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韩国太子巫
中央民族大学副教授 金锦子
韩国巫堂（韩国对萨满的称谓）中有一类专降幼儿魂的巫堂，人称太子巫。他们的身主（降于巫堂身上的主神）是已死去的幼儿的魂灵。这一系统的巫属于降神巫，他们之中也有降其他神灵的，但主要靠降幼儿魂占卜治病，灵力自然来自幼儿魂，因此这些巫堂另有称谓——太子巫、明图、乘鸟人等。
本文介绍太子巫系统的巫堂，阐述其现象的特异表现以及与近年国内发现的灵鸽现象做比较，以供关心巫术研究的学者们参考。
一、太子巫的众多称谓及含义
“太子巫”是接受幼儿魂巫堂的总称。韩国南北都有这种巫堂，而各个地方的称谓有同有异，把这些称谓分南北地区、性别，概括起来有：
对男儿魂：叫太子、童子、山神童子、童子婴儿、仙童、少爷；
对女儿魂，叫明图、明神、明神婴儿、儿明神、仙女、公主、婴儿氏、空徵、空鸣等。
这些在韩国都是通用的名称。明图原是巫堂的巫具——铜镜，因幼儿魂像明图一样照明而称之，带“空”字的名称是因为神语来自空中而称之。
北朝鲜也有使用以上名称的地方，而另一类名称与韩国有所不同，其特点也很明显，即都与鸟有关。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种：乘鸟人、领鸟人、带鸟人、养鸟人等。由于各地方的方言差别，对同义而不同发音的很多相近称谓均归于一类。这些名称的另一特点是它们都是纯朝鲜语方言，韩国学者们对这些名称曾做过不同的考证和解释，在本文中的汉译名称都是根据笔者的理解而起的义译称谓（韩国使用的名称除外）。
从以上介绍的众多太子巫的称谓中，我们很容易发现其名称反映出这一系统的巫堂的最主要征特征：1、太子巫与儿童魂灵有关；2、太子巫与鸟灵有关。
二、太子巫的特征表现与事例
韩国的巫系分降神巫与世袭巫。两者的最大区别表现在神托，只有降神巫才有神托，而神托的表现主要通过入神状态中说出的“神语”即空授语证明。所谓空授语就是降神于巫（萨满）的身上，通过巫表达神意的语言。能否说空授语一般被认为是普通人变为巫人的标志。因为它是在入神状态中说出的语言，而且有一定的灵验性，只要是降神巫都会说空授语，而且虽然在神志不清的恍惚状态中说话，但其声音和行为多随所降的死灵主人。在本文中要谈的太子巫的空授语，是鸟的声音或者是小孩的声音和语言。有些太子巫的空授语竟然出自非发声器官和嘴，这一点与一般降神巫有明显区别。还有一点，在入神状态中的太子巫，其行为和表情多像小孩，如说话时撒娇、发音舌短、不会用敬语；另外，他们在平时生活中都特别喜欢鸟，与鸟有特殊的感情。
下面举出一些具体事例，了解太子巫的特征表现。
事例1，安京顺（女巫，40岁）。12岁在大丘上女子小学时跟同学一起到圣堂的池边玩耍，有一只淡绿色的小鸟落到她的头上啄她的头，她很好奇就捉住它，可是鸟竟不飞走，她就将鸟放走了。回到家里，她惊奇地发现那只鸟落在自己的书桌上，这时候她惊吓得昏厥过去，16岁患了重病，17岁开始说空授语。从此以后，那只绿鸟每隔一年或三年来家住几天。后来搬了几次家，现住在汉城，那只鸟一到夏天还是飞来住一个星期左右就飞走。
事例2，金贞子（女巫，43岁），她是带三个童子的女巫，在其第一次说空授语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位童王奶奶在小溪边叫自己说：“鸟呀，鸟呀，鸟呀快过来”，并叫她喝三口水，她就喝了。
事例3，金劝礼（木蒲女巫，42岁），她是带两男童一女童的太子巫。成巫之前，在梦中买三只鸟抱在怀里，金氏一听鸟叫声就联想死儿的魂灵，带童子以后，不知多么喜欢鸟，以后买来鸟在家养，静时总有鸟叫声。
事例4，金银子（丽水女巫，42岁），她在梦中经常见淡绿色的鸟，有时抓到，有时拖着，她在自己的神堂挂着七只用塑料制作的小鸟。据她的丈夫说，半夜有鸟叫声，到外边看根本没有鸟。后来才发现，这个声音出自金银子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
住在丽水的女巫说，经常在屋里听见“徐徐”、“喳喳”的鸟声，童子降于身上的时候，有一只鹰从天空飞下来落到自己的左胳膊上，如果到田野或山上看见鸟，高兴到几乎发疯的程度。
