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上盖 ﹙陇东民间信仰与生存原生态39﹚
上盖不是盖棺论定。
儿子叫来木匠给父母做棺材,不论父母年龄有多大,只要认为应该做和能做得起的时候 ,就做了。
南方这几年兴给活人修墓,如秦始皇少年气未尽就开始为其修陵。陇东不兴陵 ,却给活人上盖,也叫扫木,但并非人人都扫。
可以说,上盖是给人看的,一种属于卖牌(夸奖)家道的事体。比如父母不识字,命相却 好极,儿子上学念书,偏偏不用考试而靠推荐就上了大学,三下两下,留在省城某机关,先 干事后副科长再科长很快为副处长,这便是夸官,夸儿子的地位。父母50岁不到,已在大都 市的大货场里花了大钱,用火车汽车运回一节上等松木,柏木本来好,但现在很稀有。在车 站到乡到村 的路上,要叫好多好多家门亲戚运木,“谁谁给他大他妈把板买回来了”。板,人人都知这 就是棺板。
儿子远在千里之外,父母就在家中张罗开了扫木的事,捎话带信,女婿外甥表 侄晚辈的晚辈都通知到了,老姐老妹老表兄老表弟再有他们的表姐表妹表兄表弟,一传十, 十传百,“他舅正月二十八上盖哩”!
10天前或更早的时候,杀一口猪,宰十只鸡,晚辈女子们来一锅一锅蒸蒸馍,炸果子, 灌灌肠,做寿喜甜盘。木匠叮叮咣咣在院里领着小徒弟 用斧子劈木屑,5天的活10天做,有的常常做一月四十,时间越长,知道的人越多,一大片 地面上的人只等待那黄道吉日的到来。
正事这天,五十挂零年富力壮的老俩口,却穿上老寿字图形深蓝色缎袍缎袄的老衣,女 的穿了红袄,罩衣下面长出二寸,出来说这是大儿在上 海南京路买的,这是儿媳在北京王府井买的进口货,这又是孙女孙子在广州深圳买的。又抬 出几箱子点心罐头甜酒辣酒,一一摆了。院里早搭起平台,上面搁上各个亲戚送的被面被套 红绸绿绸寿酒寿糕寿糖年画玻璃画,那些风景画上、玻璃镜上全写着“×××为父母寿楼落 成纪念”的上款。
前等后等,等男的舅家人,舅家或许来了晚男人两辈的十几岁孩子,本家晚辈们在大 门上跪接,院里两口棺材消消停停摆着,欢欢乐乐的贺寿喜事中放了棺材却不觉得有森煞之 气。女的娘家来了一大伙人,全院人跪在棺材前。早已点着清油灯,摆了献饭,香表一摞又 一摞地放着。木匠手里拿着红线,蘸了红水,一头由老男主人拿了,顺棺盖顶上打一条线( 将来入墓时照此线与罗盘针对直),木匠用很大的劲提起红线,扔开,两具棺材都打了线。 于是,众人点香烧表一齐磕头。香为谁烧,头为谁磕?说是为父母亲,但父母亲领头也在磕 ,大概是给祖先或者神磕吧!
