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群

旅美华侨来祭西王母诞辰，订了888枚寿桃，中碗大的，发酵麦面玩成鲜桃一般，蒸熟，大气未尽，用桃红色色素染出浓淡浅深的鲜桃色，纵九横无数地摆于香案上，如山如峰，如丘如陵，如幻如梦，如诗如韵。
  在家户间，这是专门为老人祝寿而做，一些家庭几十年没做过一次，有的家庭进入老龄阶段，每年做两次、三五次，玩面玩出罐罐馍的水准，成圆形，三指一起捏出桃尖，那么神似，用梳子压出叶的装饰，剪子剪出叶片。要有特大的笼屉，大黑老锅，摆进去距离适中，大气顿出，火旺，馍的正色成健康色，不能跑气或火势太低，大气烧出3次，每次略停，慢火烧一会，收气，不能说我饿了，我要吃，那样馍就生气，出来就有手抓或病态的品相。
   色素是保安全的色素，早已冲兑在碗里，揭开蒸笼，大气缭绕，备点凉水，一抓一抓，赶快动馍，衬布和馍就可分离，稍迟即把馍皮与布粘连，一一动过去，蘸上红色，涂染技术在胸，手中反应敏捷，桃尖全红，由深到浅，再下浅红，留下一些白处，白红自然，如胭脂于脸蛋，如天然水密桃成熟之时。
   贺寿这天，宴会丰盛，菜蔬取当地原料，陕西新疆河南运来的菜不买，以碗菜、炒菜、凉菜为主题，黄酒、熬茶或白酒祝兴。坐席时，一盘8_个寿桃，每人一个，人人都要吃掉，少不了吃两个三个的。吃了寿桃，不在乎宴会是否高级丰盛，有鸡有大肉足够了，成了金领或处长的儿女，带来鱼虾海产并不显奇，因为都不是活的，而是冻冰的，所以泾川人从来不喜欢吃鱼，这是吃不到鲜海鲜之故。吃寿桃之先，先敬给过寿的老者，再敬给长辈，其他人们依次开口吃起来，下席和晚辈才敢吃。家法、家教、家训、家礼，无声而有形地传承，存在，规范着每一个寿礼细节。从来未有老人专门讲，总管也不声张，一辈辈男女后人娃娃心领神会。
  上房的大方桌上，已供了3代祖先灵牌和老照片，香烟袅袅，寿桃在早晨刚蒸好时已献上，还献上13花，就是13种花鸟虫鱼面馍。来的外甥女婿晚辈们，则每人背8个寿桃，是老母亲、妻子昨天蒸好的。
   一县有800多处庙宇，佛教寺院占少数，其它一庙一神，都有圣诞，这一天，全县8社家举幡吹打列队，最前面的人用头顶着盘盘，顶着一盘一盘寿桃，有多少村多少社就有多少盘，庙里供不下，庙院的供案上列队献过去。12生肖、粘面面灯也做好了，一一献上，里面的清油芯子被点了起来。
寿桃，机器做的不难见到，大都市不足为奇，精致规则，但无生命力的张扬，不是活的，而是工业化的，乡下自蒸自供的寿桃，生命气息凝重，那种味、韵，是永远不可取代的。