事例5，廉三基（全州人，50岁），她在女儿死去的前一天夜里做梦，梦见女儿变成鸽子从窗缝飞出去，她急着叫丈夫：“你看，鸽子飞出门缝啦！”丈夫叫醒她，责怪她说梦话。
这种有姓名、有时间、地点的事例很多，不能一一举出。只从以上事例足以看到太子巫与鸟有不解之缘，不难理解北朝鲜人称她们乘鸟人、使鸟人。
三、太子巫与中国灵鸽的比较
灵鸽现象是中国在近几年发现的生命特异现象。太子巫真可谓无独有偶。为了说明两者现象的类同，在此举几例灵鸽现象。
1.1991年，台湾《超心理学》刊物登载一篇《肚子会说话的女孩》。文章的作者是北京海淀区人体科学研究所秘书长郝斌先生，笔者曾访问过郝斌先生，原来他是一位老军人出生，退休后在研究所工作。他说，文章是根据当时的副秘书长（现为理事长）维长林先生和职员于蓬茹所调查的材料写的，但没过几个月，研究所又把那个女孩请到北京来，郝先生亲眼看到了那个女孩，也亲口跟女孩肚子里的灵鸽对过话。他说文章的内容完全是事实，自己也感到非常惊奇。
文章里说的是河北省唐县南浦树村赵九妹的事实。赵九妹原生于贵州，在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曾得过一次重病。因为家穷无力医治，病得快要死了。按当地的习俗，她的父母把她扔到野外去了。他的爷爷心疼孙女，去野外看她。当爷爷要想用绳好好捆绑她的时候，突然从孩子的腹部传出说话声：“别捆我”。爷爷感到特别奇怪，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九妹回家来了。据爷爷说，从九妹会说话，腹部再也没有出声。据九妹自己回忆说，那年五月的一天，肚子疼得厉害，然后从肚子发出“咕咕”的音，接着说“我是灵鸽，我又开始说话了”。从此以后，灵鸽一直跟随赵九妹，能用腹部跟别人对话。郝斌先生说，灵鸽的说话，当初听不清楚，逐渐适应后就能听懂了，其说话声有点象鹦鹉或燕子的声音，不像从声带出来的声音，并且语尾拖长。调查组和当地陪同的人，跟赵九妹的灵鸽对话中，所有内容无不涉及，试向她问对话者的姓名、年龄、婚姻状况等比较简单的问题，灵鸽回答得非常快、非常干脆，而且基本上都答对。有人问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有人问孩子能不能参军，灵鸽一一都回答“能”或“不能”，特别干脆。有些一时答不出来，灵鸽还说“我去调查一下”，等过几秒后再问，灵鸽就能回答了。对有些问话不答应或不理，灵鸽还会说简单的外语，调查组的人用朝鲜语和英语说些礼节性的话，灵鸽都能对上。而赵九妹本身还不会说那些话。郝斌先生等调查组的人，多次接触过赵九妹并与灵鸽直接对过话，证实了灵鸽确实能说话的事实，郝斌先生说除了赵九妹以外，还有好多灵鸽现象的事例，约好给笔者提供资料。
2．据《麒麟文化》浩歌的《灵鸽在陕西电视台公开亮相》一文资料，陕西出现了一批灵鸽现象。
1993年陕西电视台春节联欢会上7个灵鸽人由西安中华传统文化进修大学推荐，亮相银屏。当记者与灵鸽人张梨（重庆人）女士直接对话时，无数双眼睛紧盯张女士的嘴，大家都看到张女士不开口，而说话声从肚子里发出。12月31日白天，省政府秘书长巩德顺先生在张梨出场表演以前亲临麒麟大厦，跟张女士进行交谈并与灵鸽对过话。跟巩秘书长对话时，灵鸽表现出小孩的顽皮性格，中间还说要出去玩，然后再问时听不出答话了，而过一会儿后再问的时候就有答声了。张梨的灵鸽还跟巩秘书长说，巩秘书长的家母能活到多大岁数，巩秘书长明年的工作基本顺利，有点不顺自己能帮助等，把巩秘书长都逗笑了。巩秘书长离开大厦的时候，灵鸽还说一声“拜拜”。
从以上事例中看到，灵鸽现象虽不普遍，但事实存在。跟韩国太子巫现象有异曲同工之妙。其理由有三点。一是中国的灵鸽都是童子；其二是声音象鸟声，并都是从腹部发出；三是都有一定的灵力。而两者所不同的是韩国太子巫现象早被列为巫堂之列，中国的灵鸽现象被气功特异功能接纳。无论韩国太子巫现象还是中国的灵鸽现象，都是生命的特异现象，这一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没有理由忽视或否定它。它提示我们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