入了席,舅爷、舅家人端坐在上席,老主人俩口孩童似地上茶上酒,上汤上菜。上茶之 际:“老舅家人,这是娃在外国带回来的茶叶。”糕点上来:“这是媳妇在日本买来的糕点 。”拿出一包烟:“娃在省上干事,这是省长给娃送的,咱都尝一支。”每人接了,嗅了又 嗅,轻轻拿在手里,就是不吸,看了又看,别在耳朵上,这根烟或许永远就不吸了,因为是 省长所送,回去或许能放几十年 哩。省长到底送没送,谁知道。
“娃有出息,事干大了。”
“你真有积修,给咱县上争了光。”
你一声,我一声,正在夸官,夸娃的地位,老主人又拿出一本影集,在众人手里传来传 去,娃与省长、副省长、省委书记、副书记合影的照片,到处开会参观时在各地照的风景照 ,看得舌头吐长,啧啧声不止,越看越觉娃的本事大,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人物。
老俩口红光艳艳的,到处走来走去:“省长的烟尝来吗?”“副省长的糖吃来吗?” “尝来!”“吃来!”一呼儿回应,大家笑笑的。
亲戚不断地来,来者不能立即就坐席,在院 里大锅跟前吃便饭,便饭或是豆腐汤泡蒸馍,有几个咸菜碟摆着。或是汪汪的清油炒汤浇了 饣合饣各面,你吸溜一碗,他吸溜 一碗,忽然,老主人就拿出了都没见过的一瓶好酒,“来,这是 专员前天亲自给我送来的,是从北京人民大会堂带回来的,专员没舍得喝,给我祝寿哩”。 酒打开了,一人一杯,香得恨不能和杯子一块喝了去“呀!专员送的!”“呀!专员送的!”几 百人一人喝不上一杯,一人端了都要说一句:“呀!专员送的!”有的肚子空空,有的不能喝 酒,女人更是滴酒不沾,却要以喝专员的酒为荣,喝了只是喝了辣酥酥的味道,绊了绊嘴, 全是苦味:“专员的酒就是好。”
俩位老主人精神愈发大了,将那黑白电视打开,可惜没有节目,信号不好的原故。又抬出两箱啤酒:“这 是县 长今早坐小车送来的,是咱县上的产品。”啤酒,乡里人喝不来,有的直咂舌,有的绉着眉 头往下咽。
忘了吃菜,忘了饮黄酒,忘了上馍,忘了一切,两位舅家人端坐上席,别的人还未入席 ,秩序闹哄哄的,主人又说:“你看这娃没有回来,又上北京开会去啦。”
“娃不好请假,事干大了就是这样”。
“娃的官真大。”
不知不觉,日头落下,几百人还未吃饭,只抽了一根烟,吃了一颗糖,一块糕点,喝了 一杯辣酒,一杯啤酒,一杯茶,农民的胃经不住这种折腾,早已身子骨软软地了。
但是,人人感到当官就是好。
另一类人家,几乎是什么都少,就是人多,这便是夸子孙。一个人不到60,有8个儿 子,齐森森的,一个比一个大一岁,儿子一人两个儿子,加上媳妇便是40多人。儿子以小 到大排成队,一个跟一个如仪仗队一般,在各位亲戚面前整着队走来走去,或者让亲戚走 来走去的互相检阅。老母亲常常叫错名字,把老三叫成了老四,把媳妇当女孩,把孙子当小 儿,这都是儿孙多的缘故。老汉刚叫大的,碎的[小的],三的,抱起这个孙孙,抱起那个孙女,小 儿子斜着眼说:“谁家没人,咱再有啥哩?”老人便说:“瓜子,人是活宝,人盼人旺,人 旺了啥都会有的。”
其实已穷到不能再穷的地步,烟是两毛钱的烟,酒是一元钱的酒,馍很黑。
同样的仪式,同样的规程,只是磕头时多了道数,父母与儿孙亲戚一齐拜祖宗,然后是 儿一辈拜父母,孙一辈拜爷奶,媳妇、女孩、孙女几十个人一辈辈的往下磕头,老俩口穿了 老衣,又宽又大,脸上脸色很正,只是寿衣总给人不舒服之感。在房台阶上安了两把椅子, 坐在上面,看下面伙伙乐乐地臣民一般,儿孙群里早有头磕得不耐烦者,磕头不彻底,大的 刚爬下,小的已起来,有的干脆跑了,旁边就有人专门支使、管理。
拜毕入席,没有与省长的合影,没有省长专员县长的烟酒糖茶,老大务农,老二务农, 老三老四至老八都务农,鞋头露出了大拇趾。老大脸上显出四十几岁,老八也如四十几岁 ,但优势是人多。
