿童则另拜兔儿爷。正如方元鹍《都门杂咏》所写:“儿女先时争礼拜,担边买得兔儿爷。”这样,在儿童世界中,玉兔就从月光纸上的次要角色转变成独角戏中的唯一神偶,作为主神的月光菩萨从兔儿爷身边退隐了。很显然,这是一次“神职下放”的政治体制改革。
  从一些清代年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儿童祭拜兔儿爷的情景:兔儿爷高坐案中,前面摆着月饼、西瓜、石榴、桃子、莲藕、鸡冠花等物什,儿童屈膝向其行跪拜礼。“那对鸡冠花儿,算是月亮的娑罗树;那两枝子白花藕,是兔儿爷的剔牙杖儿。”(《儿女英雄传》)还有儿歌唱道:“自来白,自来红(月饼),兔儿爷,摆当中。毛豆枝儿乱哄哄,鸡冠花儿红里个红。圆月的西瓜皮儿青,月亮爷吃得哈哈笑,今夜的月光分外明。”
  玉兔与月亮同属太阴,代表女性。这一点,从民间婚俗中的“蛇盘兔”,以及色色婚联“喜对良宵玩玉兔,笑同佳婿赏金龟”就可以看出来。可是,兔儿一变“爷”,其阴阳属性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凤一旦配给龙,就只能雄性变雌性一样,好事者给兔儿爷配上一个兔儿奶奶,兔儿爷就俨然成雄性神了。对于那些纸马店来说,多个兔儿奶奶,等于将兔儿爷的销量翻了个番。
  如今拜月习俗消失了,兔儿爷跌下神坛,沦落成为工艺品,空有爷名而无爷实。许多老北京习俗渐行渐远,春节庙会就变成个大箩筐,把各节各会的好玩艺儿,一古脑都装进自己筐里。

  ■本版供图/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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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偶們山東有“兔子王”,偶第一次考察的對象就是它呀(*^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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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样生肖都有光辉的一面呵。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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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拜月习俗消失了,兔儿爷跌下神坛,沦落成为工艺品,空有爷名而无爷实。许多老北京习俗渐行渐远,春节庙会就变成个大箩筐,把各节各会的好玩艺儿,一古脑都装进自己筐里。"爱东兄这番感叹很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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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买到一本关于兔儿爷的书——《北京兔儿爷》,王连海编著,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10年9月出版。
王连海先生是清华美院的教师,以研究民间玩具等工艺美术而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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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纪连海呵!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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