四、韩国民俗学泰斗孙晋泰先生的研究
早在20世纪30年代，韩国民俗学的创始人，原汉城大学校教授孙晋泰先生就注意到太子巫现象，并进行了研究，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尤其是他的研究涉及到中国的腹话巫现象，并在古代文献中找出了不少事例，让我们能够历史地考察和比较腹话现象的事实存在，更使我们重视这一现象。
下面，我们从孙先生的《朝鲜及中国的腹话巫》一文中了解一下孙先生的研究。
关于太子巫与一般巫的区别，他指出：“一般巫作为人类和神之间的媒神者，将鬼神的话通过巫的嘴向人们转达，这是在中国、朝鲜和其他前文明社会中从古至今所相信的事实。鬼和神通过巫说话，那时候巫说的话就是鬼神的话。然而，不通过巫，鬼神直接向人们传达旨意，这就是太子巫或叫明图巫……”
从这一段叙述中看到孙先生对太子巫的理解。他认为“不通过巫，鬼神直接向人们传达旨意”，笔者认为事实还是通过巫，只不过是不通过巫的嘴说话罢了。然而，孙先生还是把太子巫与中国的腹话巫联系起来，可见他并没有排除从巫的腹中出的声音和话语。
中国记录中的腹话巫：
在文章的第二部分专门举出中国记录上的腹话巫现象。此外还有：
1.《史记》卷12 《武帝本纪》记载。
“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缟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又载：
“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至，不愈。游水发根乃言曰：“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毋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大夫，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者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而天子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从如上两段文字看，前一段说的是长陵女子的亡灵见神于其妯娌，听见其声音而未见其形，说明神君直接向人说话。后一段说，其声音象人声，常在夜间说神语，出入巫身时风声让人感到萧然，从前后文脉看，也是好像神君自己发出人声的感觉。
2. 唐代温庭筠的《乾巽子》载：
“建中三年，前杨府功曹王诉，自冬调选，至四月，寂无音书。其妻扶风窦氏，忧甚。有二女，皆国色。忽闻门有卖卜女巫包九娘者过其巷，人皆推占事中，遂召卜焉。九娘设香水讫，俄闻空间有一人下，九娘曰：‘三郎来，与夫人看功曹有何事？更无音书，早晚合归！’讫而去。经数刻，忽空中宛转而下，至九娘喉中曰：‘娘子酬答何物？阿郎归甚平安。今日在西市绢行举钱，共四人长行。缘选场用策子，被人告，所以不得见官。作行李次，密书之。’五月二十三日初明，诉奄至宅。窦氏甚喜。坐讫，便问：‘君何故用策子，令选事不成？又于某月日西市举钱，共四人长行。’诉自以不附书，愕然惊异，妻遂话女巫之事。云云。”
包九娘（巫女）的脱身是三郎，它从空中或从巫女的喉中发出类似人的声音。这个三郎自己亲自去王诉的住处看动静，平安与否后回来报告。而巫女只用香火招来，降神而已。
3. 宋代洪迈《夷坚志》甲志卷15“郎鬼”条中记载：
“钱塘有女巫曰四娘者，鬼凭之，目为五郎。有问休咎者，鬼作人语酬之，或问先世，验其真伪，虽千里外酬对如响，莫不谐合。故咸安王韩公兄世良尤信匿，导王令召之。巫至韩府，而五郎者不至，巫踧踖不自安，乃出。后数日，偶至灵隐寺，鬼辄呼之。巫诘其曩，日不应命，曰：‘门神御我于外，不能达也。’盛时神极灵异，人有祷之者，能作人语，指其祸福，感应如响，家遂稍康。自后兄弟析居，神亦不复语。今其子孙尚以巫祝，相传不绝。”
这是巫在事神时，说人语应酬人的事例。
4.《夷坚志》丙志12“饶氏妇”载：