招呼坐席,老俩口同时上前敬烟敬茶敬酒,敬馍敬菜敬汤。敬毕了,自己还未吃一口、 品一味。有人说话了,老大呼地单枪匹马上阵,爬在地上不起来,有人说:这是老大给老外 家人敬的酒,老大继续爬着,老人在几百人跟前一人一杯倒过去。老大媳妇来了,老二来了,老二媳妇来了 ,儿子辈一人一遍敬过去,还有女孩女婿敬,然后孙子孙媳几十人都敬过去,天也就黑了。人 人感到了人家确实人多。
人们再一次深刻地体会着:人多了就是好。
本匠也坐了,儿孙们排成一支长队,老大已跪在桌前,队伍在院里拐了几个弯,孙子尾 巴还在大门外边。老大头上顶了盘盘,里面搁了票子,木匠收了一百,退了一元,老大端 了 空盘,左转弯,向后走,儿孙们一个个来这里打个弯,大人叫,小孩喊,这个亲戚还未喝汤 , 那个亲戚还未坐席,乱哄哄,闹嚷嚷,主宾只是感到了人多的好处,感觉不到上盖是何用意 ,有的亲戚娃娃们根本没看见仪式是怎么过的,毕了人问也说不出来。
再有一类人家就是夸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一棵独苗,独苗却能挣大钱,开汽车, 贩化肥,开商店,开旅社,开饭馆,贩药材,所有的生意都精,所有的商事都通,三年五年 过去,发成了十万元户。三亩大的庄子,上房偏房角楼 ,都是平顶,大门楼亦修成机关式的,房里麦子包套包,装了整整一房,煤炭装了一房,化 肥装了一房,百货装了一房,蔬菜烟酒半房,蒸馍半房,木料钢材水泥装了两个半房,后院 拴着八头大牛,门上停着一辆汽车,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照相机什么机都有。
过事先累人,仅碗碟筷子酒杯桌椅就拉了一汽车。
过事过得也排场极了,猪杀了十口,酒买了半吨,烟是红塔山,录像放着,皮影唱着, 大戏唱着,电视播着。厕所在大门外好远地方找了两孔闲窑,写上男女字样的红条,专门有 两个人压土。大门上做了两排柜台货架,专门有人在内收礼。街上寄自行车的老汉请了来, 专门看车子,一个车子一个牌牌,谁家过事见过这等场面?
厨子是从县政府招待所请来的,一请就是一批,专门给省长做饭的。院里安了6个 大缸,10把炒勺,5个大锅蒸馍,3个大锅烧汤,烧茶烧黄酒都有专职分工,各自包干负责 ,如大饭店井井有条。大饭店的服务员到齐了,个个是靓女,一律穿了白白的衬衣红红的西 装,有礼貌地摆上高脚杯,杯口插上餐巾花,入席的往往不会用,盖在胸前不敢动作。筷子 是一次性的,边吃边扔,有的老汉舍不得,捏了一大把。
反正是饭店有什么,他们有什么。 几辆小卧车忙得不亦乐乎,所有的亲戚家只要车路能到,一一用车接来,小车跑了十天还未 停。事过毕,想用小车一一送回去,但太费时间,干脆包了几趟班车,顺一个大方向开去, 各路亲戚一个刚下去,一个又要下去。庄里人如果无事,坐上也可以在四处兜一圈。
人多的人 家过事,豆腐汤泡馍吃一遍,再是十个碗菜,里面用汤浇了黄花、葫条、白菜、粉条,四个 菜分角摆,上面盖三片肥肉。喝酒是散酒,用瓶子装了。家道富,彻底来了改革,什么木犀肉、拉丝山药、红烧鱼、清汤鸡,什么银耳汤、 珍珠汤。有白胡子老汉泪眼盈盈地摸着胡子说:
“哎,活了八十七,头一回吃这么好的饭。”
“皇上也就吃这么个。”
“哎,我把年都过了。”
人家夸富,真正是有质量,喝酒菜不是胡萝卜丝、玉米面陆食、豆芽菜,不 是这三样菜可以摆满十桌百桌,而是每一桌的凉盘应有尽有。夸富的人能拿出汾酒让你大喝 特喝,真正是在这里开眼界,不是虚伪地应酬,真心实意叫你吃叫你喝,主人心是诚的。老 汉们心疼地叫老主人:“老表兄,这太费家当了,不过日子了?”
