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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育光:萨满文化是座历史大宝库

富育光:萨满文化是座历史大宝库

2012年04月02日 11:04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第287期 作者:本报记者 张春海



  


 



 【核心提示】萨满文化内容丰富,是原始文化的丰富宝库。如“神本子”有些像东巴经,其中有很多原始的记载:原始的生活习俗、原始的医疗、原始的占卜和天文知识等。而在这些内容当中,既有芜杂、落后的封建迷信,又有珍贵的人类生存经验。



  萨满文化研究者中,有一位耄耋老人。因为他,满族萨满史诗《乌布西奔妈妈》免于失传;他撰写的《萨满教与神话》、《萨满论》、《萨满艺术论》等一系列论著,被萨满研究学者视作重要参考论著;退休后,他仍坚持从事中国北方满族及其他民族文化的抢救与研究工作……他就是吉林省萨满文化协会副会长、吉林省民俗学会名誉理事长、长春师范学院萨满文化研究所名誉所长富育光。



  在长春采访期间,记者专程前往富育光先生家,拜访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并对萨满文化研究的相关问题进行了采访。



  用科学的方法研究萨满教



  《中国社会科学报》:改革开放后,吉林省的萨满研究走在了全国前列,而您是参与者之一。您能介绍一下吉林省及您个人研究萨满的历程吗?



  富育光:20世纪80年代初,吉林省萨满研究工作就起步了。我个人走上萨满研究之路是民族和家庭影响的结果。我的家族是manz**富察氏,正黄旗。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为抵御外侮,祖上奉旨由宁古塔(今宁安市)北戍瑷珲(即爱辉),至今已有320余年。此外,家族的老人都说满语,祖母是阖族颇有声望的满族传统说部“乌勒本”的歌手和唱讲人;父亲是小学教师,满汉齐通,一生不求仕途,安于乡间为各屯各族书写神谕、谱牒,喜录记民情俚语,与同仁为后世保留下来了20世纪30年代极其珍贵的多部民族民俗笔记史料。



  1954年,我考入东北人民大学(吉林大学前身);1958年毕业后先后从事记者、编辑、政府干事等工作。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我才真正开始民族文化研究及北方萨满教研究。当时,吉林省对此很重视,时任吉林省社会科学院院长佟冬同志提出,要做东北史地研究,将东北的民族学研究重新搞起来。要早“动身”,不要怕事。要为党的事业想办法“抢”(抢救)材料,谁“抢”得最多,将来谁主动,谁最有发言权。在各界支持下,我们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室,由我负责,开始了工作。从1978年开始,我们一个屯子一个屯子、一个省一个省地走,抢救了大量相关资料。80年代中后期,为了扩大宣传,加紧抢救北方民族文化遗存,开展对萨满教社会形态、价值观念的认识与研究,我们邀请了国内民族学、宗教学、神话学、民俗学等学科领域的著名学者来到长春,共同研讨、切磋萨满文化,先后召开两次学术研讨会,出版发行了《萨满教文化研究》两辑,获得国内外好评。



  抚今追昔,吉林省萨满文化抢救和研究工作自始至终都得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大力支持。20世纪80年代初,为抢救吉林省满族石姓家族古老的萨满祭祀神词和神歌,我们通过吉林省委宣传部与中国文联,找到当时的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胡乔木,并得到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著名民间文艺理论家贾芝先生的鼎力支持。1980年春,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通晓满文的宋和平负责,邀请吉林省音协民族音乐家石光伟及其家族相关成员,召开座谈会、录制萨满神歌,并收藏石光伟家族珍藏百余年的满文手抄神谕。这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对满族萨满文化遗存实施的科学有效的抢救工作,已经载入我国民族学史册。



  满族说部填补史书缺漏



  《中国社会科学报》:包括满族说部在内的北方少数民族口传文化资料,对萨满文化研究而言价值何在?



