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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解读中国人春节密码:回家祭祖成部分人群信仰

[陈薇]解读中国人春节密码:回家祭祖成部分人群信仰

解读中国人春节密码:回家祭祖成部分人群信仰


陈薇



       上海

  樊阳:父母在哪家就在哪

  从华南至华东,从东北至西南,世代迁徙流转之后,樊阳不知道自己是多少代孙,但没有父母的地方,终不是他的家园


  

2011 年1 月20 日,江西九江火车站,两名回家过年的乘客冒雪赶车。





       即将到来的兔年除夕,樊阳的小家还是没法团聚。他早早地告诉妻子,今年要回陕西过年,“其他都可以随便,但这个没得商量”。让他头疼的是火车票,哪怕只买得到一张,他也宁愿将妻子和10岁的儿子留在 上海,孤身一人出发。

  年过七旬的老母亲至今住在陕西咸阳。不久前,母亲还给他打来长途电话,因为儿子最近出名的事儿。2011年1月,为学生免费举办人文讲座长达20年的 上海市高级教师樊阳,因媒体报道而从默默无闻变为广受推崇。

  听说儿子一晚上接待五拨记者,母亲在电话里一边是高兴,一边是担心。末了,是一声叹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们全不在我身边。”

  流徙的家族

  1969年8月,樊阳出生于四川广元。他的父母都是北京电子管厂工人,因大三线建设随着单位迁入大山,母亲在风尘仆仆到达广元后的第三天便生下了他。

  厂里职工来自五湖四海,说的是普通话。而樊阳的父亲,偶尔会在家里说起“鱼凳子、鱼凳子”(音),樊阳一直困惑,那把呆头呆脑的木凳子,为什么会和鱼产生关联。

  后来找到答案,父亲其实是 上海人,年轻时在一家收音机行做学徒,公私合营后报名去了北京,在那里遇见原是北京满族人的母亲。父亲所说的“鱼凳子”,其实是指“圆凳子”。

  父亲还告诉樊阳,樊家祖籍在浙江奉化溪口镇上,直至樊阳的太祖父年轻时来到 上海经商才定居 上海。如果继续回溯,在溪口的这一支樊氏,又是早年从更遥远的广东与福建两省边界迁来的。

  樊阳恍然大悟。他意外知道为什么姐姐们取笑他“返祖”了——他个子不高、眼睛大且深,看上去确实更接近闽粤人的相貌。

  从华南至华东,从东北至西南,世代迁徙流转之后,家谱散佚,樊阳不知道自己是多少代孙,甚至“连太祖父在 上海做的是什么生意,也没有人知道了”。

  现在,樊阳成了四川人。然而,父母所在的厂矿又与四川若即若离。它没有便利丰富的日常生活,也没有红火浓郁的年节氛围。它既不是农村也不是城市,是让樊阳深恶痛绝的、父母晚上吵架的细节在第二天成为邻居谈资的熟人社会。

  1980年3月,樊阳的父亲调入陕西彩色显像管总厂,举家迁至陕西咸阳,进入另一种更加庞大、与城市更接近的厂矿生活。“我要脱离这个环境,要走出另外一条路”,他下定决心。

  这个心愿,直到樊阳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后仍不能实现,而是回到了咸阳。1995年底,樊阳远在 上海的姑姑牵线,为他在一家学校谋到教职,樊阳才真正走入 上海。

  26岁的轮回

  初到沪上,父亲显得比樊阳更为兴奋。刚上出租车,父亲就给妹妹打电话:“我在26岁离开 上海,现在我的儿子26岁终于回到了 上海。”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樊阳却感到一丝失落。他不得不轮流借住在姑姑、叔叔等 上海亲戚家逼仄的门厅或过道里,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黄昏时遥望着高楼里的点点灯火,感慨着没有一盏属于自己。

  在 上海,他第一次知道不同部位的猪肉原来有着不同的名称和价格。问路时,热心的 上海人告诉他最高效的公交换乘线路,连需不需要过马路都计算在内。“合算”,他觉得这句口头禅便是 上海人最明显的特征。

  到 上海的第一个春节,他没有回家。感受到城市年味儿的寡淡,他开始怀念咸阳的社火。“咸阳大街上全是人。踩的高跷都是两米以上的,走上十几二十公里。无论多远,你也能看见那些"文官武将"。”

  这也是他最想家的一年,“就是骨肉分离的感觉。给他们(父母)打电话,还要装着特别高兴,其实你心里特别难过。他们也是一样。”

  直到三年后,樊阳分到一套50多平米的小房子,才将父亲接来同住,在 上海安下了家。这位有着浓重 上海情结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两年常去寻访儿时居住的仁庆坊。回家就跟樊阳说,他怎么找到了一位瘸腿的老邻居,打听到其他人的消息??

  “ 上海就是他的根。他离开 上海的时候,肯定希望能闯一片天地,但是他后来是越来越潦倒”,随着年岁渐长,樊阳越来越理解他的父亲。父亲去世后不久,仁庆坊为配合地铁4号线建设而拆迁,樊阳还赶着去看了最后一眼废墟。

  故乡在远方

  对 上海的眷恋,樊阳远远没有父亲深。他寻访的故乡,是四川广元与陕西咸阳。他曾回去过一两次。厂子迁走了,变得整洁而安静。家里的桃树不见了,院子长满了草,搭棚也没有了。咸阳社火没人踩,一些厂矿甚至规定过年不能放鞭炮了。

  “过年只剩下在家里的感觉,而你的父母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尽管已在 上海定居15年,他仍坚持回到陕西,陪健在的母亲过除夕。

  樊阳10岁的儿子管怀怀偶尔抱怨父亲不与他们一起过年,樊阳只说“你还太小,不明白”。怀怀出生在 上海,不过登记籍贯时误报了樊阳的出生地。樊阳有时跟儿子开玩笑,“你看,你也是四川人!”儿子当了真,急忙争辩:“不是,阿拉是 上海人!”——儿子说的,已经是樊阳妻子教的 上海话了。

  怀怀也不相信樊阳忆苦思甜时说的那些故事。樊阳说那时没有肉、没有苹果、没有酸奶,怀怀偏不服气:“你吹牛!”

  樊阳感觉,包括儿子在内的 上海下一代,已经不懂春节的仪式了。他们不知道除夕前要把饺子包好,把地扫好,过了十二点必须开灯。除了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们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他借着教授初一语文课本中“故乡情思”章节的机会,布置了一个“寻根”调查。学生们在做过一个家庭祖辈、父辈的访谈后,有家长反映说,这似乎是孩子第一次理解“怀旧”与“思乡”的情感价值。

  “至少他们应该感受到,中国人以家庭伦理为核心的生活方式,是他们应该保留的根”,樊阳说,“虽然我自己的故乡好像一直在转移的过程中,但是我有一个觉得幸福的地方,你会对具体的故乡有所淡化,但是对祖国和民族,感受就特别深。在我心里,一个永恒的故乡永远在。”

       文章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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