“嗨,你到底能吃多少?”
“一顿把一年的酒肉全吃了。”
“嗨,吃不了个银子梢梢。”
夸富的全部意义还不在村中第一事上。儿子富,乡上县上地区省上的商界朋友,各位厂长经理 副经理,县上有关部门乡政府的全体职工,一伙一伙上车,一辆一辆车呜呜着开来了。你看 人家拿得啥,门扇大的寿星玻璃牌,省上买来的。缎被面一个又一个,被套一个又一个,有 的抬来落地石英钟,有的背着毛毯,有的送来电视机,有的拿了整箱子名酒。没有拿礼的, 上干礼,一掏是100元一张的票子,掏了10张。人围严了,如在街道里在商店里看光阴。门上柜台内,收礼的先生忙 不过来点钱点物,急得大声嚷嚷,钱还悬悬地执着,等着上礼簿,一时三刻,货架上已满得 往下掉东西。
坐席开始,一盘一盘上菜,一瓶一瓶喝酒,到底是县上来的厨师、服务员, 来多少人安多少人,齐齐上了,齐齐吃喝,大师傅操作有序,有条不紊,牛肉好了,鱼肉也 好了,还喊着大饭馆里腔调。各房里摆满了席,院里也摆满了,门上大场里又搭了棚,所有 客人坐在这里喝茶抽烟。早吃的吃好了,在庄子周围转来转去,看树粗的,看花美的,看地 里的麦苗绿的,说今年天气真好。
大戏皮影继续唱着,录相继续放着,电影等不到天黑,要不早演开了。
上盖开始了,同样的拜 祖仪式,然后是扫木,两把条帚用红线缚了,两位木匠先在两口棺材里扫来扫去,里面早已放好了木屑。木匠扫毕,舅家人扫,从这头扫到那头,从那头 扫到这头。然后请县上乡上领导嘉宾扫,有的扫在一起,有的又扫开了。不光是 扫,边扫边扔钱,你扔10元,他扔5元,他又扔10元,钱都是未乱号码的新票子。一时间, 钞票装了两半棺材。轮到亲戚和乡里各位乡亲们扫了,便一人2角、1角地扔钱,他们和富 人是不能比的,有的扔5分钱还是临时悄悄借的。一圈一圈,一个一个人扫过去。全庄的人 ,一家来一个代表,竟在此时呼地一齐来了,提着鸡,端着鸡蛋,执着酒。终于扫毕了,木 匠倒出票子,装了一笸篮,小木匠10元5元地在那里整大半天,有的说有500,有的说有1000 ,反正众人扔的票子都叫木匠拿去了。这样人家的寿棺,木匠一辈子做一次也满足了。学 会手艺当个做棺材的木匠,在此时确实赢人极了。
清礼工作开始了,被面搭满了院墙,院里又搭了一圈,门上搭了两门道,烟酒之类早已 摞了起来,一件一件清点,又放满了一间房。
这才叫过事,这才叫富,啥气派,谁见过?
