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中国小吃·黄米干饭 《泾川小吃录》72
这是已经吃不到的饭了。
糜子是当天割了麦子,麦捆挪在地边,即刻把地头的大粪堆分散进麦茬地,扬开。一老者端着木升子,挺胸,扬首,望着塬边地平线上那棵如塔如楼的大核桃树,那么如元首陪元首走红地毯一样,远处的麦捆在接受他的检阅,他只是那么走,比元首或首脑的走守美多了。右手伸进升子抓一把糜子,光滑之至,甩出面前一条弧线,又抓一把一甩,迈一步,甩一把,走过去,走回来,几个来回,几十亩地里全让他甩上了均匀的糜子籽,吆上牛,用老犁一一犁过去,耕了,即回茬了糜子。3日后,露苗,10覆尽黄土,半月半尺高,这是雨水好时。一月后,长够个子,还柔弱,再有半月,出落丰满,两月抽穗,和稻穗相像,只是穗子小一个轮廓,5天出齐,就一点一点长大穗,长大粒,秋风起了,它的叶子变黄,杆儿在黄中带绿,穗子沉下去。糜子红了如跳蚤,雀儿疯了一般吃它,谷草人一个个立起来。3个月后,它成熟了,割时,杆上还淌水,又把糜子捆扔在地边,散粪,犁地,用耧种麦。割了麦子种糜子,割了糜子种麦子,因此成了太纯粹的农谚,是琅琅上口的说一遍能记终生的世界大势、人生本质的隐喻。
碾糜子,把糜草碾得淌水,和稻子太像了。糜子呈扁圆形,比麻子小,满场摊开,红得耀眼。冬闲了,一家人去一大窑里碾一天米,黄米黄澄澄地进了家庭的瓦缸或大缸。
烧开水,把黄米浸一下,叫它略微绽开,主要为吸够水份,捞在蒸笼里,那么蒸了,你未闻过我深知的糜子味出现时,苦涩、甜淡、芳香,和大米、小麦、谷子味都不同。和蒸大米饭一模一样,如今用电饭锅,不用浸,只泡一泡,插上电就好了。
就它的菜,有现代高级菜就好极了,那时候炒一个白菜,或拨几个大白萝卜,切成条,开水煮出死萝卜味,水冰了,切了红辣椒爆炒漩入水。或炒洋芋片,老葫芦片,有豆腐粉条芹菜炒了多丰富,但缺少这些菜。有时也只能就着拌3大王菜、咸菜,这已经是吃干饭了,能吃到干饭,碾了米吃,是殷实、有书香的门第之食谱。一般劳苦人家,直接把糜子磨成面粉,里面少不了糜糠,蒸成黄黄,簸成巴巴,捏成窝窝,就是家道无灾的好主食。
黄米干饭,黄而略粘,散、酥,耐嚼,就上炒萝卜炒白菜。它和农民买西装买家具买手机一样,自有其消费层面的价款,它受用不起回锅肉、麻婆豆腐和广东人上海人专吃大米饭的菜。它如质本洁来还洁去,一个只把爱献给一个小伙的女子一样,和能般配的人苦苦厮守,无任何奢望。
它易消化,性凉,淀粉少,和众多五谷杂粮一起,吃得前人未患过今人的怪病,特别是糖尿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