“撫州述陂，去城二十里。遍村皆甘林，大姓饒氏居之。家人嘗出游林間，見仆柳中空函水可鑒，子婦戲窺之，應時得疾，歸家即癡臥，不復知之。遂有物語於空中，與人酬酢往來，聞人歌聲，輒能和，宛轉抑揚，韻有餘音律，小誤必嗤笑指摘。論文談詩，率亦中理。相去咫尺，而莫見其形。僕妾有過，則對主人顯言。雖數十里外，田疇出納為欺，亦即日舉白，無一諱隱，上下積忿厭苦，毆攘禱禬，百術備至，終無所益……鬼始謝去，一家為之衰替云。”
从这一段引文中看到，宋代有过一些并非巫女，也可以卜腹、话术者。
孙先生在文章的第三部分《朝鲜记录中的空唱巫、太子巫》中，专门举出朝鲜古今历史上存在过的太子巫现象，对于这一部分，只提其引用文的出处文献：
《高丽史》卷105；《东国李相国集》（高丽末李奎报著）卷2《老巫篇》；《世宗实录》卷72；《成宗实录》卷10 卷14 卷243；《慵斋丛话》（朝鲜朝初，成见著）卷3等等。
孙先生大量引用文献记录的目的无非是说明太子巫或腹话巫现象源远流长，在古今朝鲜、中国都能找到这种现象。
孙先生在自己的论文中又讲述了一段自己儿时亲眼目击的有趣事实。儿时在乡下，听说村子里来了太子巫，孙先生也动好奇心跟小伙伴们去看热闹。孙先生说，大约是在十三四岁的夏天，当时来村子里的还不是正经巫女，只是一个卖卜女，40岁左右的样子，卜女发出的音虽然不是啸音而类似啸音很尖，有一位寡妇问自己求婚的男子的家庭状况，卜女发着啸音说话出发了。卜女住的地方离孙先生的村子200多里，当时的印象是：“卜女的啸音确实不是占者的声带中发出的。”过了一阵子，又响起了啸音，是卜女回来的动静。卜女用啸音说：“腿疼，在肩上歇一会儿吧。”这句话让孩子们也都听清楚了。卜女还用啸音讲述。说寡妇所求男子家在当地算是首富，50岁左右，略胖，眼下身体不太好，佣人们正在给他煎药，但不太要紧。因说话太快，对听不清楚的地方，由女占卜人用自己的声音重复了一下，但以上内容，围观者基本都能听懂。
接着，问卜的女人问了祖先的墓地。因为墓地占卜的报告有很多小孩不懂的词语，孩子们不太听明白，然而问卜的老妇跟卜女的一句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老妇问“你不喝酒吗？”（妇女们一般对巫女不畏敬，当成小孩对待）卜女用啸音说“哎唷，小孩怎么会喝酒呀！”说话时表现出撒娇的姿态。这语气让人印象深刻。孙先生的这一段回忆非常生动，它进一步证实了民间对太子巫的普遍信仰，也用生动的事例证实了太子巫的性格和特征。
本文意在介绍韩国巫俗中的太子巫现象，供关心和研究萨满学的中国学者们研究，无独有偶，近几年中国出现的不少灵鸽现象跟韩国太子巫的诸表现遥相呼应，互作补充。
韩国民俗学泰斗孙晋泰先生从20世纪30年代就注意和研究太子巫与腹话巫，我想对今天研究灵鸽现象的启发意义和实证意义非常重要。
笔者撰写本文，不准备对太子巫、灵鸽等奇异现象妄加评论，只想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生命的、人体的奇异现象超越我们的想象并客观地存在着，我们毫无理由回避和轻易地否定它。相反应该去探索它。巫俗中的资料和文献中的资料都能给今天发现的新的特异现象作佐证，如果合理地利用，那么一定会有丰厚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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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太子巫的特征表现与事例部分的资料，根据韩国庆熙大学校教授徐庭范先生的调查资料和《韩国民俗研究论文选》
本文转载自：中国民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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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ircle 于 2013-5-19 20:3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