有的人家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病。 老俩口打三十几岁就脸面黄,身无力,走路乏,孩子也是如此。年年岁岁过日子,是过病, 月月进医院,天天吃中药,请遍了乡里县上名中医,也去过大都市医院,病就是不能根治, 或许早能变富,就是病把人拿倒了。曾经不断看老坟,看阳庄,改水道,盘锅头,求神问卦 ,还愿许愿,墙上画的符常年新,腋下魂牌四季不断,中药西药都有,病就是不好。病不好,日子便不能好转。老人50还差1岁,儿女咬牙东借西挪,给老人上盖。
木板肯定是最次的,是杨木,也不计较,棺头上有大大的寿字、福字,红字蓝边。动工这天,是阴阳看好的,叫动工。把板扔在院里,木匠鼓足劲,抡起平斤,有意识地劈下去, 由于用劲过大,木屑能从院里溅出墙外,便有人喊:“奔的远得很,表叔你寿有八十没问题 。”“嘿!远得很!”这样的人家过事,图得就是这个吉利,以毒攻毒,以喜冲病,其实是木 匠为迎合主人心思而用得劲大得了不得。
给这样的人家拉礼,倒不在乎被面红绸或干礼多少,几乎人人买一二元一张的老寿星图,是 乡间艺人用清朝留下的套色木刻版赶印的,图案不美,很粗糙,但却是寿星。寿比南山不老松的条幅到处挂满,人家满院挂被面,他们满院 是寿星图,收到一起,几百张也就值个几十元,上面写满了“××老人寿楼落成之喜”。寿画卖不了钱,挂又挂不下,只好一层压一层挂下去。大概是心理作用 ,两口棺材摆在老俩 口的炕头,平时靠在上面歇息,晚上睡觉作伴,里面装着老衣,生人猛进去,想不通活人怎 么与棺材为伍,死亡的感觉逼人,但在这里却能以邪扶正,病反而能轻,不死不活的生命却 摇摇晃晃沿着日子走下去。老俩口月月请阴阳换符,天天烧香,季季上山拜神,腰里常年系 着红裤带。
另外有一种人家,儿子的官不是很大,但也干着公家事;钱财不富裕,也是中上人家; 儿子非独苗,三四个长得一般壮实;常常是女孩五六个,出嫁后,一年生一个男外孙,几年 后十几个儿子娃跑来磕头,孙子增多,但是人家的娃,老人不免凄伤之至。自 己的三个儿子,有的媳妇不学好,有的常淘气,生娃了,一生一个女子,几年过去, 年年逃在外面,躲计划生育突击月,每生一个女子,刚生下就送人,就是盼不来一个儿子。 老人没有孙 子,世上不是白来了一趟吗?儿女多有什么用?越是盼,越是来不了,便掐算不止,女的年龄 在双数的年份在单月怀孕,便生儿子。儿子算,媳妇算,亲家算,老俩口也算。常常在黄昏 ,父亲说“娃,今日子差不多。”母亲说:“刚是时间。”老俩口把儿媳妇的例假床事周期 也记得一清二楚。
盼星辰,盼月亮,就是盼不来儿子娃,中医西医求遍,吃了所有补药,一年一年过去, 老人说了七十说八十,人生七十古来稀,等到何年何月?气息奄奄,日薄西山,就是等不住 。于是,咬牙上盖,棺木20年前已做好,现在抬在院里,到处请人,人也 领情,来了尽说吉利话。于是寿星图变成了百子图,满院挂着胖娃娃,百子图被面盖在棺材 上,倒使得老人十年一笑。
这叫等不住了,等不住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上盖之后,不见得儿媳妇肚子很快鼓起来 ,老俩口每天晚上唉声叹气,叽叽咕咕,给媳妇煎药,给娃吃壮阳 补肾之物。每天早上开门 ,两双四束老目光便扫描儿媳肚子有无变化。世上的事总不尽 人意,常常是老汉80岁未等到孙子,春天去世,隆重埋葬,秋天儿媳就生了,当然是个儿 子。人便说是爷克孙,爷早死些,孙子已长大了。有的说,命中注定见不上,使得这孙子来 之多么不易。
上盖,撩拨着人,本来是件小小的事,闹得却这么英勇悲壮,好多人还未买 来板,已死亡,三天便在院里做成。但把上盖看得重要,和人生福寿地位学识连在一起,那 就另外包容了涵量。于是,一年又一年地兴盛了下去,意义重大,内容简单。不上盖,棺材 做成并无不可。上盖上到有了瘾的地步。
1991年5月22日早于柏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