  富育光:我们从萨满文化中发现北方民族的祖先崇拜。研究中发现,北方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祖先历史,有自己的讲述和回忆,向自己的后代讲述本民族的发展历程和生活习性。如满族的传统说部,满语俗称“乌勒本”,就是讲述和记忆的意思。满族传统说部是在我国满族及其女真先民中传袭下来的、古老的民间口承艺术,“说部”一词是在20世纪30年代后才使用的。2006年,国务院批准满族说部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可以说,满族说部介绍了东北的民族史、民族关系史和疆域史。



  满族说部第一批出版后就产生了广泛影响,因为其介绍了过去史籍中没有的内容。历代使官到北方后,因为交通条件很差,很多地方也没法生活,造成他们无法进行实地调查,因此,他们大都会听当地人诉说当地的状况,将所听所闻记载下来,记入史书,成为我们今天所了解到的历史。当然,这类记载有相当一部分是道听途说,毕竟没有经过亲身实践,所以其中包含了很多“水分”,因而今天的学者在研究中必须对其加以辨析。



  萨满教的记录中,主要是土著民族的口述史和氏族发展史。除满族的乌勒本之外,赫哲族的伊玛堪、蒙古族的乌力格尔等也都记述着大量的历史和神话。它们都是历史的“百科全书”,记录了祖先的足迹,记录了他们如何有效地进行民族繁衍和拓展领土等方面内容。



  《中国社会科学报》:您觉得萨满文化作为一种原始的文化,其研究价值何在,因什么而受到重视呢?



  富育光:30多年来,萨满文化研究受到国内外专家的重视,是世界性的研究。虽然现在东北、西北地区的满族、蒙古族、达斡尔族、赫哲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锡伯族以及维吾尔族都曾有丰富的萨满信仰,但是,目前萨满文化保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仅属于一种遗存现象,是一种原始宗教的形态,并且真正的文化遗存也越来越少。



  萨满文化内容丰富,是原始文化的丰富宝库。如“神本子”(即祭祀用的萨满神谕,俗称“神本子”)有些像东巴经,其中有很多原始的记载:原始的生活习俗、原始的医疗、原始的占卜和天文知识等。而在这些内容当中,既有芜杂、落后的封建迷信,又有珍贵的人类生存经验。



  为什么当前国内外社科学界、宗教界等都重视萨满文化?因为萨满教的作用在于其解决人类怎样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问题。在过去,特别是原始社会,生产力低下,人类生存主要依赖自然条件,也就是靠天吃饭。怎样认识天、领会天、迎合天、顺应天?只有了解自然、认清天、顺应天才能生存下去,才能生活得更好;反之,则会遭到惩罚。这一规律现在仍然适用。另外,萨满教当中有明显的自然崇拜痕迹,多神崇拜,有形象的神,也有观念的神。



  萨满文化的内涵丰富,其中包括很多今天仍然受用的经验,如怎样认识地动(即地震)。在天地变化的情况下,昆虫有什么反应,天是什么样的,星星是什么样的,人的感觉和心绪有什么改变等,都有记录。由于文化的独特价值,萨满研究已经演变成为一门“萨满学”。



  国内外研究萨满文化的组织和个人有很多。吉林的《北方民族》刊物,每期都刊出有关萨满教的论文,并受到国外同行的肯定。苏联曾对西伯利亚阿尔泰语系的萨满进行了集中研究,但是长期滞留在一个层次;而我们的研究已经进入了“细节”,发现萨满、跟踪研究、详细记录,直到他(她)去世。



  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将萨满文化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对其加以保护和传承。



  采访中,富育光除讲述萨满文化的研究和历史,还特地拿出一件满族家族世代珍藏的神匣,里面整齐地放着“神本子”,有海祭、鹰祭等数册手抄本,这些都是满族萨满古老的神谕。



  目前,富育光正在加紧进行满族传统说部第三批的整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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